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爲我們文藝軍連續攻陷了數座城池,一個月來,四川境內出現了不少反抗金國的義軍,不過很可惜,全部都被鎮壓了。”
站在桌案後,姚若愚拿着暗部剛剛遞送來的情報,似笑非笑地看向下方衆人,兩邊文武都是神色各異,其中許烜熔若有所思,宋凱面色冷淡,鄒布衣則是漫不經心的憊懶模樣。
“看起來,咱們是又中了那位國師的計了,或者說,是被那人利用了啊!”一丟情報,姚若愚明明笑容滿面,只是堂內衆人卻都是感受到一股極力壓抑的怒氣。
“故意讓我等佔領南充、遂寧、達州、廣安四城,又有兩次聯軍大敗,讓別人誤以爲金國即將失去四川,引誘那些往日隱藏蟄伏的謀逆分子全都跳出來,好一招欲擒故縱,這回咱們文藝軍是幫了那完顏狂濤一次啊!”
見說了半天,衆人都是默默不語,姚若愚也是無奈一笑,說道:“就在昨日,大概是將那些叛逆都收拾乾淨了,完顏狂濤集結了成都、廣元、眉山、資陽、自貢、德陽、綿陽等八城大軍,再加上完顏第四等高手,自成都出徵,目標正是南充城。”
此言一出,堂內衆人大驚失色,楊仁杰掰着手指算了算,駭然道:“我去!八城聯軍?每城八千人,加起來有六萬多了吧?”
“不止,”鄒布衣顯然已經看過了那份情報,搖着羽扇緩緩道,“此次集結的不只是城防軍,還有各城境內縣城鄉鎮的駐軍,而且成都駐軍不是八千,而是兩萬,如此算起來……”
“二十三萬!”宋凱淡淡道。
“二十三萬?”饒是符峰的**自信,此刻也是臉色大變。
“而且不是當年那些山賊流寇組成的雜牌軍,而是真正經過訓練實戰的正規軍,”蔣思羽秀眉微蹙,黑白分明的秋眸泛着淡淡的凝重,“只怕這一戰,很難。”
“難也要打!”楊仁杰將拳握緊,咬牙道,“總不能就這麼將南充城讓出去吧?”
“若是要讓,恐怕讓的就不是區區南充一城了,廣安、遂寧、達州三城只怕都必須要讓出去,二十三萬精銳大軍……”蔡旭東顯然看的分明,當即苦笑道。
“不是還有妖哥的暗夜龍騎麼?”李懿霖忽然問道。
“若是夜晚,暗夜龍騎足以以一敵五十,但是就怕對方挑選白日攻擊,況且暗夜龍騎雖然驍勇,對方也有同樣精銳的狂濤鐵騎和德陽甲騎……”
說到這兒,姚若愚忽然狐疑道:“我記得上次德陽、綿陽的軍隊被咱們差不多殺光了,怎麼這次又有他們?”
“來了這麼久時間,居然連這都不知道?真不愧是咱們的文王大人呢,”許烜熔脣角微微翹起,笑裡含嘲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金國不同於宋朝,近乎全民皆兵,哪怕一個十歲孩童,必要時都能提刀上陣。”
摸了摸下巴,鄒布衣笑道:“德陽甲騎名震天下,他們又怎麼會僅僅組建八千人,明面上可能只有這些人,但是暗地裡必然也訓練了不少,只是平日當作後備營來對待吧。”
“了不起咱們就幹唄!”楊仁杰豹眼生輝,沉聲道,“把王立他們全部叫過來,這些日子我師傅他們也鍛造了一批雷騎靈甲,差不多能武裝五百人……”
“那頂什麼用?”符超瓚看了看衆人,遲疑道,“要不咱們退回文邦吧,反正這裡也是剛剛佔領的……”
“超瓚你說什麼呢?”楊仁杰霍然起身,怒道,“咱們死了多少將士才佔領這裡,就這麼拱手讓出去,你腦袋進水了嗎?”
“那傑哥你說咋辦?”符超瓚不是他那種暴脾氣的人,此刻只是皺起眉頭,反問道。
楊仁杰頓時語塞,就算他的雷騎增到一千五百人,再加上暗夜龍騎等軍隊,也絕對擋不住二十三萬金國精銳,更何況還有完顏第四等高手隨軍坐鎮,根本打不贏。
“好了,不要吵了。”沉默良久的姚若愚終於是擺擺手,看向許烜熔、宋凱、鄒布衣三人,雖然沒說話,但是顯然是在詢問他們有何對策。
鄒布衣輕輕搖動羽扇,笑着問道:“我記得情報中說過,此次來襲金軍多是騎兵?”
姚若愚聞言微愣,頷首道:“不錯。”
“騎兵特點在於速度,若是能剋制此點,或許能有反敗爲勝的機會。”鄒布衣沉吟道。
楊仁杰撓了撓頭髮,疑惑道:“可是我的雷騎也是騎兵啊!若是想辦法剋制他們,會不會影響到我們啊?”
宋凱卻是若有所悟,沉吟道:“所謂戰爭,便在於天時地利人和三點,天時與人和先不論,或許我們能在地利這點做些文章。”
“可是他們有黑蓮教的靈法,能夠無視地形,”陳萌眉頭皺如井字,遲疑道,“咱們沒辦法吧?”
“不,之前就試驗過,說是說無視地形,但是必然也有極限,總不能前面是懸崖,他們還能無視直行,”宋凱搖了搖頭,緩緩道,“不過若是想要在地形上做手段,就要小心別被他們發現。”
姚若愚忽然心念一動,抓過身後地圖一抖,將之展開在衆人身前,扭頭望向鄒布衣,問道:“布衣,這附近可有面積開闊,但是較爲陡峭的山坡地形?”
“你問我?”鄒布衣還沒說完,姚若愚已經沒好氣地說道,“你個陰陽家傳人,勘探風水是你的看家本事,以你的個性,肯定已經將附近地形靈脈都勘探過了,趕緊說!”
嘿嘿一笑,鄒布衣也不着惱,一指地圖某地,答道:“南充往西數裡,過嘉陵江後有一龍門鎮,鎮外地形開闊,連綿數十里皆是平地,只是地勢從西向東逐漸高斜,若是王爺想要佔據地利,此地頗爲合適。”
“龍門鎮,”姚若愚喃喃唸叨了數次,倏然一笑,“名字不錯,卻不知裡面是否有龍門客棧。”
瞧見鄒布衣、黃寬寬幾人茫然,姚若愚啞然失笑,道:“既然是布衣推薦,自然無錯,就定在此處迎擊完顏狂濤。”
韓藝琦眨眨眼睛,忽地問道:“妖哥,就算是我們有了地利,也擋不住他們吧?”
驚訝地看向她,姚若愚失笑道:“我還以爲藝琦你會主張迎擊呢。”
一臉煙燻妝的韓藝琦微微撇嘴,不屑道:“我是瘋子不是傻子,二十三萬的精銳鐵騎啊!我們不過三萬人,殺到死都殺不完好不好!”
黃寬寬是儒生出身,不通兵法,先前也始終沉默,此刻方纔道:“看許部長模樣,似乎也是胸有成竹,若有謀劃,不妨說說如何?”
衆人聞言一愣,看見許烜熔正笑吟吟地坐着沒說話,這纔想起剛剛姚若愚是問了許烜熔、宋凱、鄒布衣三人,只是因爲鄒布衣先開口,所以前面二人至今都沒回答剛剛的詢問。
見衆人望來,許烜熔也不推拒,微笑道:“不如先請蕭厚來一趟,說是有事相商。”
宋凱聞言微微蹙眉,緩緩道:“他多半已經在府外了。”
姚若愚聞言稍稍思索,隨即恍然失笑,的確,完顏狂濤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以白狼會的實力肯定已經知曉了,蕭厚到現在都沒有來拜見,明顯是故作未知。
果不其然,沒等侍從出去片刻,蕭厚已經快步走入大堂。
與姚若愚拱手行禮後,蕭厚已經笑着問道:“聽說王爺找我?”
“不好意思,是我們許部長找你。”一指許烜熔,姚若愚微笑道。
蕭厚聞言微怔,扭頭看向許烜熔,後者微微頷首,隨即道:“蕭先生多半已經知曉完顏狂濤領軍來犯的消息,你我既是盟友,又何必說那些客套話呢?”
莞爾一笑,蕭厚抱拳道:“倒是蕭某做作了,只是恕蕭某直言,就算是我白狼會傾力援助,恐怕以你我兩家的兵力,也擋不住完顏狂濤二十三萬精銳。”
脣角微撇,許烜熔含嘲一笑,柔聲道:“蕭先生所言不假,所以此次請先生來,並非爲了請白狼會出兵援手。”
饒是蕭厚睿智,此刻也是一怔,思索片刻,狐疑道:“那許部長的意思是……”
袖袍一拂,許烜熔微笑道:“此次完顏狂濤集結大軍來襲,幾乎將八城境內駐軍全部調集一空,換言之,此刻這八城的兵力恐怕接近於零……”
蕭厚聞言驟然醒悟過來,愕然道:“許部長有如此好心?”
韓藝琦聽了半天都沒明白,忍不住問道:“萌萌噠,你到底想讓他們去幹嘛啊?”
其他人聽得迷糊,宋凱卻已經知曉許烜熔的計劃,先是讚歎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解釋道:“既然完顏狂濤將這八座城池境內全部軍隊都給抽調了出來,那麼等於現在那裡的防禦力等於零,哪怕只有百來人組隊過去劫掠,他們也根本擋不住。”
明白過來的李懿霖一拍大腿,極爲誇張地壞笑道:“萌萌噠,有你的啊!”
蕭厚被李懿霖的突然爆發嚇了一跳,片刻後才定下心神,他也大致明白了許烜熔的意思,問道:“所以許部長之意,是希望我等幫忙逼回聯軍中的數城兵馬?”
“不錯,”許烜熔點頭道,“還望蕭先生告知耶律會長,勞煩白狼會出兵進攻巴中、廣元兩地,只是單純劫掠自然最好不過,若是想要佔據城池也隨你們。”
蕭厚思索片刻,答道:“再加一座綿陽。”
“可。”許烜熔一口答應下來。
蕭厚見狀也不繼續逗留,立刻抱拳告辭,打算去找耶律羽肩彙報此事。
待得蕭厚離開,宋凱才輕聲笑道:“你這算是借刀殺人外加圍魏救趙吧?”
“啥意思?”符峰滿頭霧水地問道。
鄒布衣含笑道:“所謂借刀殺人,是指借白狼會之力,趁着那三城防備空虛,前往劫掠,而圍魏救趙,則是借他們劫掠之事,逼得完顏狂濤不得不派出部分兵力去鎮壓白狼會,久聞許部長擅長陽謀,今日終於得見,佩服,佩服。”
輕輕頷首算是迴應,許烜熔看向姚若愚,少有沒有含嘲諷地說道:“二十三萬大軍,實在是超過我能化解的極限了,所以我這番佈局至多爲我們減少三萬敵軍,仍有二十萬需要解決。”
“完顏狂濤此次集結大軍來犯,看似氣勢洶洶,其實表面強勢之下,卻反而透露出他內心最大的擔憂。”
忽然,宋凱緩緩開口,等到衆人看過來,他繼續說道:“四川金兵先後在廣安和達州大敗,後者雖是刻意戰敗,但是戰損定然不小,否則決計瞞不過陽谷軍,所以說,現在金國在四川的兵力,已經大不如前了。”
“他任憑我們佔據四城,一方面固然是爲了引出那些義軍,一方面也是爲了讓自己有足夠時間休整兵馬,但是,”一指地圖上四川的西南兩部,宋凱冷笑道,“四川的西面始終被那些亡國遺族所佔領,南面有宋朝與南蠻虎視眈眈,所以說,他根本拖不起。”
見衆人都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宋凱淡淡道:“放任我們消化四城,鎮壓那些叛亂的義軍,休整戰敗後的各城兵馬,一個月的時間已經是極限,若是再繼續拖下去,恐怕各國遺族與宋蠻二國都要出兵攻伐了。”
“所以這一次,他必然是抱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打算畢其功於一役,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要給他這個機會,”看向姚若愚,宋凱緩緩道,“若是想要挑選合適的地形,南充城往後多得是,對方雖然人多勢衆,又有黑蓮教靈法加持,但是正因爲人多,哪怕可無視地形,也必然會受到狹窄地形的影響,導致速度偏慢,我們且戰且退,如游擊戰一般,拖得他們精疲力盡,拖到各國遺族與宋蠻出兵,拖到完顏狂濤不敢再追。”
待得宋凱說完,堂內頓時一片寂靜。
與許烜熔、鄒布衣不同,宋凱的長處便是洞察人心,完顏狂濤領二十三萬精銳鐵騎來犯,縱然是楊仁杰等主戰之人也不免內心惶恐,許烜熔、鄒布衣兩位頂級智者所布計謀也是以削弱敵方實力爲主,卻無一人如宋凱這般看出了完顏狂濤此舉背後的深意。
洞察人心,刺人最弱,宋凱位列文藝部三大男神之一,當真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