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琉璃塔 武舉比試

六月的天氣,已沒有一絲涼風了,火辣的太陽,將大地烤的一片炙熱。

今日對西樑來說,可不是一個尋常的日子,武舉比試牽扯着很多人的心,也是那些有志之人,改變命運的時刻。

等到羣臣與百姓跪拜之後,父皇便攜我和蕭寂寒、一同走進了前面的大門。

琉璃塔說是一座塔,但其實是個很大的校場,只是在校場的正前方有一座三層塔樓,高逾數丈,十分的巍峨莊嚴。

武場的另外兩邊,還有觀景閣,已經有人早早的準備好了各種茶水點心,父皇牽着我的手便慢慢的走了上去,我和父皇一起坐在了最中央,其實以前這個位置應該是皇后娘娘坐的,可惜……

蕭寂寒和呼延鐸老將軍則坐在了離父皇最近的下手左右兩處。

因爲今日是皇帝親自來督考武試,所有的應試者全都走到武場上向帝后跪拜行禮,我坐在正中央,一擡眼,就看到武場上一個熟悉的高大魁梧的身影,眉目裡透着幾分犀利,下頜還有些鬍渣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越發的粗獷。

是公孫銘,我對他的比試還是有所期望。

想起那日我的失禮,臉上驀地泛起一片紅雲,但還好周圍的人並沒有注意,所有的人都全神貫注的看着下面的武場。

第一輪的比試一開始,武場上頓時打得一片歡騰,我的目光一直追逐着那個熟悉的身影,雖然不懂武藝,但也看得出他拳腳利落,幾招下來就分了勝負,和另外一個看起來像個魯莽大漢的男子,最早勝出第一輪的。

勝出的人便可以脫離戰圈,到一旁站着歇息。周圍已經有人看着他們議論起來。

鼓聲一響,我整個人就已經沒有了聲息,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了下面去,纖長的睫毛下,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睛不斷的閃爍着,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薛亦峰也在這裡比試過,最後他還勝出,奪得武狀元。

這時,父皇伸出手,輕輕的覆着我纖細而冰冷的手上,我微微一震,轉頭看着他,眼中的淚花已滴落下來:“父皇……”

“嫣兒,很多事都過去了,不要去想。”

我輕輕低下了頭,父皇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背,那雙眼睛帶着幾分犀利的光,看着下面那幾個已經勝出的人影,當看到那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時,他似乎也若有所思。

“嫣兒,你說公孫銘會奪得武狀元嗎?”

“兒臣不知,也不懂。”

“不懂?”父皇沉沉的一笑:“那你希望他贏嗎?”

“父皇,你話中有話?”我看着他尷尬的一笑,然後鄭重地說道:“他的確是個人才,膽識過人,爲人正直不阿,但願經父皇的栽培後,能成大器。”

這一刻,聽見武場上一回急促的鼓點響起,一個聲音大聲道:“第一場,公孫銘對宋祁山。”

整個耀武樓裡裡外外百來號人,人聲嘈雜加上鼓點、呼喝,聲震天響,但這一刻,?我只覺得心一跳,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震撼,擡起頭看着臺下。

只見武場上的兩個人,公孫銘使一杆長槍,如蛟龍出海,力戰宋祁山手中雙鉤,你來我往正陷入酣戰,激得場上的灰塵四起,片片飄散。

不過……我微微蹙眉,緊張地看着下面——

就在這時,只見這場惡鬥已到了關鍵時刻,公孫銘掄起長槍,紅纓在空中舞成了一朵紅花,寒芒閃過,飛雪都被震懾開來!

宋祁山力不能擋,只能往後避退,公孫銘順勢舞着長槍,風聲虎虎,帶着萬鈞雷霆之勢,朝他掄了下來!

驟然間,宋祁山將雙鉤一橫,把公孫銘的長槍架住,然後他手持銀鉤往兩邊一拉——只聽噹的一聲,那杆長槍的槍頭,竟然被硬生生的撬了下來!

我的呼吸突然一緊,周圍的人立刻發出了驚歎。

父皇都微微動容,不由自主的往前傾身,我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宋祁山的臉上也透過了一絲陰冷的笑意,掄起銀鉤便朝公孫銘飛揮了過去,公孫銘經此鉅變,卻並沒有驚慌失措,反倒將槍柄當作一條長棍,繞身一舞,擋開了宋祁山的那一擊。

但那木棍卻被銀鉤硬生生的削了一截。

宋祁山冷笑一聲,左右開弓掄着銀鉤不停地揮舞,眼前都出現了一片寒光,公孫銘手持木棍不停擋着,每擋一下,木棍就被削短一截,眼看着宋祁山步步緊逼,兩個人的距離也越來越近,槍原本是兵器之王,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如今卻成了一寸短一寸險,他整個人都已經被納入了銀鉤的攻擊範圍之內了!

周圍的人全都看得緊張不已,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頃刻間,公孫銘手中的槍桿已經只剩下尺間長短,眼看着宋祁山大喝一聲,雙手掄起銀鉤向他劈了下去,公孫銘竟毫不閃避,拿着那根木棍直直擋了上去!

“啊——!”一旁的我竟然被嚇的低呼了一聲,一把抓住了父皇的手。

這時,整個武場都安靜了下來,連一聲咳嗽喘息都不聞,武場上的兩個人,都僵持不動了。

定睛一看,宋祁山的雙鉤削斷了木棍的最後一節,但還沒來得及回手,公孫銘卻就着手中最後一段木棍順勢推進,木棍前端被削尖的尖頭正正的抵上了宋祁山的咽喉!

一招制勝!這一擊,真是險極,也精彩之極!

周圍的人全都驚歎了起來,甚至有幾個應試的都忍不住鼓起了掌,道:“好!好啊!”

這時,監考官呼延鐸上前,只看了一眼,宣佈道:“這一場比試,公孫銘勝!”

頓時,耀武樓內掌聲雷動!

我這才鬆了口氣,低頭看着武場上的公孫銘,他立在中央朝着四方抱拳行禮,這時又轉過身來,朝着觀景樓這邊一拱手,對着我微微一笑。

我的心裡微微一動,朝着他淡淡一笑,兩個人對視,都會心的一笑。

心裡終究還是有些顧忌,很快收回了目光,小心翼翼地看了父皇一眼,幸好他也全神貫注的看着下面,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有些欣賞之色,看着公孫銘轉身走下了武場,父皇才慢慢的往後靠上了椅背。

“嫣兒,對剛剛那一戰,有何感想?”父皇回過頭,看着我,微笑了一下。

我也笑了笑,撅起了小嘴:“嫣兒都說了不懂了,父皇還問?”

父皇低着頭,說道:“不過剛剛公孫銘,的確武藝超羣,更難的是臨危不亂,巧思應變,這樣的人,是人才。”

我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茶來喝了一口,茶碗內升起了嫋嫋青煙,在我的眼前形成了一片迷霧,連我的眼神也迷濛住了,好像想起了什麼往事,說道:“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父皇聽了,神情卻是微微有些黯然,沉默了一會兒,道:“當年那一場比試,朕也在旁看過,他的確有些像——”

父皇與我對視了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淡淡的情愫,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我的心裡有些明瞭,其實亦峰的死絕不在父皇的意料中,心裡終於釋懷了。

仔細想了一下,試探地說道:“既然父皇也認爲他是個人才,那——”

“朕不能偏私,看他第三場的表現了。”父皇低頭喝了口茶,將杯子放在了桌上。

我聽到這裡,也轉頭看向了下面武場,接下來的幾場比試有輸有贏,甚至也有兩敗俱傷無法繼續比賽的,卻也因此而讓接下來的第三場比試越發顯得緊張。

又休息了片刻,只聽一陣急促的鼓點響起。

第三場比試,開始了!

所有人全都低頭看向了下面,卻見周圍跑上來了許多壯漢,三下兩下便將武場上的地板拆開,下面鋪着一塊巨大的紅布,當那些人一起將紅布一把扯走之後,才發現,整個武場下面,是無數的木樁,這些木樁深深的釘在地裡,每一根都有拳頭粗細,密密麻麻的分佈在下面。

而正前方的琉璃塔上,第三層塔樓外,一塊燦爛奪目的金牌被高高的掛了上去!

我看到這裡,微微的蹙了下眉頭——難道第三場比試,不是和之前那樣比試武器拳腳,而是跟那金牌有關?

周圍圍觀的人看到場上那些木樁,又看着那塊金牌,也在議論紛紛。

這時監考的各級官員已經走到觀景閣下面恭請聖駕,父皇慢慢的起身偕我,朝琉璃塔走去。

走上了第三層塔樓,這裡能更清楚的看到下面整個武場,武場的另一頭,十個應試者已經都站了出來,朝着皇帝遙遙拜倒。

父皇走過去,一隻手扶着欄杆,那雙漆黑的眼睛凝着冰霜看着下面,朗聲道:“你們聽着,誰能第一個摘下這塊金牌,誰就是西樑的武狀元!”

下面的人立刻歡呼了起來,尤其那十名應試者,一個個都躍躍欲試。

父皇的嘴角一挑,繼續道:“也是這皇城禁衛軍的統領!”

此語一出,下面一片譁然!

禁衛軍統領!武狀元不是官拜將軍嗎?

現在怎麼又變了頭街,還是父皇多加了一個頭銜呢?

父皇會在這一次武試之後提拔人才,卻沒想到,他會這樣打算!

皇城的禁衛統領,不僅僅是一個官位那麼簡單,在一些關鍵的時刻,這甚至可以說是皇城的命門,我經歷過兩次政變,很清楚起其中的利害關係。

而且,這公孫銘曾經是父皇的親信,這些年來也一直在父皇身邊歷練,看來父皇真的想將皇城裡的禁衛軍交給他來統領。

不僅是場上的應試者,就連觀景閣上那些官員們都被震懾住了,我遠遠的看到蕭寂寒愕然起身,雖然隔得那麼遠,也能感覺到那雙細長的眼睛裡透出的貪婪的光芒,他兩隻手扶着柵欄,好像抓住了就要捏碎碾爛,也絕不鬆手一般。

呼延老將軍也驚住了,緊張地看着應試中的一個壯碩的身影。

連一直平靜的公孫銘臉色也微微的變了一下,看向了我,我也有些憂慮地看向了他,兩個人的目光都同時看向了父皇。

雖然剛剛公孫銘露的一手的確不凡,但畢竟考試還沒結束,說不準還有什麼變數,父皇欣賞公孫銘,也不應該就這麼宣佈出來,萬一有什麼意外,這個禁衛軍統領之位如果落到了別人的手裡——

父皇,不應該是這麼衝動的人。

但不容我們再去細想,就看見下面的主考官走到一座高臺上,上面掛着一個巨大的鑼鼓,他拿着木追,大聲道:“聽着——”

“所有應試者,必須在木樁上進行比試,落下木樁者爲輸,一柱香之內,誰能第一個摘下金牌,誰就是勝者!”

“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好,比試開始!”說完,他重重地擊向銅鑼,一聲巨響之後,那些應試者一擁而上,紛紛躍上木樁,朝着琉璃塔奔來!

習武者,下盤不穩無以生力,所以梅花樁向來都是習武者入門所習的必修之技,這十個應試者能走到現在,也絕非等閒之輩,一個個在木樁上行走如飛,不一會兒便從四面八方聚攏到了琉璃塔下。

不得不說,公孫銘不愧於父皇的賞識,他的功底十分紮實,在梅花樁上行走如飛,是第一個到樓下的,但正當他要起身攀樓的時候,後面的人已經馬上追了上來,一把扯住他的腳踝往下一拖!

我們這幾個人的目光其實都在他身上,這個時候心裡也揪了一下。

眼看着他就要被人扯下木樁,他卻一點都不慌張,身體在空中一翻,伶俐的踏上了另一邊的木樁,硬生生的撐住了自己!

但立刻,別的人也已經趕了上來,攀樓的攀樓,阻撓的阻撓,一時間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

對於武功來說,我的確是個外行,一招一式我也只看得出熱鬧,看不出精妙,但我卻能清楚的看到下面的局勢。

我在這場混戰裡,看到了一些異樣。

那十個人裡,似乎有那麼兩三個人,剛剛合力將一個人打敗,他們又幾乎同時合力攻擊下一個目標,直到將那個目標也擊潰。

不管跟周圍的人如何混戰,他們,始終沒有敵對過。

這,是我的錯覺嗎?

頃刻間,已經有三個人被踢下了梅花樁,公孫銘跟那些人過了幾招,眉頭也緊縮了起來,眼看其中一個人一腳橫掃過來,要踢斷公孫銘腳下的木樁。

公孫銘索性用力的一跺,腳下的木樁應聲而斷,自己已經飛身躍起,攀在了一層塔樓上,低頭往下看着。

那幾個人一見他捷足先登,對視了一眼,都紛紛往上攀爬上來。

上了樓,爭鬥變得更加激烈了起來,我扶着柵欄往下看,只能看到他們你來我往,拳腳相加,公孫銘雖然身材高大魁梧,卻一點都不笨重,反倒十分的靈活,他一手纏着樓角垂下的紅綢,身形翻飛,不斷的在幾個人的攻擊下穿梭。

但即使這樣,雙拳難抵四手,那幾個人似乎都將他視作了敵手,在幾個人的圍攻之下,他也沒有辦法再上一步,只能僵持着在二樓中央,眼看着兩個人掉在樓角上將他困住,另一個飛快的往上攀着,頃刻間已經要到三樓了。

公孫銘擡頭一看,臉色變得格外凝重了起來。

他反手將紅綢纏在腰間,借力朝其中一人飛起一腳踢了過去,那人也毫無懼色,狠狠一腳踹過來,兩人腳上一擊,公孫銘藉着那一股力道,反躍上去,一手攀着樓角往下看,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然後又擡頭往上看,攀得最高的那個人也低頭看到了下面的動靜,他的腳正好踩在屋角上,離公孫銘的手不過尺寸的距離。

這個時候,周圍的人都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氣。

如果他現在一腳踏下去,公孫銘就算手不受傷,也要被他踢下樓的。

意外的是,這個人竟然根本不和公孫銘做任何糾纏,反而一腳用力的踏下去,屋角的瓦片被硬生生的震碎了一大片,他整個人像是鷂子翻身一樣輕盈,借力縱身躍上三樓,一手攀住了塔樓外的柵欄。

那塊金牌已經就在他眼前了。

幾乎所有的人心裡想的都是一件事——

公孫銘,贏了今天的比武!

但是,一看到剛纔那三個人從下面,躍上三樓,攀在外面,我心裡一陣陰翳涌了上來,立刻上前一步,大聲道:“小心,他們是刺客!”

幾乎是同時,公孫銘也大喊了起來:“刺客!”

“什麼,刺客?”周圍的人全都大吃一驚,現場亂成了一團。

今天的武試,皇帝都來了琉璃塔,原本守衛就極爲嚴密,況且經過了之前的比試之後,琉璃塔內外都查得很清楚,也不允許這些應試者帶任何武器上身,只准他們徒手攀樓搏鬥,就算真的有刺客,也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行刺。

所以,我和公孫銘喊出來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愣了一下。

但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那個人攀着柵欄的手往裡狠狠一捏,五指如鐵勾一般扎進木頭裡面,竟然捏碎了木塊,從裡面硬生生的抽出了一根粗長的鐵釘,閃着寒光。

頓時,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他奮力的往前一躍,尖利的鐵釘直直的朝着父皇的眉心紮了過來!

一瞬間,那根寒光閃閃的鐵釘已經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刺入父皇的額心。

但,幸好我在這個人發難之前就大喊了一聲,皇帝身邊的護衛都是精挑細選反應敏捷高於常人的,這個時候已經飛奔上前,只見眼前銀光一閃,刀劍出鞘直襲那人的咽喉。

刺客的反應也不慢,眼看着刀鋒逼近,他下意識的往後一縮,手上的動作也滯了一下。

只這一滯,先機盡失!

一切的發生,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父皇已經連連後退了好幾步,那人再想要上前,幾個護衛立刻奔上來:“保護皇上!”

“抓刺客!”

那刺客一見失了先機,正要翻身躍出去,可剛剛一退,就看見外面人影一閃,竟是公孫銘一手纏着那條紅綢躍了上來,一下子堵住了刺客的去路。

一見到他,刺客的眼中透出了陰狠之意,趁着公孫銘還沒站穩,手中的鐵釘朝他突刺過去,公孫銘吃了一嚇,急忙往後仰身避過,可就在這時,又有兩個人攀了上來,正是那個刺客剛剛在下面的兩個同黨。

眨眼間公孫銘一個人被三個刺客保衛在了中間,那兩個人二話不說,同時朝他一腳踢了過來,眼看着兩邊夾擊,公孫銘面無懼色,縱身朝塔樓外躍了出去,外面的人一看到他這樣,都嚇得尖叫了起來,可他手中的紅綢卻是緊握不放,遊蕩一圈之後,又返身鑽了回來,一腳踢上了右邊的那個刺客太陽穴。

那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他踢了下來,倒在地上,旁邊的護衛上前,一刀結果了那人。

眼看着風雲鉅變,護衛將這裡圍成了鐵桶之勢,要走也已經沒有了退路,剩下的兩個刺客對視了一眼,一個跟公孫銘繼續糾纏,另一個索性迎頭衝了上來,跟父皇身邊的護衛戰成了一團。

看着近在咫尺的地方一片刀光劍影,護衛已經將我們全都圍住,父皇一揮手:“保護公主!”

我雖然被嚇得臉色發白,但還沒有失去自持,我站在父皇的身後,只見父皇臉上凝着寒霜,冷眼看着那兩個刺客。

公孫銘的武功果然不弱,十幾招下來已經把那個刺客制住,按倒在柵欄上:“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刺客死死的咬着牙,不吱聲。

公孫銘濃眉一皺,一隻手捏上他的後脖頸:“說!”

那人眼看着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索性一咬牙,突然反手揮開公孫銘的桎梏,只要衝上來,就在這時,又是一個人影從下面鑽了上來。

定睛一看,卻是另一個應試者,他正是呼延鐸將軍一直盯着的那個身影,這人雖然身形高大,身手卻極爲敏捷,一見那刺客要發難,兩手攀着房樑,兩條長腿順勢擡起一把夾住那刺客的兩邊脖子,狠狠的一擰!

只聽一聲悶響,那刺客眼睛像魚眼一樣暴凸出來,喉嚨裡發出咯咯聲音,應聲倒地。

我的心裡揪了一下,立刻閉上了眼睛。

再張開眼時,已經落入了父皇的懷裡:“嫣兒,不要怕!”

此時,剩下最後那個刺客一見自己的同夥全都被殺,頓時眼睛都紅了,趁着公孫銘還沒上來,而那些護衛也不敢全力攻擊之際,猛的甩開周圍的人,將手中的鐵釘孤注一擲朝着父皇射了過來!

“皇上小心!”

周圍的人全都大喊了起來,而就在那個刺客射出鐵釘的一瞬間,一個壯碩的身影站在柵欄上,反手摘下外面的那塊金牌,猛的朝他的肩膀打了過去。

那塊金牌是純金打造的,還是有着十分的重量,加上他運足力道,打在那刺客的肩膀上,將他打了一個趔趄,一下子跌倒在地。

也正因爲這一下,鐵釘出手的時候一點偏差,父皇眼疾手快的側身一躲,鐵釘擦着他的脖子飛了出去,卻整整地射向了我!

這時,完全猝不及防,只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點寒光襲朝我飛了過來!

“公主,小心!”

我被人猛地一下推開,躲開了那一道銀光,但鐵釘卻正正劃過了蕭寂寒的胳膊,頓時發出一聲悶哼,就看見一道鮮血隨着鐵釘過處流了出來!

“呃——!”蕭寂寒用力的捂着傷口,鮮血已經從指縫中涌了出來,冷汗涔涔而下,他低頭看着我,蒼白着臉道:“嫣……妹,你沒——沒事吧?”

“本宮沒事。”我冷冷說了一句。

此時,那個刺客早已經被公孫銘和那個壯漢上前一同擒下,兩個人奮力將他摁在地上無法動彈,其他的護衛們立刻拔刀上去架在那人的脖子上,終於將他制住。

一直到這個時候,所有的人才算鬆了口氣。

倒是父皇,上前只冷冷地看了那刺客一眼,道:“押下去!”

那些護衛立刻抓住那刺客押走了。

這個時候蕭寂寒得已經快要站不穩了,鮮血不斷的往外涌着,染紅他的整條衣袖,但他也絲毫不在意,只是用力的護着傷口,大聲道:“父皇受驚了!”

父皇的臉色不怎麼好看,臉上還有些驚惶未定的神情,卻很小心地看着蕭寂寒手上的傷口:“你沒事吧?”

蕭寂寒沉吟了一下,搖搖頭:“兒臣沒事,多謝父皇關心。”

“傳太醫,將殿下扶下去,好好醫治。”

那些護衛和驚惶未定的宮女們已經走了上來,父皇看了看我全身上下,確定我沒有受傷,才說道:“嫣兒,朕不放心寂寒,還是想——”

話沒說完,護衛已經領着太醫來了。

琉璃塔這邊也只有兵部隨行的大夫而已,那大夫大概也從沒被皇帝傳召這樣的經歷,走上來還戰戰兢兢的,正要跪下,父皇已經一揮袖:“快給殿下看傷!”

那大夫被嚇了一跳,差一點就跪在蕭寂寒面前了,哆哆嗦嗦的剪開了他的衣袖,蕭寂寒還坐在原地,痛得一直沒辦法說話。

那大夫雖然被嚇着了,但還老練,很快幫他清理了傷處,幫他仔細包紮了之後,轉身對父皇道:“回皇上,殿下的傷是皮外傷,微臣已經包紮好了,只要月內不見水,就不會有大礙。”

“沒傷筋骨吧?”

“回皇上的話,沒有。”

“嗯,下去領賞。”

父皇只淡淡的一揮手,那大夫便又跟着人下去了。

這個時候,塔樓上的人幾乎都走了,雖然剛剛這裡還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驚天下之險,頃刻間,卻又安靜得只剩下風聲和人的呼吸。

我低頭看着蕭寂寒手臂上厚厚的繃帶,還透着一點粉紅色的血痕,面色沉了下來,今日的刺殺必定與他拖不了干係,刺殺失敗,他便用了苦肉計,簡直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算他騙了父皇,騙了全天下,也騙不過我。

想到這裡,我的心口又是一悸。

不知過了多久,下面慢慢變得有些人聲鼎沸了起來,皇帝還沒有下琉璃塔,羣臣都有些擔心了起來,這時父皇轉過身,一句話也不說,便往樓下走去。

我這纔回過神來,默默的跟了上去。

下了琉璃塔,纔看到武場上所有的人幾乎都涌了過來。

而我跟在父皇的身後,一直低着頭,直到下了臺階,才輕輕的擡起頭,一擡頭,就看到了人羣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站得很遠,遠得幾乎已經快要湮沒在人海中,但意外的,卻是他剛毅的臉龐,竟然透着一些蒼白,只是在對上我的視線的時候,纔有了一絲活氣。

明明隔得那麼遠,我卻好像聽到了他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這時,呼延老將軍已經帶着人走了上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皇上!”

“罪臣保護不力,害皇上受驚,罪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父皇只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

這一眼,並不嚴厲,甚至沒有過多的情緒,但那些人已經冷汗直流,連連磕頭。

琉璃塔的武試,是兵部主考,雖然皇帝帶了禁衛軍的護衛來,但這裡的防護還是兵部在做,居然讓刺客混進了應試者的隊伍,還差一點得手,就算不誅九族,他們的人頭也不好保了。

“皇上,皇上恕罪!”

父皇仍然沒說話,只是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

武場上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凝重了起來,我站在他身後,看着父皇的背影,一時間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父皇這才冷哼了一聲,看着一字一字的道:“武場科舉,原是爲我朝選拔人才,將來領兵出征,爲朕平定四海,戰服八方的將才!你們倒好,居然敢讓刺客混入應試者中,如果今天他們不爲謀刺朕而來,是不是將來要讓朕將百萬雄兵付與奸佞之人,將天朝全國的安危置於爐火之上?”

“皇上,微臣,微臣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就是萬死也難消你們的罪孽!”

父皇的聲音越來越高,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如霹靂一般震耳欲聾,周圍的人全都嚇得變了臉色,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我在他身後,也聽得有些心驚。

雖然我一直知道,父皇是個好脾氣的人,但這樣大發雷霆卻還真的沒有見過,眼下見他這樣的震怒,周圍的大臣們全都大氣不敢喘一口,紛紛屏息立着。

“父皇,請息怒。”我上前一步,小心說道:“現在正是我西樑用人之際,何不讓他們待罪立功,呼延將軍已是三朝元老,這次的事,想必另有蹊蹺。”

“嫣兒,你……”

“俗話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此事還應好好調查一番。”

父皇看了我一眼,神色凝重,蹙了下眉:“嫣兒,言之有理,朕恕你們的罪!”

“多謝皇上恕罪!臣等定會待罪立功!”

片刻後,父皇的面色淡了下來,眼中透着一點笑意,說道:“這一次朕能夠逃過刺客的狙殺,倒是有賴兩個人護駕有功,應論功行賞。”

“來人,傳他們上前。”

聽命的人立刻下去,不一會兒,就看到公孫銘和那個男子被人領着走了上來。

公孫銘我再熟悉不過,旁邊那男子這還是第一次近看,黝黑的皮膚上,圓圓大虎眼,帶着懾人的煞氣,身子壯碩得更牛一樣,比公孫銘都還高出半個頭,回想起剛剛在琉璃塔上,他也真的有幾分本事,尤其一招擊殺那個刺客,出手凌厲不說,能有這樣一招致命的狠戾,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這位來應試的是……”父皇也看着他,淡淡問道。

呼延鐸一聽,透出了幾分喜色,急忙跪地道:“回皇上,此人呼延慶,今年十八歲,正是老臣的親孫兒,護駕是他的本分,不望皇上行賞。”

我微微一怔,方纔明白過來,剛剛呼延鐸爲何那般緊張地看着他,之前一直深藏不露,這一次武試他倒真的是一鳴驚人。

父皇定睛地看了呼延慶一眼,也露出一絲喜色:“我西樑真是人才濟濟,呼延家不愧是將門之後,後繼有人了,你這孫兒,不減你當年的英姿啊。”

“皇上謬讚了!”

父皇看着他們,笑道:“很好,你二人今日在琉璃塔上,真是耀武揚威,一個威猛無懼如下山猛虎,一個彪悍果敢如初生牛犢,我朝有這樣的虎將,何愁四海不平,八方不定?”

周圍的羣臣一聽他這話,頓時齊聲喝道:“願皇上平定四海,戰服八方!”

這時,人羣中有人小聲的道:“那……到底誰是武狀元啊?”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齊齊看向這兩個人。

我的心裡也咯噔了一聲。

今天是武狀元的比試,可剛剛卻有刺客出來行刺,將最後一場比試完全攪亂了,公孫銘和呼延慶,到底誰纔是今天的武狀元?

我的心也微微的揪緊了,擡起頭來看向了父皇——或許別的人不明白,但我太清楚,今年的科舉對於他們而言意味着什麼,尤其今天的這一場武試,大家都有些謹慎地看着皇帝,沒有一個人亂說話。

我的心情也有些緊張,睜大眼睛看着父皇——

他,會選誰?

面對周圍那麼多人的目光,父皇仍舊很平靜的微笑着,眼睛裡沒有絲毫漣漪,彷彿凝着冰霜的鏡湖。

父皇看了看公孫銘和呼延慶,說道:“你二人都是武藝超羣,能到得第三關,也的確是精英中的精英,而且,也都有護駕之功,倒是讓朕爲難了。”

“皇上……”

就在這時,蕭寂寒捂着自己的傷口,上前一步:“父皇,不管怎麼樣,這個武狀元還是要選得公平纔好。”

“這是自然。科舉選拔人才,本就是要公平的。”

“是啊,皇上所言甚是。”

周圍的人都點頭稱是,但也沒有一個開口真的說出解決的方法來,父皇突然說道:“第三場比武開始時,朕曾經說過,誰摘得琉璃塔上的金牌,誰就是今日的武狀元。”

說到這裡,衆人才好像恍然大悟過來,皇帝之前的確是這樣說過,只是因爲刺客出現攪亂了局面,幾乎所有的人都忘了那塊金牌的意義了。

我下意識地看向父皇,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我也看不清裡面透出的,到底是喜還是怒的光。

沉默了許久之後,父皇朝周圍的人看了看,然後,走到呼延慶的身邊:“呼延慶,剛剛拿下金牌的人,是你吧?”

別的人也許沒看到,但剛剛我就在琉璃閣上,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當那個刺客射出鐵釘要襲擊父皇的時候,是呼延慶摘下金牌打在刺客的肩上,才讓那根鐵釘偏了方向,讓父皇有機會逃生!

呼延慶的臉上立刻透出了喜色,急忙一撩前襟跪了下來:“回皇上,正是草民。”

周圍的人一聽,都變了臉色,自然有不少暗暗竊喜的,公孫銘一聽到他這話,臉上的表卻很坦然。

“若朕沒記錯,剛剛你不僅是拿下了金牌,而且還是用金牌打倒了刺客,救下朕。”

“是皇上洪福齊天,草民不敢居功。”

呼延慶說得恭敬,但到底年輕,跪下的時候臉上也已經迫不及待的流露出了得色,還轉頭看了公孫銘一眼。

呼延鐸見此情景,略一沉思,便上前恭敬的道:“皇上,老臣蒙皇上重用,今日卻讓刺客混入琉璃塔,實在罪無可恕,剛剛慶兒護駕也是功過相抵,皇上切不要……”

“老將軍何出此言,令孫如此好武藝,又護駕有功,朕自然是要重賞的。”

父皇轉回了身子,看着琉璃塔,大聲道:“呼延慶,公孫銘武藝高強,護駕有功,現在朕就敕封你們,爲西樑國左右將軍,即日上任!”

周圍的人一聽,全都大吃一驚,連我按耐不住,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父皇居然就對他們兩人都委以這樣的重任!

他倆一聽,急忙跪了下來:“謝皇上隆恩!”

父皇轉過身,淡淡一笑:“兩位愛卿可要好好爲朕效力,將來,你們可應該大有作爲纔是啊。”

“微臣明白,謝皇上厚愛!”

“哈哈哈……哈哈哈……”父皇仰頭大笑:“今日比武的武狀元是——呼延慶,從今日起,你便是禁衛軍的統領!”

呼延慶喜不自勝,重重的磕下頭:“微臣謝皇上!”

父皇看了他一眼,又擡頭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轉身便朝武場大門走去。

我一時間站在原地,腳步有些邁不出去的虛浮,正擡起頭來,看着人羣中沉默無語的公孫銘,心又咯噔了一下,真是可惜啊!

一時間,我和他,相顧無言,只有一種惋惜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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