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文思驚的說不出話,愣了一下,纔不確定的遲疑道:“你想清楚了,你真的要去找他,你真的喜歡上他了?”
我閉上了眼,微微點了點頭,文思盯着我看了很久,好像要將我的身體看出一個洞來,然後,她又嘆了口氣,道:“好,我帶你去,先換掉你這身衣衫。”
於是我換上了一身白衣,將頭髮全部束在腦後,看起俊美極了,這樣看來,想必誰也認不出我是個女子。
文思帶着我走在一條燈紅酒綠的大街上,街道兩邊都掛着五彩斑斕的燈籠,街道旁站滿了風情萬種的女子,時不時聽見女子拉客的叫賣聲,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我微微顫抖着,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一直往前方走。
文思突然拉住了我,道:“到了,就是這裡,進去吧。”
我擡眼一望,牌匾上的確寫着——倚翠樓三個大字。
心中驀地一顫,他就在這個地方嗎?
突然間,我有點猶豫了,不知該不該進去。
“怎麼了,你到底進去不?”
我回頭看了文思一眼,她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我埋着頭,正要走進去,文思又拉住了我,她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銀子給我,道:“給,沒這個,你也進不去。”
一時間我心裡有點感動了,她到底是嘴硬心軟。
“謝謝你,文思。”
“你小心點,但願你能把我哥找回來。”
我輕輕點了點頭:“你爲何要這樣幫我,你不是……”
“討厭你,對嗎?”她突然打斷了我的話:“其實我不是討厭你,我只是恨你,恨你不愛我哥,他爲你付出了那麼多,你……”
“算了。”她揮了揮手:“祝你好運!”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看着她纖細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這條五彩斑斕的街道,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慚愧,雖然我嘴裡沒有說,但心裡一直對她有牴觸,原來我錯怪她了。
明檻綺疏,暗香浮動。
精巧的木窗,雕花鑲金的欄杆,滿堂都是薄如蟬翼般的紗幔,可是,剛踏進大廳便聞見一股刺鼻的香味,我不禁打了個噴嚏,被沙幔環繞的大廳裡座無虛席,絲竹絃樂之聲不絕於耳,不斷夾雜着一些男女*的聲音,我的心都揪緊了。
幾個身姿搖曳的女子穿得極少在大廳中央的舞臺上翩翩起舞,臺下圍着裡三層外三層的男人,而臺上的那些美人讓臺下的男人們眼睛冒火,口水直咽。
連我都看失了神了,不覺得臉上一陣滾燙。
一位濃妝豔抹的女人突然牽住了我的手臂,這女人已過四十,卻依舊身材婀娜,別有一番韻味,想必她年輕時也是一位花魁級別的人物。
“公子,如此面生,想必是第一次來我們倚翠樓,老身給你找位漂亮的姑娘,如何?”
我默然無語,那女人嘿嘿一笑,道:“春蘭、丁香、牡丹,快來伺候這位公子?”
一瞬間,我身邊圍滿了女人,被他們連拖帶拉地坐在一個圓桌旁邊,我仔細望了望大廳裡的人,卻看不見那個我想見的身影,難道他不在這裡?
我的心慌了起來,未必不是這家青樓?不對啊,文思不可能騙我的,沉思了一下,我驀地想起秦鳴說過的話。
對,花魁,找到花魁就找到他了。
我拿了一錠銀子出來遞給了那個女人,咳了兩聲,憋着聲音低沉的說道:“讓這些庸脂俗粉都散去吧,本公子要見你們這兒的花魁。”
那老女人接過銀子,殷勤地說道:“哎呀,公子,你可真有眼光啊,我們倚翠樓的花魁可是江南最有名最美豔的女子,很多客人不遠千里而來不惜重金就是爲了一睹她的風采。”
她看着我,轉了轉眼珠:“不過,今日可不行,她已被一位貴客包了,現在正伺候着呢,脫不開身,公子還是另選一位姑娘,可好?”
聽她一言,我怒火中燒,藏在衣袖裡的手握緊了拳頭,指甲也深深插進了手掌心裡,我咬着牙道:“包她的人,是不是慕容文謙?”
那女人愣了一下,又笑道:“原來公子認識慕容公子啊,這樣最好不過了,今日慕容公子包了玉瓊姑娘,還望公子你,嘿嘿……”
她欲然又止,我驀地明白了過來,笑道:“哦?原來慕容兄果然在此,實不相瞞,在下與慕容公子是至交,多年不見,還望媽媽引在下去見見他。”
說着,我把整包銀子都遞給了她,她樂歪了嘴,嘿嘿直笑:“原來你是慕容公子的朋友,既然如此,那今日你們兩位就在此好好聚聚吧?”
她朝我揮了揮手,我跟着他上了二樓的一個雅閣內,門窗裡透出的淡淡的暖光,她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卻沒有人應門,隨後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呻吟,還有充滿*的喘息聲,很快便隨着香風從門裡傳了出來。
與這樣的聲音糾纏的,卻是男子粗重的喘息聲。
我承受不了腦海裡勾勒出的這些幻想,頭疼欲裂。
“公子,怕是他們在裡面快活着呢,要不等一下再來?”
我的臉頰漲得通紅,藏在袖中的指尖顫抖了起來,慢慢地握成了一個拳頭。心中的怒火已經燃燒到了極點,好像足以把整座青樓焚盡一般。
終於按捺不住心裡的憤怒,舉起拳頭使勁地敲在門,一聲比一聲敲的大,那女人見勢不對,立刻抓住了我的手:“哎呀,公子,你幹什麼?!”
我掙脫開她的手,一把將她推倒在地,繼續敲着那扇門,大聲嘶吼道:“慕容文謙,你給我出來!”
“你有種就給我出來!”
突然間,旁邊的雅閣裡紛紛打開了門,探出了烏黑的腦袋往這邊瞅着,紛紛竊竊私語,我驀地感到一隻有力的手將我拉了過去。
擡眼一看,又是那張吊兒郎當的臉,秦鳴玩味的說道:“你怎麼來了,別鬧了,快回去!”
我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胸襟,憤憤地直視着他,喝斥道:“你告訴我,他在哪?”
秦鳴看着我憤怒的眼神,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張合着嘴,說不出來一個字。
我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咬着牙再睜開的時候,眼睛已經變得赤紅。
“裡面的人,是不是他?”
“是不是?!”
秦鳴驚詫地看着憤怒的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像從來都不曾認識過我,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我憤怒的樣子。
我憤恨地盯着他,嘶吼道:“告訴我,是不是?”
“裡面的人,是不是他?!”
瞬息之間,一堆高大的男人將我圍住,個個手裡都拿着碗口那麼粗的棍棒,看來他們是妓院裡的打手。
那女人尖聲的吼道:“這丫頭女扮男裝,是來鬧事的,快把他給老孃轟出去!”
她話音剛落,那羣人便拖着我的手將我往摟下拉,我的手死死拽住門框就是不肯放手,秦鳴把我擋在了身後,大聲道:“青姨,她是我的朋友,不要爲難他。”
那女人雙眼發紅地瞪了一下他,喝斥道:“哼,是你朋友也不行,他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來我倚翠樓鬧事,今日非教訓他不可,給我打!”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背後一陣風響。
“啊——!”後背一陣劇痛襲來,我按耐不住地慘叫一聲。
“再打!打!”
“住手!”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喝斥道:“誰再敢碰她,就是與我爲敵!”
慕容文謙終於推開了門,他穿着一襲黑色貼身的便褸,領口微微散開,露出一線蜜合色的精壯的胸膛,寬袍廣袖,越發襯的他體態風流,而那雙向來精明魅惑的眼睛,此刻盪漾着水光,微微發紅的眼角擡起,不羈的墨發漫撒雙肩,眼裡閃爍着迷醉的光,他看着我時,那迷離的目光變的清醒了些。
一瞬間,我突然窒息了。
無疑,這樣的他對任何一個女人而言,都是充滿致命吸引力,就連我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剛剛呼吸的停滯是因爲心裡的一痛,還是心裡的一動。
我慢慢站起了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赤紅的雙眼滿滿的都是淚。
那女人輕輕一揮手,退去了所有的人,獻媚一笑,道:“哎喲,慕容公子,原來他真是你的朋友,那老身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
慕容文謙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那女人知趣的走下了樓。
剛纔看熱鬧的人也關上了房門,連秦鳴也不見了,走廊裡就只剩下我和他,看見這樣的他,我的臉還是不覺一陣滾燙,不過,我的視線始終沒有從他身上移開。
與慕容文謙對視了一陣,他終於先開了口:“你來幹什麼,還不快回去?”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你來這裡幹嗎?”
他沉默着,欲要開口時,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男人來這裡自然是找樂子。”
當那女人從屋子裡走出來後,我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樣香豔的畫面,房間裡的氣氛是那樣的曖昧,整間屋子都彌散着他們*蝕骨後的無邊春色,連空氣中都充斥着歡愛的味道,甚至那女人的身上還留着激情過後的痕跡。
她一身絳紅色的衣裙顯得她身姿妖嬈,修長的玉頸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香肩裸露,媚眼如絲,含笑含俏,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欲引人一親香澤,這是一個從骨子裡散發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引誘着男人,牽動着男人的神經。
心裡倏地一顫,難道他喜歡的就是這樣女子嗎?
“放肆!”我突然怒吼道:“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嘴?”
她嘴角微微一勾,左手很自然地柔柔地搭在慕容文謙的肩上,媚聲笑道:“哎呀,文謙,她就是你口中的公主,脾氣可不小啊!”
“真有公主的派頭!”
文謙——她居然這樣叫他,而且還知道我的身份,我已不敢再去想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親密到何種地步,只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眼前也一陣一陣的發白,好像隨時都會倒下,緊緊握着的拳頭顫抖了起來,好想一拳將她打倒在地,可是,我是一國公主,豈能在青樓與這樣的人爭風吃醋。
慕容文謙回頭對她淡淡一笑,柔聲道:“玉瓊,你進去等我,這沒你的事,乖!”
話音一落,那女人便乖乖走了進去,一時間我的心狂亂了起來,不知到底是痛,還是醋意翻騰,只覺得渾身無力,心神不寧,狂躁不安,原來他傷人的時候是那麼自然,完全不留痕跡,我好像已經沒勇氣在這個時候與他對視了。
當慕容文謙再轉回頭看着我時,許久不見的那種邪魅的氣質已在他身上彌散開來,他的嘴角勾起一絲不羈的笑容:“你什麼都看見了,現在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還不死心,還要跟着我嗎?”
我驀地懵住了,迷茫地看着他,他真的就是那樣放蕩不羈,風流成性的男人。
我怎麼會喜歡上他?
可是,我有點猶豫了,不相信剛纔所看到的、聽到的是真的。
不管怎麼樣,一切等他離開這裡再說。
“我要你現在跟我回去?”看着他妖孽般的一張臉,我的語氣相當堅決。
“你回去吧,我不會跟你走的。”他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我有些恍惚了,突然間腦子裡浮現出我和他所有的記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感覺自己好像從來不曾認識過他,又像是第一次認識他。
看着慕容文謙偏過去的側臉,俊逸魅惑如昔,然而卻有些憔悴。
心底跟壓死般的疼痛得厲害,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低聲的說道:“你寧願留在一個妓女身邊,也不肯跟我走嗎?”
“不要小瞧人,妓女也是人。”他突然接口道,眼裡卻閃爍了一下:“有時候別把自己看的那麼高貴,你是公主,是因爲你命生的好,不能代表什麼。”
“我的命,很好嗎?”我嘲笑地一問,眼裡一下子溢滿了淚。
話一落,他魅惑的臉沒有了表情,驀地一下變成了死灰。
驟然間我心神俱碎,這就是他的選擇,難道在他眼中我連一個妓女都不如嗎?
我死死將淚水壓制在眼眶裡不讓它流出來,我知道,我已經被他打倒了,難道這一次我又輸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徹底。
即使是這樣,他要讓我死心,有些話我也要問清楚,哪怕他的答案不是我想聽的。
我吸了口氣,堅定的看着他,問道:“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沒有!”他很快很堅決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當日你讓我嫁給你,是因爲我瞎了,你可憐我,是嗎?”
“是的!”這句話他回答得更加絕情。
“可是,你答應了蘭姨會照顧我的?”
一說到蘭姨,他眼裡閃過一道痛苦的光,沉默了很久,說道:“我會照顧你的,如果你想做我的女人,進來吧?”他頭一偏,看着裡面。
我愣住了,不可置信的問道:“你的意思的是?”
“和她一起,伺候我,你願意嗎?”
“你說什麼?”聽見他狂傲似冰的語氣,我大聲道。
慕容文謙看着我,邪魅地一笑,伸手微微勾起我的下頜,逼着我與他對視。
“看來你不願意,你還是不夠愛我。”
我死死地盯着眼前這張妖孽般的面容,倒抽了口氣,用力一撥,將他的手推開,最後一步,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慕容文謙,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
聽着我喚他的名字時,他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會記得的,你還有別的事嗎?”
我的身子慢慢倒退着,順手將腰間的相思扣扯了下來,狠狠扔在了他的臉上,含淚的眸子仍然疑惑的瞅着他,嘶吼道:“我看錯你了!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會讓你救我,從此以後,我們兩清!”
“好!”他淡淡說道。
“慕容文謙!我恨你!”
“恨你!恨你!恨你……”
一口氣一連串喊出好多個恨他,滿臉淚痕地飛奔出了這個污濁不堪的地方。
我知道這次輸的很慘,他居然用這樣方式來侮辱我,連我僅有的自尊也被他踐踏了,我恨這個男人!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