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和閆陽輝達成和解的事情不算隱秘,至少他們的交流時沒有刻意隱瞞,所以雖然正在河坊街中激戰的姚若愚等人沒有注意到,但是位於一側客棧內的楊延昭與宋梟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瞧見楊延昭望過來,宋梟苦笑道:“蘇軾乃是吏部尚書,在杭州城內足以與七境圓滿交手,閆叔畢竟只有七境五重……”
深吸一口氣,楊延昭神色微凜,沉聲道:“我明白你的苦衷,也知道他的顧慮,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多謝宋梟你的幫手。”
“只是這份幫手,多少會打個折扣,不是麼?”宋梟搖搖頭,苦笑道,“沒辦法,誰會想到蘇軾這老傢伙這般不顧臉面,加起來足足出動了七名五境……這樣子的戰力,整個杭都內恐怕沒有哪家能對付……”
冷笑一聲,楊延昭緩緩道:“或許杭城是沒有,但是……不代表宋朝內沒有。”
宋梟聞言不覺皺起眉頭,疑惑道:“你想幹嘛?”
脣角微咧,楊延昭眸中忽地浮起幾分肅穆與決然,那是以往嬉笑遊戲的他從來不曾有過的神情。
“杭城,還輪不到他蘇軾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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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中誰人能夠稱雄姚若愚其實並不關心,他所關心的是,自己到底能否將黎歡和胡嫺二女護送到碼頭,讓她們平安離開。
面對着六名五境的圍攻,縱然是他這位曾經在合州城獨戰三大五境的合州王,此刻也感到了無比的疲憊。
單單一名擁有五境中階戰力的朱紫厚,就足以讓他全力以赴才能抗衡,如今又多了四名蘇軾門下的五境門客,及一名一直在暗中窺伺的朱紫長,如此大的實力差距,已經讓他整個人接近即將崩潰的邊緣了。
所以,對於此時此刻的姚若愚來說,他已經絲毫不抱自己能夠生還此處的可能性了,他唯一想要做到的,就是在臨死前將胡嫺和黎歡成功護送出杭州。
(真是可悲啊,好不容易佔據了合州城,卻要死在這裡了……我還沒有找到所有人呢,死在這裡……真是覺得可惜啊!)
心中輕嘆着,姚若愚信手一揮,虛魂立時帶着霜汐劍朝着左側一劃,將一名五境的長槍震開,同時劍鋒一轉,就勢要沿着槍桿切斷對方的手掌。
只是沒等霜汐劍削出去,兩拳一劍就已經從四周攻來,倉促間他也顧不得召回虛魂,直接左手一掐,激活了法壇表面的靈陣,召喚出一道半透明的光幕,將整座法壇及上方衆人盡數籠罩住。
嘭!嘭!嘭!三聲悶響響起的瞬間,姚若愚的臉頰猛然一陣赤紅,險些張口噴出血來。
昔日在涪陵的時候,五境的完顏猛數刀功夫就能破去法壇靈陣,如今姚若愚雖說實力遠勝往昔,但是敵手卻也從一名五境增長到了六名,剛剛那番合擊中更有朱紫厚這名五境圓滿的拳勁,是故只是一輪合擊,法壇表面的靈陣就瞬間崩碎,連帶着也損傷了姚若愚融入法壇的靈識。
這邊靈識受損,姚若愚先前貼着槍桿削出去的霜汐劍也隨之動作一緩,被對方逃脫了斷掌的危險。同時,他頭頂的虛魂也悄然暗淡了數分。
發覺這一點的姚若愚不覺暗自苦笑了一聲,讓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先前一番激戰中,黎歡、胡嫺和晉力三女並未受到太過嚴重的傷勢,甚至可以說對方根本就沒有將心思放到三女身上。所以即便是現在,三女依然有着一定的戰力。
(若是我拼死一擊,至少也能拖走兩個,剩下的……就只能靠你們自己了!)
緩緩吸了一口氣,姚若愚的眼神緩緩銳利了起來,隨着心中漸生死志,周身劍意內的毀滅氣息也越發瘋狂,這也是毀滅劍道最爲駭人的地方,欲要傷人,需先傷己,唯有連自己都傷害了,才能夠給敵人最可怕的傷害。
察覺到姚若愚周身漸漸瘋狂起來的氣息,朱紫厚濃眉一皺,喝道:“小心!對方可能要同歸於盡!”
此刻在場的都是五境強者,哪個不是生死間打滾過來的,面對着姚若愚這種能夠直面六名五境的妖孽,自然都不會心生大意,所以聽見朱紫厚所言後,其他人都迅速放緩了攻勢,戒備着對方的拼死反擊。
聽見朱紫厚的喝聲,胡嫺忍不住扭頭看向姚若愚,後者則是神色淡漠,絲毫沒有迴應對方的注視。
“妖哥……你沒有必要的。”搖搖頭,胡嫺輕聲嘆道。
咧了咧嘴巴,姚若愚嘿嘿笑道:“作爲你們的學長,如果在這種時候都保護不了你們,未免也太沒用了吧?”
就在二人交談的時候,一道語氣淡淡卻又不失爽朗率真的笑聲忽然從黑暗中響起,悄然壓住了此處沸然如火的數股殺意。
“雖然這番言論非常地感人,但是面對着兩位美人,這種話未免太過煞風景了,我倒是覺得,閣下不如說,‘作爲一個男人,這種情況下縱然付出生命,也要守護你們’,這樣不是更美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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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內值得稱之爲勢力的其實不多,秦相、朱家、六部尚書、梟幫,至多也就只有這些,但是很多人似乎忘記了,很多勢力其實並非不在杭州中,而是不願牽扯進國都內的暗流裡面……畢竟,他們的府邸都在這裡。”
扶着窗欄,青年凝望着河坊街中不斷升騰的煙塵,硬朗的臉龐上散發着如山般的堅毅,他的身軀不算雄壯,反而有着幾分削瘦,然而正是這般瘦弱,反而令他身軀內那股如刀鋒般的侵略性悄然散出了幾許。
他並不高大,並不強壯,並不威猛,但就是這般的清秀與削瘦,反而讓他整個人穩厚如山,淡靜似玉,明明應該是如書生般的人物,整個人骨子裡卻隱隱散發着幾分金戈般的沙場銳氣。
若是姚若愚、楊仁杰、蔣思羽等人看到這名青年,定然會禁不住失聲驚呼出來,因爲這正是他們尋找多日的同學,尤其是蔣思羽,必然會激動到淚流滿面,畢竟這名青年正是令她魂牽夢縈,相思數月的男友……
丁言志、宋凱外,文藝部三大男神中的最後一人……
李奕健!
揹着手站在窗臺前,李奕健神色淡漠地望着河坊街那邊,口中則繼續說道:“既然蘇軾自各方爭鋒中獲得勝利,那麼今晚衝突其他勢力必然不會出手摻和,蘇軾也算聰明,故意拜託朱紫厚出手,將自己從京城騷亂中摘出去……”
“可惜他不會想到,梟幫竟然會因楊王府六公子而出手,隨着閆陽輝和晉力的出現,蘇軾門下六郎君自然需要出手,最後甚至牽扯着蘇軾也不得不出面……”
“朱超羣不願得罪蘇軾,自然不會直接出面阻攔,這也是她插手此事卻被秦相破壞的關鍵,果然是人情淡薄啊,不過想想也是,一個陌生人,哪裡值得她冒着得罪吏部尚書的風險……這與浙江總領的職責不符啊!”
“但是秦相……不,秦檜,你當真以爲就是那位螳螂捕蟬之後的黃雀麼?或許你的確能夠凌駕於朱超羣與蘇軾之上,只是宋朝之中並不缺乏能夠匹敵你的勢力呢?如此明目張膽地對付我的學長,未免也太過囂張了吧?”
就在李奕健漸漸陷入呢喃的時候,他身後一名雄壯青年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咧嘴笑道:“奕健,就讓楊叔叔一個人出手麼?”
稍稍失神,而後李奕健就回過神來,頷首笑道:“夠了。”
“夠是夠了,但是不覺得不痛快麼?”那雄壯青年捏了捏拳頭,嘿嘿笑道,“要不咱倆也出手過個癮?”
莞爾一笑,李奕健搖頭道:“你我不過四境,又沒有妖哥那般越階的戰力,何必出去自討苦吃?”
“唉,能和五境交手的機會太少啊!”雄壯青年聞言,頓時苦着臉說道。
李奕健微微啞然,隨後嗤笑道:“堂堂嶽王府二公子,居然和我說沒有機會和五境交手?這番話說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會在背後戳你的脊樑骨,這樣子炫耀真的好麼?”
大宋朝中的王府很多,但是能夠以嶽爲姓的王府不過一家,自然是嶽王嶽鵬舉,而既然會被李奕健稱呼爲二公子,那麼這名雄壯青年自然是嶽鵬舉的第二位兒子,嶽王府二公子的嶽雷。
“哈哈,我有炫耀嗎?一般這種事情只有楚原那蠢貨纔會炫耀啊!”見李奕健嘲笑自己,嶽雷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順勢還撓了撓頭髮,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瞧見嶽雷笑嘻嘻的樣子,李奕健笑了笑,隨後稍稍沉吟,低聲道:“嶽雷,這次……多謝了。”
“謝我幹什麼?”嶽雷擺擺手,嘿嘿笑道,“你可是我父親的嫡傳弟子,將來也是咱嶽王府的旗杆之一,既然是你的好友遭難,自然需要出動王府力量,有什麼好謝的。”
微微皺眉,李奕健嘆息道:“只是這麼一來,嶽王不得避免地得罪了吏部尚書……”
“蘇軾?那老傢伙誰把他看在眼睛裡?”嶽雷擠擠眼睛,笑道,“父王一向坐鎮北境,我嶽王府大半實力也都集中在那裡,若是全部調集回來,保證蘇軾馬上滾回自己的府邸,半個字都不敢放!”
瞧見嶽雷一副紈絝大少的模樣,李奕健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後轉頭望向河坊街那邊,眸中慢慢浮起了幾分黯然。
(妖哥,抱歉了,我不能出現在你面前,因爲現在的自己還有事情需要去完成,三年時間……再給我三年時間,三年以後,我就能放下所有,來找你們,還有……)
(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