那日從大營離開後,喻潔儀帶着鴛鴦軍往西而走,翻越了隴西一帶最爲陡峭的錦屏山脈,從而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了岷州要塞的北部。
文藝軍九大鎮軍中,鴛鴦軍的構成最爲複雜,既有江湖人士,也有北疆馬賊,還有當年俘虜的七大寇、四大逆麾下精銳,但是複雜歸複雜,他們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善於游擊戰。
所以此次這份翻山越嶺的任務,也交給了鴛鴦軍來負責。
花了三天時間,喻潔儀總算帶人翻過了錦屏山脈,然後繞過完顏烈焰佈置在此的斥候,悄悄繞行數十里,然後化整爲零,分散到了岷州要塞後方。
直至今日文藝軍和金兵開戰,發覺動靜的喻潔儀等人趕緊按照事先計劃,迅速集結起來,全部披堅執銳後,化爲十八座方陣浩浩蕩蕩地涌向要塞北部的城牆。
此時岷州要塞內留有三萬駐軍,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南面戰場,只留下了區區五百人駐守在北部城門,連弩炮、火油等守城器械也沒有。
面對如此薄弱的防守兵力,有喻潔儀、倪嬋、江極琥、閆祖俊等六名五境的鴛鴦軍,十分輕鬆地攻陷了岷州城的北門。
站在垛口上,倪嬋很努力地踮起腳想要眺望南面戰局,忽然瞥見江極琥走到自己身旁, 然後默默踮起腳,竟是比站在垛口上的自己還要高出幾分。
這是倪嬋、公孫湛、李淑儀等人平時聚會時候最喜歡的遊戲之一,雖然每次搞怪的人都會被倪嬋痛扁一頓,但是衆人還是樂此不疲。
只是平時江極琥從來不屑於參與這類活動,所以當江極琥難得如此調侃自己,倪嬋居然也沒顧得上生氣,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詫異道:“你發燒了?”
江極琥俊臉一紅,淡淡道:“不用害怕。”
眨巴了下眼睛,倪嬋忽然反應過來,失笑道:“你不會是擔心我上戰場會害怕吧?拜託啦老江,我可是十歲就上過戰場的,你該擔心自己纔對。”
江極琥微微皺眉,淡然道:“不會。”
“好啦好啦!知道你這傢伙厲害,不用擔心我,自己好好殺敵。”倪嬋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差點被他一巴掌拍倒在地的江極琥穩住身形,沒好氣道:“知道。”
“別敘舊了,黑蓮教沒有施法,應該是萌萌噠他們成功了,趕緊過去,別讓他們轉用其他法術。”
剛剛帶人掃蕩了一圈城頭的喻潔儀快步回來,她身上翠綠色的甲冑染有些許血跡,自然都是敵手的,她背後那口戰斧比倪嬋的雙刃斧還要巨大數分,好在她是個長腿御姐,否則就要淪爲跟倪嬋一樣的矮個子背山了。
倪嬋嗯了一聲,從垛口上跳下來,和江極琥一起回到隊伍裡面,他們現在的身份都是新入伍的士兵,雖然兩人都有接近五境圓滿的實力,但是按照軍規,仍然要跟隨隊伍行動。
待得閆祖俊等人紛紛將隊伍整頓好,喻潔儀取下身後泛着炎熱氣勁的大斧,沉聲道:“走。”
鴛鴦軍衆人離開北門一路向南疾行,路上也先後碰到數波巡邏衛隊,盡數被他們誅殺,此時城中守軍不過三萬餘人,他們這九千鴛鴦劍卒宛如螃蟹一般橫行霸道,一路瘋狂碾壓過去。
沒有片刻,他們已經接近了南門,也遙遙望見五六百名身穿黑色法袍的黑蓮教靈師。
看見後方突然出現了大批軍隊,黑蓮教的靈師們也有些發愣,他們本來也以爲是自己人,可是待得發覺對方個個殺氣騰騰才醒悟不對,慌忙向後退去,同時大聲叫喊起來。
完顏瀟、完顏灑正在城頭上觀察戰局,忽地聽見身後喊叫,回頭看見大批佩劍甲士現身,不由地俱是一怔。
“這……這哪來的軍隊?”完顏灑瞪大眼睛,愕然道。
“好像是文藝軍那日離開的軍隊之一,該死的,攔住他們!”
反應過來的完顏瀟趕緊一聲怒喝,抽出長刀一按牆垛翻身落下,帶着城門後方駐守的七千刀兵迎擊上去,同時完顏灑也迅速下達命令,指揮着不在城頭上的弓兵對鴛鴦軍展開攻勢。
“全體都有,拔劍!”
望見金兵做出反應,喻潔儀揚聲一喝,身後九千鴛鴦劍卒從士卒到將領,盡數拔劍出鞘,一口口雪亮鋒利的寬背厚劍錚然舉起,於陽光下閃耀着陣陣寒光。
“五十人爲一陣,先殺靈師!”
喻潔儀大喝着,提着炎山斧就孤身衝出去,身後的閆祖俊等三位五境營將見狀都是無奈一笑,卻也毫無意外的表情。
姚若愚獲得了詭謀宗的傳承,其中除了詭術和無數雜七雜八的功法外,還有這些鐵鷹劍士、魏武卒等春秋戰國時期最爲著名的靈軍訓練方法。
鴛鴦軍的鴛鴦劍卒是仿自秦朝鐵鷹劍士,當然不是原版,而是經過縮減的簡化版。
平日裡戰鬥的時候,他們往往以五十人爲一大組,各大組中又有十人爲一小組,十人布小劍陣,五座小劍陣組成一座大劍陣,攻守合一,極爲了得。
所以鴛鴦軍的人員構成纔會如此複雜,因爲他們並不追求整齊劃一的配合,而是以五十人爲一組的單兵交戰。
只是不同於其他軍鎮,如楊仁杰、符峰、李懿霖等人往往都會追求親自領軍,但是鴛鴦軍因爲其特殊性以及喻潔儀修行功法的關係,每逢戰事,她都是孤身一人突入敵陣,從來沒有跟着衆人一起交戰。
因爲她修行的功法名爲《獨步千軍》!
千軍陣前,一人獨步!
方纔越出鴛鴦軍陣列,喻潔儀的速度陡然暴增,一股股軍勢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瘋狂地沒入她的體內。
這些軍勢並非源於她身後的鴛鴦軍,而是以衆欺寡,憑藉人多勢衆將喻潔儀遙遙包圍起來的金國大軍。
握緊炎山斧,喻潔儀凝視向前方金兵陣中爲首的完顏瀟,倏然輕輕一笑,細長美腿猛然連跨三步,隨即就勢躍起,直接一記力劈華山,掄起戰斧朝着完顏瀟狠狠劈落。
轟!轟然墜地的喻潔儀生生轟出了一個三十餘丈方圓的巨坑,四周金兵連揮刀都來不及,就盡數被掀飛出去,至於她的目標完顏瀟則先一步遁離了開去。
看見喻潔儀一擊的威勢,發覺不對提前避開的完顏瀟不禁吞了口唾沫,心想着這娘們漂亮歸漂亮,但是力氣也忒大了點,自己好像還不一定能將她拿下。
喻潔儀沒有留意他的神情,一擊不中的她站起身子,隨即就被遠處弓手射出的箭雨淹沒,可是那些箭矢沒有一根能夠接近喻潔儀的,全部在距離她還有半尺的時候,就被磅礴的罡氣全部崩碎。
獨步千軍,越是孤身一人身處重重包圍,越是能夠強化自身戰力。
扭了扭手腕,喻潔儀看向遠處的完顏瀟,一咧嘴露出了小銀牙,笑道:“逃得掉麼?”話音未落,她已經再次突擊上前。
“擋住她!”完顏瀟見狀心頭一驚,下意識放聲喝道,頓時就有十餘名刀兵奮勇攔截上來。
可是沒等他們靠近,就被喻潔儀生猛無比地強行撞開,此刻的她如同一頭女暴龍,舉手投足都有恐怖至極的巨力,普通士兵根本靠近不得。
閆祖俊等人從後方根本看不見喻潔儀的身形,只能夠看見洶涌人潮中不斷有士兵被拋飛起來,就好像有一隊重甲騎兵正在其中馳騁。
“媽賣批吆,御姐啷個貓殺?”
看見喻潔儀如同女暴龍一樣的無敵姿態,倪嬋不禁吸了口涼氣,旋即喃喃感嘆道。
“倪嬋,不要分心!”他們這隊的隊長瞥見她動作放緩,當即厲聲喝道,同時手中劍光閃爍,帶動劍陣向左偏移,儘量遠離喻潔儀。
倪嬋是個粗神經的,沒有發覺這點,倒是心細的江極琥發現了,忍不住問道:“隊長,不用去幫鎮將軍麼?”
“不用,鎮將軍最討厭她戰鬥的時候有人過去摻和。”
那隊長隨口答了句,帶領劍陣向左不斷偏離,看他的模樣,似乎恨不得立刻遠離喻潔儀。
江極琥和倪嬋並不知道,早在當年進攻甘孜期間,曾經有幾個想要英雄救美的部將,在打擾了喻潔儀孤身闖陣後,被她一天痛揍三次,最後差點沒打的對女人終生障礙。
九千名鴛鴦劍卒以五十人爲一組,整整一百八十座武夫劍陣分散開來,有的深入敵軍陣中,有的繞邊遊走,全靠掌管劍陣走向的伍長判斷,但是不管如何,所有劍陣都很刻意地遠離了金兵陣中那有無數人拋飛的混亂處。
橫衝直撞了半晌,喻潔儀看見完顏瀟始終遠遠避讓,忍不住暴怒起來,厲聲道:“是個男人不?過來跟我打啊!”
“打你大爺……”完顏瀟差點沒想罵出口,這娘們簡直就是女版趙子龍,自己麾下幾個五境都沒能攔住她,反而被喻潔儀一撞差點撞成肉醬,這種變態的蠻力哪怕是自己也絕不敢隨意硬碰硬。
就在他滿頭大汗的時候,城頭上忽然呼嘯一聲墜下一人,轟然落在喻潔儀身後,赫然是他的老搭檔完顏灑。
瞧見完顏灑提刀而立的嚴肅模樣,完顏瀟不覺大喜,喝道:“灑,咱們一起做了這個娘們!”
完顏灑不知爲何,全身皮膚居然如充血般漲紅,聽見完顏瀟的話語也不回答,只是自顧自拔刀站立,就在完顏瀟迷惑的時候,完顏灑總算是張口吐出一口淤血,體表異常的漲紅才緩緩淡化。
喻潔儀和完顏瀟都看得莫名其妙,忽然頭頂又是接連兩道破空風聲,蔡旭東和黎歡一前一後落下,笑吟吟地將完顏灑包圍在中央。
這時候完顏瀟再蠢也能明白過來,完顏灑根本不是過來跟自己援手的,而是被人活生生從城頭上打下來的。
扭了扭脖子,蔡旭東嘿嘿壞笑道:“小瘋子,等下我會控制他的氣血,你抓住機會一劍宰了他。”
“沒問題!”紮起馬尾的黎歡媚眼銳然如劍,以往的嫵媚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凌厲無匹的勃發英氣。
瞧見完顏灑被這對男女夾擊,完顏瀟正值發愣,忽地發覺不妙,一扭頭就看見喻潔儀已經出現在自己身前。
完顏瀟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想要向後退去,可是哪裡還來得及,不等他後撤,喻潔儀已經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嚨,然後一拳就掄向他的腦門。
“剛剛喊老孃娘們喊的很過癮吧?”
“剛剛逃跑跑的很過癮吧?”
“剛剛喊我大爺喊的很過癮吧?”
“剛剛說要做了我,說的很過癮吧?”
“現在捱了老孃的拳頭,過癮不過癮?”
砰砰砰接連五拳下去,喻潔儀活生生將腳下地面砸的崩塌下陷,等她發泄完後,整個人已經身處在一個陷入地底十幾丈的巨坑深處,至於完顏瀟也變成了一灘根本分辨不清的爛泥。
“好!惡!心!”
看見手上掛着的那攤爛肉,喻潔儀頓時就驚慌失措地跳了起來,小臉蛋煞白,拼命地甩手跺腳,簡直恨不得立刻找塊肥皂將雙手洗上個百八十遍。
好半晌,喻潔儀總算是適應了那股噁心和反胃,此時她纔想起頭頂上還有戰事,趕緊手忙腳亂地爬出了巨坑,一擡頭正要張望戰局,迎面就有一人飛來,嚇的她趕緊一拳揮出,直接將那人轟成了肉沫。
瞧見喻潔儀突然跳出來一拳轟碎了完顏灑的屍體,蔡旭東和黎歡都是一怔,他們沒明白,完顏灑剛剛都被黎歡一劍穿喉了,喻潔儀還碎屍來幹什麼?搶人頭?可是完顏灑都已經死了啊!
喻潔儀卻完全沒有發覺二人的詫異,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搭理二人。
打量着鎧甲上掛着的無數血淋淋的碎肉,喻潔儀嘴脣顫抖了半晌,終於是徹底崩潰地放聲大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