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白皙如玉的手,只見她撩起門紗,修長瑩潤,一身素麻長裙,踩着一雙木屐,若影若現之間那腳腕處的金龍彩寶環閃閃發光。緩緩走出,動作輕巧,卻帶着無端的優雅,靜靜的往那超市門口一站,嘴角帶了一絲壞笑,神色高貴,不染纖塵。
“聽說有人要砸我的店?”女子漫不經心的挑起細眉,掃了一眼面前的衆人,又慢條斯理的在店鋪邊上那所謂露天茶座的位置上找了把椅子坐下。茱萸乖巧的將茶奉上,惡狠狠的瞪了喬虎和白小三一眼,慌忙退到一邊。
“你就是老闆?呵原來還真是個女人?看你模樣還不差,如果你現在開門讓本公子進去,再擺桌好酒好菜賠罪,本公子倒是可以考慮放過你!”太守公子一看來人是個美人,頓時那火氣也消了一半。
“賠罪?呵呵呵!”女子乾笑了三聲。
“說實話,我還真沒給人賠過罪,而且,我可不覺得我有對不起公子的地方?”女子抿了一口茶,表情即刻冷淡了下來,只見她聲色未動,只是手指輕輕的扣了扣茶杯。
“你!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看你是個女人,你以爲本公子真的就會輕易放過你?”那人見宓可明顯沒有道歉之意,頓時覺得丟人至極,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太守的公子也,這些人上至老闆下至夥計居然沒有一個人在意,簡直就是可惡之極。
“如若你現在給我道歉,我倒是可以考慮讓你和你的人完整的回去。”宓可看了一眼面前這個五大三粗的紈絝子弟,還是沒有任何表情。
太守府接連而來的打手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片刻工夫,已經將萬家樂超市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那太守公子一看自己的幫手趕道,也不再畏懼喬虎,大聲的對着女子嚷道:“敬酒不吃你吃罰酒,那就別怪公子我不會憐香惜玉了!”
喬虎和白小三手握竹竿與扁擔擋在女子身前,二比近六十的對峙,空氣似乎要凝固成冰,大戰在即,場面緊張,一觸即發。
“你們不是很久沒有打架了嗎?眼睛放亮點,打壞了東西就從你們月薪裡面扣!可別瞧花了眼!”女子端起茶,又慢慢的品了一口,有意無意的丟出一句話。
一語未落,只見那眼前頓時扁擔橫飛,“大家一起上啊!”太守家的公子對着自己的侍衛們慌忙狂呼道。雖然以多欺少的羣毆是一見很令人不齒的事情,但此刻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只想先制住那兩個如餓狗撲食的小二再說。他們那期許而興奮的眼神讓他忍不住有點後悔,什麼人居然聽到打架眼神中會發射出這般的光彩,這情況明顯不對吧,爲什麼會是一副期許了很久很久一般的表情。
不到五分鐘,太守府的人馬就損失了二分之一,大家頓時發現誰衝前面誰倒黴,他們的身手哪裡會是喬虎和白小三的對手,有人開始悄悄往後躲,一個人往後縮,就會帶動其他人往後縮。先是有個把人往後移,再就有兩個三個往後縮,然後大家都往後退了。最後就不是退,而是向後轉,拔腳就跑。如今只剩下太守公子一人處在中間,白小三當即操起扁擔,劈頭就是一陣亂打,打得他當場亂跳,痛得叫苦連天。
人是七倒八歪躺滿一地,扁擔竹棍撒的到處都是。看熱鬧的人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滿。
“錯了麼?錯了麼!”白小三邊打邊問,那太守公子如脫水之魚撲哧撲哧的在大街上跳來跳去,哭得呼天搶地,嘴裡大叫:“我錯了,我錯,錯了!”他不知道若是今日換了那莫桑在此,他依然成爲劍下亡魂,那傢伙可沒他白小三如此風趣大量。
“還砸嗎?”白小三繼續揮舞着手裡的扁擔,如同戲猴。
“不,不不不,不砸了。”那公子原本就不會武功,常年養尊處優體力也不出衆,幾番下來還真是給他折騰得要死。
“帥,帥,帥哥,我表哥不懂事沒見過大世面,今日是我們不對,你就大人大量放過他,讓我們回去吧。”那表妹也算有情有義,並沒有丟下她表哥一個人逃跑。
“小三子!”宓可看着那一身豔麗無比卻又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子,又看了看混身是傷的太守公子,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來事的主,自然也不屑爲難兩個小青年,這樣的人教訓教訓就是對了,犯不着傷了人命。
“夠了,讓他們回去吧,只是記住我這裡從來就不受威脅,也別一天打着太守府的名號到處欺負人,這樣對你爹可不好。若是明日願意再來,依然是我們萬家樂的客人,只是可千萬別再說要砸了我的店!要知道這店裡的裝修我可是花了大血本的。”女子三言兩語打發了衆人,又吩咐家丁清理了街道,在茱萸的陪同下又折回了鋪子去。
兩天以後,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追月節,萬家樂的生意好到排起的長龍,茱萸培訓了五十人的臨時加班收銀隊伍同時收銀,光是數銀子就讓那些姑娘數到手軟,那泛着奇異光澤的月餅和擦在臉上又白又滑的化妝品更是一開市就讓人一搶而空。
“等下提前一個時辰打烊,讓大家都回去和家人們聚聚,吃個團圓飯也好!每個員工發二十兩銀子兩隻月餅,當作今天晚上的加班費和過節費。”女子站在超市門口看着人山人海的場景絲毫沒有笑意,她想起那年的追月節,也有那麼一羣平凡的老百姓跟着她討生活,然而,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每每想起,內心還依舊有着那麼一絲愧疚。
“打烊後你們也去玩玩,這麼些單身男女老是跟着我,我還真擔心你們都和我一樣沒有人要。”她看着眼前的茱萸和喬虎衆人,這纔想起,這些個忠心的人們幾乎是對她寸步不離,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沒有時間去考慮,既然早就把他們當成一家人,就該爲家人考慮考慮。
“那怎麼行,小的們可是要好好保護姑娘的。”白小三不情願的說,反正他當光棍都當習慣了,與其漫無目的的去街上閒逛,還不如跟着宓可。
“我說去就去,別老是跟着我,真煩人,我又不是你們的犯人。不到天明,誰都不準出現在我面前。”女子不爽的一口就回絕了他的妄想。
眉蘇的追月節果然特別熱鬧,吃完晚飯的人們接二連三的走上街頭,大街小巷都是猜花籤猜謎語的人們,還有那些玩着雜耍的藝人穿插其中,讓人目不暇接。
女子在超市門前的露天茶座坐了很久,一個人一盞茶就那麼靜靜的看着喧鬧的大街還有那些面若桃李的男女,感受着他們的愉悅與甜蜜,居然也會心一笑。
她起了身,着了一襲素白紗衣,外披象牙白的披風,秋風吹過,輕紗飛舞,整個人散發出淡淡靈氣。從櫃檯裡抓了個月牙型的酒囊,緩緩的挪動着步子,三千青絲挽成一個簡單的碧落髻,頭上插了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就這麼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在街上閒逛了起來。
“姑娘猜只花籤吧,只要兩文錢!猜中了送只天燈給你,可以向月神祈福哦。”賣花籤的老婆婆客氣的招呼着。
宓可停下腳步,素手一伸,撈起一張盒子裡的紙條,只見上面寫着:打開半個月亮,收到兜裡可裝,來時荷花初放,去時菊花天黃。她微微一笑,將一錠銀子塞到那老婆婆手裡,故意悄悄說到,婆婆的題目太難,小女子愚囤還真的猜不出來,說罷便要離去。
“沒關係沒關係,猜不到也沒關係,婆婆送你一隻!”老婆婆看着那大錠錢銀先是吃了一驚,而後反映過來又殷勤的小跑着追了上去,硬是將一隻天燈遞給宓可。
“婆婆你拿着賣錢吧,我,不相信月神的!”女子推卻着,並不想要,其實那膚淺的謎底她又怎會不知。
“姑娘可不要亂說話,這月神知道了可是會生氣的。”老婆婆好意提醒。
“信,怎麼不信!這燈她要了。”一個沉穩熟悉的男聲在遠處響起,穿透那身前身後的漫漫人海,瞬間就攻佔了女子的心房。宓可的心彷彿一下子掉進冰河之中,全身都顫抖起來,指尖更冰冷得可怕。她沒有回頭,那樣的錯覺和不真實感讓她突然開始害怕,害怕這一轉身,就只是自己聽錯了而已。
明月當空,憂傷蔓延,一陣秋風襲來,冷意涌上心間;一場夢境破碎,憂傷蔓延開來,許久那身後不再有絲毫聲響。女子顫抖着拽緊了老婆婆塞過來的天燈…原來終究只是一場夢。
“傻丫頭,看把你難受得!”熟悉的聲音再次想起,不在遠處就在耳旁,這一次不再虛幻,一個有力的臂膀順勢就將女子從後帶入懷中,緊緊的抱了起來。“我回來了!”他緊緊的抱着女子,將思緒遊歷的女子瞬間從夢境拉了回來。女子呆滯了半天,轉過身向後看去,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張俊美無雙、足以顛倒衆生的臉清晰的呈現在她面前。月白色的龍紋暗花雲錦長袍,毫不掩飾的彰現出他的那種獨步天下的霸氣和孤傲,讓人不容忽視。
女子皺起眉頭,看着衛羽坤帶着微笑逐漸清晰的面孔,心猛然沉了下去。“啪”的一聲凌空響起,一記巴掌就直接飛了過去,五個通紅的手印當即就印在了他那張優越感極強的臉上。
“衛羽坤!你這個王八蛋!”女子不顧身旁衆人的眼神,粗怒的破口大罵,邊罵邊打,一陣亂拳猛錘,打得面前的男子頓時就傻在了當場,卻又死死的抱着女子,片刻也不敢放。
“你這個騙子,王八蛋,你搞什麼飛機,怎麼可以就這樣莫名其妙就失蹤了?你知道不知道多少人在擔心你?”女子手也在打腳也在踹,連眼角都有淚跟着滑落了下來。她像一個瘋婆子一樣全然不顧任何禮儀,就那麼肆無忌憚的在男子的懷裡爲所欲爲。
衛羽坤眉頭一皺,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她的表情從驚慌到塌實,從悲涼到欣喜。“我錯了錯了,是我不對,讓你那麼擔心,絕對沒有下一次!”男子環抱着她,感覺她奪眶而出的洶涌淚水,心痛的抱緊她將她帶到路邊,小心的用衣袖爲她試幹臉上的淚痕。
“下一次,你還想有下一次!下一次我必定帶齊人馬踏平南都!”女子兇悍的推開他,指着鼻子又是一頓咆哮,聲音之大惹得街邊衆人熱議。
“哇塞,這女人太兇了吧,居然有人敢娶她!”有人不識好歹的說。
“是啊,這男人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居然這般窩囊,當街被一個女人罵成這樣,還真是世風日下啊!”又有人接話。
“刁婦,簡直就是刁婦,此等刁婦不除,還有我南朝的王法嗎?”有老人憤憤不平的抓了柺杖就要爲衛羽坤出頭。
“咳,咳!”衛羽坤聽聞衆人議論哭笑不得,爲了防止大家越說越離譜,他慌忙制止。
“各位,各位,且聽在下說!”他大手一揮,示意大家都不要說話。
“在下的娘子教育在下,在下心甘情願,她打也好罵也罷,打的是我罵的是我,痛的是我傷的也是我,與你們又有何關係呢?你們憑什麼一個二個跳出來指責她?欺負她?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誰要是敢欺負她,我可是和他沒完!”衛羽坤一臉正經的看着慢慢圍過來似要對他伸出援手的路人們大聲的宣佈。
“我靠,這男人還真賤,走吧走吧,人家自己都不急,咱們在這裡急什麼啊!”
“完全就是丟盡咱們男人的臉!”
“哎,真是有夠變態,敢情一個被虐狂啊,活該被打!”大家頓時就覺得大失所望,鬨笑着又散了開來。
呆愣片刻,這才自知自己失禮,女子慌忙用手去擦臉上那止不住的淚痕。然而這數月來的恐懼、擔憂、思念化作奔騰的淚水根本就控制不住,從低低地哭泣到難以停止的哽咽,幾乎要把她這多日來所有的苦難都化作淚水流淌乾淨。衛羽坤緊緊摟她在懷,心痛如刀絞。
許久,眼淚漸漸停止,女子平復了激動的情緒,才發現他的胸前溼漉漉的一大片,都是自己留下的,頓時羞紅了臉,男子抖抖衣衫,無奈道:“我的衣裳只要遇上你,都不會有好下場,從現在開始你可要爲我洗一輩子。”宓可破涕爲笑,猛的將頭靠了過去,貼在他的胸膛。無數次在夢中幻想與他重逢的情景,卻都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平靜的相擁,她想對他說,她是真的擔心他了,很擔心很擔心。
抱着她,感受着她的身軀微微顫抖,衛羽坤同樣忐忑,是他的錯,讓自己所愛的女人生活得如此的恐慌?自責像毒蛇一樣狠狠揪着他的心,令他喘不過氣來,只能緊緊抱着她,似乎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把自己的悔恨和憐惜傳遞給她,他的朵兒啊,從今以來,即使是失去生命他也不會再讓她如此的擔驚受怕了。
那一夜,就像多年前的含漳街頭,男子揹着女子漫步其上,他們喝着酒,踏着那青青的石板,映着那淡淡的月光。女子的脣帶着濃濃的酒氣輕輕的覆在他的頸背之上,嘴巴里還在咿呀咿的對着他的耳朵哼着,就在這花好月圓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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