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驚,突然站起了身。
“妹妹,你怎麼了?”
誰稀罕做他的貴妃,這樣的榮耀讓他留給其他女子吧。
不行,我不能讓他下這道聖旨,我也不會接這道聖旨。
現在,我只想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我雙膝一彎直直地跪在了高妍汐面前:“皇后娘娘,對不起!”
她大驚失色的看着我:“妹妹,你這是爲何?”
“快起來說話?”
我低着頭,慢慢說道:“我很清楚,以前做了些事,讓你很傷心,我能夠體會到你的痛,希望你能原諒我。”
“妹妹,你起來說話?”
她俯下身子來扶起我,我一下撩開了她的手,繼續道:“如今,我已打算離開北魏,我真的不想留在這裡,現在,唯一能幫我的人就是你。”
“姐姐,我求求你,讓皇上放我回西樑,好不好?”
話音剛落,我的眼裡,溢出了兩行熱淚,她扶起了我,嘆息了一聲:“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因爲我知道你與皇上的感情,可是,爲何現在你又要離他而去?”
“是不是因爲他封了我爲皇后,你心裡……”
“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打斷了她的話,我用力搖着頭。
“姐姐是個識大體的人,這皇后的寶座,你當之無愧。”
我沒有想到她居然會這樣想,其實我從來沒有對她有過敵意,就算元修封她爲皇后,我也沒有嫉妒過她,只是覺得她也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而已。
她疑惑的看着我,遲疑道:“那是……爲什麼?”
我抓住她的手,啜泣道:“姐姐,你就別問這些了,總之,我和他有情無緣,在北魏經歷了太多的磨難,如今,我只想回到西樑,過平靜的日子。”
“妹妹,是在怪皇上逼宮之事嗎?”
我看了她一眼,眼裡驀地蒙上了一層水汽,元子攸慘死的模樣又一次浮現在我的腦海裡,還有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心裡突然覺得一陣劇痛,卻說不出話來。
屋子裡又沉寂了下來,高研汐見我這樣也沒再開口。
沉吟良久,我開口道:“姐姐,認爲皇上誅殺後宮嬪妃的決定,是正確的嗎?”
她平靜的臉帶着一絲的愁緒,說道:“也許他錯了,可是,要知道歷來皇權的爭鬥都是最殘酷的,如果當時輸的是他,那後果妹妹可想而知?”
我的確從沒想過,輸的那個人是元修,真是那樣,想必元子攸也不會放過……
“算了,這些國家大事,還是少想的好。”
“妹妹,明白就好!”
我勉強笑了一下,她又微笑着道:“妹妹,其實我真心的羨慕你。”
“姐姐,這是何意?”
“因爲你,能夠得到皇上全部的愛。”
我心一驚,愣住了。
她望着窗外,眼裡透着無盡的悲涼,繼續說道:“我記得,當時我與他大婚的那日,那一夜他也喝得酩酊大醉,而且整晚都叫着你的名字,第二日,他聽說你生病了,一早又到歆懿宮去看望你,那時,他一定知道,你看着他成親,心裡非常難過。”
“是嗎?”
她看着我,慢慢地點了點頭,又道:“其實我一直想與你做真正的姐妹,當初,我就料到會有這樣一天,如今變成了現實,我們一起伺候皇上,難道不好嗎?”
看着她善意的一笑,我還是搖了搖頭。
“爲何你想離開他?難道你已經不再愛他了?”
愛他?現在我該如何去愛?
曾經的一切我都不想去回首,無論他對我的愛是真還是假,我也不想去思考,因爲我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而他不能給我。
“是的,我想徹底的離開他,求姐姐成全?”
她會意到我心意已決,淡淡道:“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我也希望,妹妹能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麼事?”
她轉過身,背對着我,說道:“妹妹,你知道嗎?”
“皇上登基的那一夜起,他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沒有人能勸得住他,我雖然不知道他爲何這樣,但是,我想最大的原因,還是來自於你,所以……”
她轉回了身,看着我:“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皇上還是要撐住北魏的這片江山,他不能這樣意志消沉下去,我希望你去看一看他,勸勸他,好嗎?”
又是北魏的江山,我早已不是北魏的妃子,更也不是北魏的人,這江山與我何干?莫非就是因爲那一夜,我說的那些話,令他變成這樣?
他不是一個做大事的人嗎?難道這一點兒女私情都放不下?
此時,我的心緒亂了起來,其實我也沒有把握能夠勸服他,何況,我不想見他,只想忘記他,永遠的把他從我的心裡刪除掉,今生今世都不要再想起。
“妹妹,你就發一點慈悲之心,去見一見皇上,好不好?”
慈悲之心,他有慈悲嗎?
元修對後宮裡的妃嬪們做出那樣決絕的事,如今,讓我對他發一點慈悲之心?
他爲何不對我慈悲一些,放我走?
看着高妍汐一臉的愁緒,我還是於心不忍,她一定很愛元修,否則,不會來這裡對我說這些話,頓時我的心裡生出一絲憐惜之心。
“好,姐姐,我答應你,今晚我就去見他。”
“不過,你要記得答應過我的事?”
“妹妹,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一定會全力去做。”
“但是,我不敢保證,可以說服他,畢竟,他是皇上,你能理解我嗎?”
我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我當然能理解你。”
高妍汐離開寢宮時已是申時,我的思緒很混亂,像是再也整理不好了,躺在牀榻上淺睡了一會,一覺醒來已是深夜,我換上了一件淡藍色的裙衫,吟香知道我要去見元修,爲我精心打扮了一番,但不知爲什麼,心裡老是感覺憂心忡忡。
夜闌人靜,今晚沒有月光,黑暗又一次籠罩在大地上,好像給這座皇城披上了一層黑紗。我邁着沉重的步伐,緩緩向御書房走去,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御書房處理奏摺,我想我應該沒有去錯地方。
當我走到御書房時,才發現裡面沒有一點的燈光,漆黑一片,我向一個侍衛打聽到,他喝了很多酒,回御和殿歇息了。
我又往御和殿走去,其實心裡還是有所顧忌,也許他又喝醉了,那我怎麼和他去談?可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我答應她今晚去見元修,就不能失言。
終於走到了御和殿,奇怪?今晚門口怎麼沒有侍衛。
一眼望去,裡面燈火通明,他應該在裡面,而我的步伐有一些猶豫,愣神了片刻,還是邁出了腳步走到了寢宮的門口,我正準備敲門,便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
“子修,你爲何夜夜沉醉,你這樣,我會心疼的。”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來,是元明月,她怎麼會在這裡?
門卻是虛掩着的,我慌忙地張望了一下四周,依然沒有一個人,我小心翼翼靠近門縫,看着裡面的情景。
元修屹立的站在那裡手裡還拿着酒壺,而這個女人卻雙手環抱住了他的腰間,一臉茫然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雙頰通紅,沉默着,她又道:“難道宮裡的傳言都是真的,你愛上她了?”
“怎麼會?她不值得我去愛,不值得……”
他口中的那個她,是我嗎?
我不值得他去愛,我笑了,嘴角的笑容還未散去,眼裡的熱淚卻奪目而出,我用手捂着顫抖的嘴,模糊的看着房內的一切。
這個答案,讓她莞爾一笑:“子修,你還是愛我對嗎?”
“除了我,沒有一個女人能留住你,也沒有一個女人能拴住你的情思,是嗎?”
元修看着他,微微一怔,眼裡泛着一絲迷醉的光,環住他腰間的玉手上向纏繞着他的脖子,兩片紅脣貼上了他的嘴,他愣住了,輕輕推開了她:“不!不!”
“明月不要這樣,我不想傷害你,你離我遠點!”
“我不要離開你,我再也不要離開你!”
“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如今元子攸已死,我們再無顧忌,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說過要好好補償我的。”
她繼續吻着他,面頰、耳垂、脖子,元修好像已經不能抗拒這樣的洶涌澎湃的*,手裡的酒壺落在了地上,慢慢伸出手抱緊了她,和她瘋狂的吻了起來。
我木訥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我的心頓時像被一把鋒利的刀割過一樣,原本已經血肉模糊的傷又一次被剝開來,痛得我呼吸都要停止了。
朦朧的視線看着屋子裡的一切,她身上像是燃燒着一團熊熊的火,將他變成一團火球,而他已無法滿足於脣齒間的癡纏,橫抱着她走進了內堂。
不一會,這個小小的縫隙裡只剩下了一片黑暗,屋子裡的燈熄滅了,我的心也死了。
夜已經深了,即使處處都有殷紅的燈籠,也照不亮我心裡的陰霾,我像一個丟了三魂七魄的靈魂,拖着蹣跚的步伐朝歆懿宮走去。
今晚的風好大,吹得這些的枯木木東搖西擺,塵土飛揚。
風嗚咽着,像掏空了我的人,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冰冷的狂風割着我臉上的皮膚很痛,兩條哆裡哆嗦的彎腿幾乎站不穩,像弱不禁風的幹樹枝,不知道是什麼耗盡了我的體力。
除了“嗖嗖”的狂風聲,好像還有一些可笑的誓言,迴盪在了我的耳邊,非常的清晰,卻離我很遠,很遠……
歆懿宮空無一人,只留了一盞微亮的油燈。
我縮在厚厚的被子裡,把頭也矇住了,渾身忍不住劇烈的發抖,眼淚像洪水氾濫一樣拼命的往外流,像個小孩子一樣“哇哇”地大哭了起來,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好像淚都快流乾了一樣。
眼,已哭得紅腫,淚,還在流着,心,已經碎掉了。
也許,這一夜,會把我一生的眼淚都流乾。
元修,今夜將是我最後一次爲你流淚,最後一次爲你傷心,過了今夜,你將在我的心裡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