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賊之事結束後,又先後有數名官員奏報事務,如哪一鎮有泥石流,損失多少,或哪一鎮遭受蟲害,糧食有虧,總之都是各種繁瑣事務,聽得姚若愚百無聊賴,也終於明白以往許烜熔工作的壓力。
不過,這終究是城邦太小,若是其疆域有宋朝那般大,自然有專人負責各地政事,這些雞毛蒜皮的瑣碎事務也不需要由姚若愚親自處理。
朝會一直持續到中午,好不容易熬到了朝會結束,姚若愚立刻趕回了領袖府後院的居所。
剛剛步入庭院,他就看見完顏芙嬋正坐在花圃中的石桌旁,姿態優雅地吃着中飯,自己的兩名侍女陳香與蘇梅則侍奉在左右。
見他回來,完顏芙嬋嫣然一笑,指了指桌上碗筷,示意他直接吃飯。
姚若愚徑直坐下,端起碗筷,問道:“嬋兒,我記得你擅長隱匿刺殺是吧?”
嬌軀微僵,完顏芙嬋隨即恢復笑容:“怎麼了?”
姚若愚倒沒注意她的異樣,隨口道:“哦,我雖然建立城邦半年多了,但是情報方面基本上還是依靠萌萌噠的百合教和城邦一些斥候,百合教畢竟是外人,城邦的斥候也不夠專業,你如果擅長這些,可否幫我訓練一批間諜?”
聽到這兒,完顏芙嬋才稍稍鬆了口氣,隨即立起柳眉,哼聲道:“百合教不是你那位萌萌噠的師門麼?怎麼是外人,還有,嬋兒這稱謂太肉麻了,你也不嫌起雞皮疙瘩麼?”
姚若愚不覺啞然失笑,搖頭道:“萌萌噠雖然可信,但是百合教畢竟是西遼國教,合州現在畢竟是宋朝藩屬,與之接觸太深總歸不好,不過嬋兒怎麼肉麻了?那叫什麼?芙嬋小寶貝?親愛的?蠶寶寶?”
饒是完顏芙嬋如何妖嬈風情,面對臉皮厚如城牆的姚若愚也是無可奈何,搓了搓發涼的雪臂,沒好氣地說道:“幫你訓練人可以……不過不許再肉麻,我不喜歡。”
“好吧。”目的達成,姚若愚也不繼續鬥嘴,聳聳肩,笑着回答道。
剛等他說完,完顏芙嬋纖指一搭紅脣,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不過蠶寶寶這個稱呼挺有趣的……以後就這麼稱呼我。”
這回輪到姚若愚表情驟囧,蠶寶寶這般愛稱私下裡固然無妨,但是聽完顏芙嬋的意思,分明是讓自己在大庭廣衆也這般稱呼,那給人聽了,還不笑掉大牙。
瞧見他尷尬,蘇梅與陳香不由在旁掩口淺笑。
卻不想,完顏芙嬋杏眸驟寒,斜視二人一眼,冷然道:“主家說話,何時輪到下人嘲笑?掌嘴!”話音未落,她右手一揮,已經閃電般給了二人各一個嘴巴。
她出手何其快,便是姚若愚也來不及反應,看見二女臉上清晰的手印,不覺皺眉道:“嬋兒,沒必要……”
“我說了我不喜歡嬋兒這個稱呼,”回頭看他,完顏芙嬋凝聲道,“你經常在外,領袖府無人管理,我早先到時就暗暗觀察,僕役不知尊卑,若不好好整治,日子久了,只怕奴大欺主。”
姚若愚知道這個時代最重上下尊卑,完顏芙嬋此言也無錯誤,只是他畢竟是現代人,對這種階級不太感冒,不過見完顏芙嬋俏面寒冷,只能夠苦笑一聲:“即便如此,訓斥幾句就夠了,沒必要動手吧?”
“她們是你侍女,奴憑主貴,也是全府奴僕的榜樣,若連她們都不懂尊卑,又如何讓他人知曉?”完顏芙嬋微微冷笑,道,“我知你心軟,這惡人交由我來做便是。”
姚若愚張了張嘴,最後還是無奈搖頭,苦笑道:“隨你吧,別太過火了。”
見他苦笑,完顏芙嬋輕哼一聲,點點頭算是答應,隨後瞪了眼似要哭泣的陳香與蘇梅,冷聲道:“要哭出去哭,我們還要吃飯。”
見她言辭冷厲,二女終究不敢再哭,唯有忍住泣意,一臉委屈地站住旁邊。
完顏芙嬋這才滿意下來,她是皇室出身,階級觀念可謂極爲嚴重,早在她剛來領袖府的時候,就對府中風氣大爲不滿。
她對姚若愚愛入骨髓,自然也將領袖府視作自家家園,只是當時她畢竟剛到,也不好貿然插手,現在難得抓到機會,自然打算狠狠整治一番。
隨後完顏芙嬋就恢復了笑容,與姚若愚笑道:“今日朝會如何?”
“有趣,大爲有趣。”笑了聲,姚若愚將朝會上各方鬥法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
說着,他眼中也浮起幾分欣慰,今日朝會之上,宋凱等人表現暫且不提,符峰的表現卻是讓他大爲驚歎,半年的時間,他的這些學弟學妹們也終於褪去青澀,漸漸成熟。
“大理、西夏二族終是禍患,現在有你強力鎮壓,日後若你外出,只怕他們還會生出什麼幺蛾子,”柳眉蹙起,完顏芙嬋眼中泛起寒意,“不如趁你在,一舉將之剷除,就此解決隱患。”
姚若愚笑着搖搖頭,道:“不管怎麼樣,他們總歸算是我們有恩,當年若非他們到來,我們根本擋不住陽谷軍的第二波攻勢。”
“那不過是利益交換罷了,”完顏芙嬋輕蔑地撇撇嘴,“他們不過是看重合州城罷了,如果沒有你的武力與你那位萌萌噠的智慧,恐怕他們早就出手謀奪城邦大權了。”
聽她每次提到許烜熔都以“你那位萌萌噠”來稱呼,姚若愚不覺心頭苦笑,不過他知道自己這位女友喜歡吃醋,也沒在意,笑着答道:“但是除去昨日威逼軍機處,他們所有手段都是堂堂正正,沒有正當理由,如何可以剿滅他們?”
撅起小嘴,完顏芙嬋憤憤地用筷子戳着餐碟上的魚肉,沒好氣地嘟嚷道:“就知道當好人,大丈夫行事,就應該果斷毒辣,像你昨日力壓二族的那種霸道。”
似是回憶起昨日姚若愚的威風,完顏芙嬋眼中不由透出幾分崇拜的情意,俏臉也如桃花般粉紅一片:“若是你時時刻刻都如昨日多好。”
“剛過易折……”剛想解釋,姚若愚隨即就失笑道,“也罷,既然我家蠶寶寶喜歡我霸道,那我今後就多霸道些。”
完顏芙嬋頓時大喜,嫵媚一笑:“說到就要做到!”
“騙你就是小狗,好不好?”姚若愚壞笑道。
“去死!”完顏芙嬋扁扁嘴,笑罵道,“那我豈不是喜歡了一條小狗?”
姚若愚頓時大笑起來,先前凝重氣氛蕩然無存,隨後二人就說笑着用完了中飯,然後姚若愚便起身前往軍機處,打算與楊仁杰等人商議廣安大軍的事情。
不過待得姚若愚來到軍機處門口,就見門口正站着一名男孩,他看了幾眼,纔想起這人身份,不由笑道:“謝凱,怎麼在這兒?”
這名男孩正是姚若愚當日收下的書童謝凱,不過後來他就將謝凱交給了許烜熔幫忙**,如今已有半年多時間,自己倒也一次都沒見過謝凱。
瞧見姚若愚,謝凱當即彎腰行禮,恭敬道:“我是來見領袖您的。”
“你怎麼知道我要來這兒?”姚若愚聞言眼眸微眯,皺眉道。
謝凱回答道:“廣安大軍來犯,領袖既然回來,必然要處理此事,此乃軍事,當然要來軍機處。”
看了看他,姚若愚忽然問道:“我將你交給吏部部長,你現在也是吏部僕役,爲何能進到軍機處來?”說話間,他已經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軍機處侍衛,頓時那幾人都是惶恐地低下頭,生怕姚若愚責罵。
見他似乎動怒,謝凱趕緊解釋道:“別怪他們,是我說許部長派來給您送信的,加上大家都知道我是您的書童,他們才放我進來的。”
姚若愚眯起眼眸,定定看了他數眼,然後忽然轉頭看向門口兩名侍衛,冷然道:“軍機處乃是軍事要地,縱然許烜熔親至,也需持有手令方可進入,爾等身爲軍機處侍衛,卻放任他人進入,可知罪?”
都說老實人發怒最爲可怕,姚若愚雖然對敵時滿是戾氣,但是平日在府內卻平和近人,所以府中侍衛、僕役其實大多都怎麼懼怕他,然而如今他含怒發問,兩名侍衛這才感受到那股恐怖煞氣,頓時嚇得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姚若愚眼神銳利地凝視着兩名侍衛,心中卻回憶起先前完顏芙嬋所言,原本他還不以爲然,但是如今看來,領袖府的風氣的確需要整頓一下,否則長此以往,這羣人都將自己命令放在眼中,他還如何統領城邦。
“給我滾去找陳萌,你們二人各自杖責二十,”眼眸倏地一瞪,姚若愚冷冷道,“以後如敢再犯,定斬不饒。”
二人這才鬆了口氣,趕緊磕頭感謝,然後轉身拔腿就跑。
待得二人離開,姚若愚才轉身看向謝凱,此時這名早慧的男孩已經跪倒在地,見他看來,謝凱磕巴道:“我、我……”
他這副模樣看似膽怯,但是姚若愚如何看不出對方是故意如此,頓時有些失望地搖搖頭,淡淡道:“你來找我的目的,我基本已經猜到,只是我且問你,剛剛我處罰他們二人的時候,你爲何毫無言語?”
謝凱聞言一怔,聰慧如他頓時心頭一個咯噔,隨即急道:“我……我嚇壞了……”
“嚇壞了?”嗤笑一聲,姚若愚搖頭道,“此刻你恐怕才嚇壞了,他們是因你欺騙才招致杖責,若是你心有擔當,當時就該出面,而不是故作驚慌,期望逃避罪責。”
“我將你交給許部長,本是希望你能有所成長,但是現在看來……”有些失望地搖搖頭,姚若愚嘆息道,“不過你雖是我書童,我卻也沒教過你什麼,所以此事我也有責任。”
想了想,姚若愚淡淡道:“你年紀太小,杖責就不必了,今日起你就不用去吏部了,給我滾到禮部去找白老部長,將此事前後全數告知他,他應該會懂我意思的。”
姚若愚自生死搏殺間磨礪出的氣勢何其恐怖,謝凱縱然早慧,卻也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孩童,早就嚇得瑟瑟發抖,聞言趕緊連連點頭,然後一溜煙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