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結束了?”
擰起眉毛,秦檜臉色難看地望着河坊街的方向,雖然看不到那兒的景象,但是通過手下的探子,他已經清楚地知曉了那邊發生的事情。
“嶽王?”眯起眼睛,秦檜緩緩收起了臉上的凝重,隨後浮現出平日裡那般慈祥和藹的微笑,“有趣,真是有趣啊,向來不參與朝事的你,第一次插手了,難道……你已經不滿足北境稱雄的榮耀,打算往杭都發展了麼?”
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下,秦檜笑眯眯地泯了口,輕笑道:“真是有趣啊,十六年了,十六年來杭都始終如死水般平靜,終於,終於再一次恢復了……風暴來臨前的徵兆嗎?”
“那麼這個引點……”
“會是你嗎?”
“姚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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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就是他了。”
坐在包廂的圓桌邊,李奕健看着身前滿身肌肉的嶽雷,神色肅然地分析着。
“雖然說無雙劍宗與吏部尚書最初的矛盾點在於胡嫺,但是隨着事態的發展,兩方陣營的焦點早已經不再是她,而是妖哥,同時蘇軾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秦檜利用了一把……”
說到這兒,李奕健忽地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真的是不知情麼?”
“啥?”沒聽清李奕健的呢喃,嶽雷不覺好奇道。
回過神來,李奕健緩緩道:“或許,蘇軾也許已經知道了秦檜的插手,只是既然有助於他本身的計劃,那麼蘇軾也可能默認了秦檜的利用。”
“好了好了,這麼複雜的東西真的不要給我說,完全聽不懂,”撓了撓腦門,嶽雷哈哈笑道,“不過奕健也有你的,秦檜、朱超羣、蘇軾三人牽涉其中的局勢,你都敢插足進去。”
從容地笑了笑,李奕健眉宇間散發着幾分如山嶽般的堅毅穩固:“若不是有嶽王府作爲依靠,加上有心算無心,我或許還真的不敢隨意插手這種事情,畢竟無論是秦檜,還是蘇軾,又或者是朱超羣,那都是智算無雙的智者,我不過佔了先機罷了。”
擺擺手,嶽雷笑道:“那又如何?說的那羣人就沒有依照什麼似的,反正我是覺得,你這傢伙的腦子就是厲害……”
“我可算不得厲害,”回憶起那道威嚴的人影,李奕健不禁抿了抿嘴脣,嘆息道,“他纔算厲害啊!”
“他?”嶽雷眨眨眼睛,好奇道,“誰啊?”
“你不認識,是我的一位學長、哦,就是兄長,”端起茶盞喝了口,李奕健輕笑道,“在他的面前,真的沒有多少人敢自稱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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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也當真是枉稱智者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嶽王府這一手後發制人當真是運用得爐火純青啊!”
當得知楊再興出手連敗自己門下四名郎君後,始終沉靜如水的蘇軾第一次露出了震怒的表情,既是幾番算計被人破除後的羞惱,也是佈局失敗沒能拿下胡嫺的憤怒。
後一步得到消息的閆陽輝也露出幾分驚詫的神色,因爲在他們的情報網中,似乎嶽王府與姚若愚等人毫無關係,或者說,嶽王府根本沒有插手今晚之事的理由。
轉頭望向遠處的黑暗,閆陽輝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他忽然想到,那名如迷般崛起的合州王或許還有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
與蘇軾、閆陽輝不同,楊延昭雖然身爲楊王府的六公子,但是不受寵的他並沒有屬於自己的情報網,自然也不知道河坊街那邊的情況,只是當他看見蘇軾和閆陽輝的表情後,也默默推算出了大致的情況。
只是不同於閆陽輝的眉宇含笑,楊延昭的神色卻莫名地多了幾分肅穆。
朱家、楊王府、嶽王府、梟幫、吏部尚書府,足足五家勢力捲入其中,甚至可能還有幾家隱藏在黑暗中的勢力不曾被人查知。
身爲宋朝國都的杭州雖然內部勢力構成複雜,但是至少在明面上都要做到波瀾不驚,如今晚這般五家勢力牽扯進來甚至還大打出手的事情簡直是少之又少。
還記得上一次出現這般事情的時候,還是在十六年前,那時候的楊延昭剛剛出手不久,對於那件事情所知不多,唯一知道的是,那位事件中的主角險些成爲宋朝第四位異姓王爺。
可惜,一步錯,步步錯,那位非但沒能成爲第四位異姓王爺,反而因爲起兵造反,從而身敗名裂,一手打造的紫焰麒軍更是土崩瓦解,化爲歷史塵埃。
那段時日,整座杭州城都籠罩在鮮血與陰影中,直至數年後,才緩緩脫離了這種氣氛。
那麼現在,難道就是新一次的陰影來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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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若愚並不知道隨着他們的逃離,秦檜、蘇軾等人的反應,不過此刻的他,情況卻算不得好。
雖然擺脫了城防軍與蘇軾門客們的追殺和圍攻,但是因爲同時施展多門秘法,使得姚若愚此刻整個人虛弱無比,若不是有黎歡扶着,只怕直接就癱軟在地了。
“姚哥,你沒事兒吧?”看着臉色慘白如紙的姚若愚,胡嫺忍不住擔憂道。
“還好,死不了。”脣角勉強勾出一個笑容,姚若愚安慰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回頭望向遠處,在目光的盡頭,隱隱可以望見碼頭的輪廓。
“妖哥,堅持下,快了。”注意到姚若愚眼眸間的暗淡,黎歡不禁心頭一凜,急忙伸手按住他的胸口,體內真氣緩緩輸入其中,暫時壓住了他體內一團糟的情況。
【破鏡】、【天演】、【虛魂】、毀滅劍意、冰季法壇,這五者無論哪一個都不是三境能夠輕鬆駕馭的,更何況姚若愚還是同時駕馭五者,縱然他是以詭術爲根基,卻也根本無法支撐住如此恐怖的負荷。
直至現在還沒有殞命,或許真的是姚若愚的體質適合靈法,這才能夠堅持至今。
一邊幫姚若愚穩住體內傷勢,黎歡一邊腳下發力,加快速度地朝着碼頭衝去。
胡嫺雖然實力稍弱幾分,但是好在減肥後的她速度不慢,加上黎歡還扶着姚若愚,所以倒也沒有落後,牢牢地跟着黎歡身後。
三人一路疾馳,不過片刻已經趕到了城東的碼頭,大概是因爲深夜的關係,所以整個碼頭空無一人,大門也用鐵索鎖住,到處可見停靠的船隻。
揮劍斬斷鐵索,黎歡正要邁步衝入碼頭,身側的姚若愚忽然狠狠一拉,有氣無力地喘息道:“小、小心……埋伏……”
“埋伏?”黎歡聞言一驚,一旁的胡嫺則秀眉微蹙,反手取下背後古琴,玉指拂動間,道道琴音已經悄然響起,如波紋,似水痕,無聲無息地蔓延了出去。
琴音蔓延出去不過數息時間,碼頭各處忽然傳出陣陣金屬錚鳴,頓時胡嫺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剛剛她彈奏的琴音蘊含着自身靈力,在接觸到刀劍等武器的時候會自動炸開,從而釋放出剛剛那種聲音。
所以很顯然,此處已經埋伏了大批人馬,且均是手持刀劍,以自己三人現在的情況,也不知道是否能夠從這般圍剿中逃脫出去。
當聽見那一連串金屬錚鳴的瞬間,黎歡的俏臉已經凝重到近乎能滴出水來,不過即便是她蹙緊柳眉,依舊是絕美不可方物,在夜色下越發顯得嫵媚動人。
先前已經看到碼頭而心中激動,所以黎歡纔沒注意到異常,直至姚若愚提醒及胡嫺奏琴,她才發覺整個碼頭內隱含的森然殺意,那是真正屬於鐵血軍隊的殺意。
將無雙劍插入身前地面,黎歡左手擡起將滿頭秀髮盡數一撩,用一條髮箍束緊,隨後提起無雙劍,冷然道:“嫺姐,等等你帶妖哥先上船。”
“上什麼船……”微微苦笑,姚若愚很努力地不讓自己暈厥,同時緩緩道,“梟幫的人多半已經被這批人給抓了,所以咱們已經沒有去路了。”
老實說,以姚若愚現在的狀態,能夠發現問題也真的屬於巧合。
之所以他們會逃往碼頭,全是因爲晉力告知他們梟幫已經在碼頭準備了船隻,可是在他們趕到此處後,這兒卻一個人都沒有,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既然發覺了這點,那麼再仔細一感應,就自然能發現碼頭內隱含的濃郁殺意。
緩緩吸起一口氣,黎歡的美眸緩緩透出幾分銳利,劍勢更是自無雙劍上衝騰四溢,帶着一往無前的大氣無雙,悍然席捲向碼頭各處,用以表達着內心誓死不退的戰意。
或許是感知到了這股劍勢內隱含的決然,寂靜無人的碼頭內陡然衝起一股滿是鐵血味道的殺意,那是真正屬於百戰之師纔會擁有的血腥殺意。
眼見着黎歡就要仗劍殺入碼頭,一股煌煌而堂堂的超然意念猛然憑空涌來,瞬息間就壓住了整座碼頭的殺意,更是將黎歡一身劍勢強行壓制。
嬌軀微顫,劍勢被壓的黎歡差點沒咳出血來,隨即她就有些駭然地望向那股意念來處,能夠如此輕易地壓制她的劍勢,來人至少也要是五境左右的強者才行。
“杭城守軍聽命,任務取消,全部撤出碼頭,立刻返回駐地!”
就在黎歡心中駭然的時候,一道高冷而**的女音忽然自遠處傳來,悄然響徹在碼頭內外。
那道女音響起的瞬間,碼頭內陡然騷動了一下,雖然瞬間就消失不見,但是姚若愚等人還是敏銳地發覺了這一點。
隨即,在姚若愚、黎歡和胡嫺的感知中,碼頭內那濃郁到近乎血腥猙獰的殺意猛然煙消雲散,一道道氣息緩緩從碼頭各處撤出,匯聚着朝碼頭另一側涌去。
“真的撤離了?”感知到那批守軍的離去,黎歡禁不住吃驚道。
胡嫺卻沒有她這麼吃驚,秀眉微蹙的她遙遙望了眼那女音來處,忽地輕聲道:“是她吧。”
“嫺姐,你說是誰?”黎歡有些迷惑地看了眼胡嫺,忽地若有所悟地揚起眉毛,“她?”
“能夠號令杭城守軍的女子,當今之世……也只有一人而已。”胡嫺苦笑道。
“誰?”姚若愚正在感知着體內的傷勢,聞言不覺奇道。
黎歡聳聳肩,回答道:“浙江總領,朱超羣。”
“她?”微微揚眉,姚若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雖然穿越來不久,且一直在重慶一帶活動,但是姚若愚自來到浙江後,就對這位浙江總領耳聞不少。
這是第一位的女性總領,因爲其智慧才華超然於世,所以被破格提拔爲一省總領。
同時,她也是唯一一名以二十歲的年紀,就能夠藉助國運踏足五境的靈師。
靈法一道複雜繁複,有和姚若愚一樣吸收靈器轉化靈力的,也有如蘇軾一般藉助國運增幅修爲的,朱超羣所修的《東君法典》就是一門專門藉助國運來增強修爲的靈法。
朱超羣身爲浙江文政總領,同時也兼任杭州城的城主,得宋朝國運加持,實際上的修爲雖然只有三境,但是一身戰力卻足以匹敵五境。
當然了,這種藉助國運來修行的靈師,越靠近一國首都越能發揮實力,但是一旦遠離國都,國運減弱,修爲自然也會隨之降低,所以這也算是極大的弊端。
但是不管怎麼說,以二十歲的年齡就能踏足五境,在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位朱超羣的資質委實不輸張子強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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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羣姐,你就這樣插手麼?萬一蘇軾……”
見到朱超羣居然直接喝令城防軍住手,李清照禁不住有些驚訝,因爲在此之前,朱超羣始終表現的都是不願在明面上與蘇軾爲敵,所以她怎麼都不明白,爲何朱超羣會突然這樣做。
“蘇軾?管他去死!”撇了撇嘴,朱超羣冷笑道,“沒錯,我的確是顧忌他,畢竟是吏部尚書,執掌朝廷大權,但是事到如今,嶽王、楊王、梟幫紛紛插手以後,我如果再不現身,只怕明日御史們的奏摺就要上達天聽了。”
瞧見李清照秀眉微蹙,似乎依舊有些疑惑,朱超羣不覺搖搖頭,解釋道:“今晚這次戰鬥,是各方都默認在暗中進行的,所以無論是紫厚調派城防軍,還是各方勢力出手,我都不願現身,免得牽扯進去。”
“但是誰能想到,這次交鋒竟然持續瞭如此久,更加有如此多的勢力捲入其中,這件事情已經無法隱瞞了,一旦被人捅出來,第一個倒黴的絕對不是蘇軾,而是身爲杭州城主的我,所以……我必須現身了。”
“當然,現身以後就需要立場,既然楊王、嶽王、梟幫都是站在姚若愚等人這邊,那麼我自然也要站在這邊,如此一來,一旦事情被人揭露,他們自然也會站在我背後支持我。”
聽完這番解釋,李清照才明白過來,默默地點點頭。
瞧見她神色默然,朱超羣忽地一笑:“話說,你何必如此幫他?他這般拼死交鋒,救得可不是你,而是那位琴仙子,他爲什麼這麼做?無非就是貪於琴仙子的美色……”
李清照聞言,不由溫婉一笑,秀氣的臉蛋上泛着幾分淡然,柔聲道:“我不在意這些,只要他開心,只要他平安,那就夠了。”
“真是個傻丫頭……”搖搖頭,朱超羣顯然對李清照的柔弱恨鐵不成鋼,只是她最後終究沒有說什麼,而是轉頭望向窗外,喃喃道,“佈置了這麼多,最後還是沒能抓住琴仙子,蘇軾……應該會很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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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老夫非常的生氣,可是,生氣解決不了問題。”
站在河坊街的街口,蘇軾面對着心腹的詢問,神色漠然地淡淡道。
可是隨即,他的臉龐上就浮起幾分猙獰,冷然道:“可是,嶽王插手,楊王插手,梟幫插手,我都不會惱怒,因爲他們有那份資格,但是,姚若愚,這個不過區區三境的螻蟻,不過憑着運氣成爲藩王的螻蟻,有什麼資格插手此事?這纔是對老夫最大的侮辱!”
“去找小丑皇,他閉關這麼久,是時候出來活動活動了,告訴他,殺了姚若愚,把胡嫺給我帶回來,我要讓世人知道,我蘇軾……可不是區區一介藩王能夠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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