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我獨自待在冷清的歆懿宮,雖然恢復了以前的生活,這段時日,感覺自己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就像外面的天氣,灰濛濛的雲霧給皇城籠罩着一層陰霾,
心情有些悲涼,好像自己被世間所隔絕在這裡,孤單、無助。
我已不再去想元子攸那日說的話是真是假,也不去奢求自己還能回西樑。
其實那一日,自己對元子攸說的話的確是真的,我總是想着自己曾經受過的一切苦,卻從沒想過,他心裡也很苦,只是他從來不表露出來,而這一次,我真的做錯了,錯得太離譜,我愧對了他的情誼。
“娘娘,煜祺宮的小祥子求見?”
我心一驚,小祥子不是子修的太監嗎?他來見我,莫非子修出了事嗎?
“快傳他進來說話!”
小祥子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見他滿頭大汗,我斟了一杯茶遞給他,他一口喝盡後,說道:“娘娘,王爺有話帶給你,還請行個方便?”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退下了吟香,讓她把宮門掩上,守在門外。
“現在沒有其他人了,公公有什麼話告訴本宮?”
“王爺讓我給娘娘帶話,他已知道綺芙公主的事情,叫娘娘不用爲此事費心了,王爺自有打算,還請娘娘保重身體,忍耐一段時日。”
我疑惑的望着他:“忍耐?這是什麼意思?”
他神色一凝,掩着脣在我耳邊細細說道:“實話告知娘娘,這宮中怕是要出亂子了,皇上最近在玉華宮夜夜笙歌,無心朝政,聽常公公說,皇上誰也不見,身子也比以前差了,再加上皇后娘娘一病不起,已經昏迷了兩日,太醫現在束手無策。”
“什麼?!不行,我要去面見皇上……”我驚呼道。
說着,我便走出了內堂,門外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傳了進來。
“求求你,讓我見宸妃娘娘,只有她才能救我家娘娘?”
這個聲音好熟悉,我急忙打開了寢宮大門:“是誰在這裡哭鬧?”
那宮女滿臉淚痕,雙膝重重的跪在了我面前,不停的對我着磕頭:“宸妃娘娘,請你救救我家娘娘,奴婢給你磕頭,奴婢給你磕頭?!”
“吟香,把她扶起來!”
吟香將那宮女扶進了屋子裡,我看着她:“你別急,有話慢慢說?”
這時,我纔看清她的模樣,她不是永慶宮的宮女嗎?
我心裡一驚,莫非芯兒出了什麼事?
“你告訴本宮,是不是你家主子出了什麼事?”
“娘娘,是貴妃娘娘,她……她帶了很多人把我家娘娘抓走了。”
“你快告訴本宮,她爲什麼帶走你家主子,總得有個理由吧?”
“貴妃她說,皇后娘娘突然昏迷不醒,懷疑有人使厭勝之術,加害皇后娘娘,便讓人把永慶宮裡裡外外搜了一遍,沒想到,一個老嬤嬤拿着一個紮了針的布人從內室走了出來,說是在娘娘牀榻下找到的,所以……”
我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大膽,這後宮豈容她放肆,這不是明擺着的誣陷嗎?”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果然是徐君瑤,沒想到她真動手了,而且還很會把握機會,皇上不理世事,皇后昏迷不醒,趁這個空閒,她就要清除異己,掃除障礙。
“厭勝之術”無論在是宮廷或是民間,都有人利用它來加害他人。如果哪一戶人家被用了“厭勝之術”,輕則家宅不寧,時有損傷或惹上官非;重則患上惡疾,遇上災劫,孩童夭折,甚至會家破人亡,是一種非常惡毒的詛咒。
因此,歷朝歷代以來都是宮廷裡的禁忌,誰在宮中用了這個術,必死無疑。
徐君瑤,你真夠狠!居然來這一招。
“娘娘,你快想辦法,救救我家娘娘?”
“那你家娘娘,被他們帶到哪去了?”
她焦急的說道:“她們把娘娘帶到了刑部,奴婢求娘娘快去救救她吧,娘娘身懷六甲,經不起她們折騰,晚了就來不及了。”
真想不到她這樣毒辣,後宮的事還牽扯刑部,難道她是想用刑嗎?
我的心忐忑不安,頓時方寸大亂,想當初我被打入天牢時,那些酷刑還歷歷在目,那種皮肉之苦豈是一個孕婦可以承受得了的?
一想到這裡,我渾身都發麻了,再也不敢往下想。
“事不宜遲,你現在就爲我帶路,我們立刻去刑部!”
“娘娘,不可!”小祥子即刻攔住了我,說道:“此事有些麻煩,刑部是王爺掌管的,還是等王爺回宮再去刑部,娘娘獨自前往,我怕……”
“你別說了,我立即就去刑部,等他回來已經來不及了。”
我推開了他,牽着那宮女的手,頭也不回的拼命朝刑部跑去,感覺自己的心像要跳出來一般,徘徊、流浪卻找不到出口,只知道自己將面臨着一項艱鉅卻又不得不爲的重擔,心突然間覺得好累。
我氣喘噓噓的跑到刑部門口,而大門被掩上了,我用力敲打着門:“開門!開門!”
不一會兒,宮門被一個侍衛打開,我立馬衝了進去,只見那些侍衛,宮女,嬤嬤站了一屋子,芯兒卻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卻用手護住已經隆起的小腹。
我的眼睛一下紅了,算起來,已經有五個月了吧!
“蕭芷嫣,你終於來了!”
徐君瑤坐在正中央,面色陰寒,嘴角卻掛着一絲譏誚的笑意,我瞬間明白了,她的目標不是芯兒,想必自從上次拒絕了她,她就一直籌劃着這一天。
“本宮來了,貴妃娘娘有何不快,遷怒於蕭修容?”
“哈哈哈!”她大笑一聲:“妹妹,今日你怎麼這樣說話?”
我沉默着,冷冷地看着她,咬緊了牙關,她又道:“本宮並非遷怒於她,想必妹妹也知道,皇后娘娘病重,前日突然昏迷不醒,本宮聽說,有人在宮裡使用厭勝之術,毒害皇后娘娘,這還得了?”
“哼!”我冷笑道:“你何時開始關心皇后娘娘的身體了?”
“皇后娘娘是後宮之首,母儀天下的女人,本宮自然不會讓她有事。”
“更何況,這厭勝之術可是宮裡的禁忌,本宮只有從品級最小的妃嬪寢宮裡開始嚴查,誰知道?查到蕭修容她……”
她欲言又止,立刻拿起桌上的布偶朝我扔了過來,冷笑道:“妹妹,你自己看,這就是物證,鐵證如山,不容她抵賴!”
“冤枉啊!冤枉啊!”
“娘娘,救我!我沒做過!”
芯兒突然抱住我的腳,不停的抽泣,臉色慘白,眼神呆滯,嘴角還有些白沫,我恨得牙根直髮麻,心疼的不能自制,雙眼通紅地瞪着徐君瑤。
“蕭修容,你招還是不招?這罪你認與不認?”
徐君瑤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臉上盡是冷酷的笑意:“本宮再問你一次,招……”
“夠了!徐君瑤!”
“你別在這裡興風作浪,作威作福!?”
“大膽!你說清楚我發誰的威,又作了誰的福?”
我怒不可遏的看着她,厲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蕭芷嫣,國有國法,宮有宮規,上次她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是皇上偏袒了你們,你曾經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現在知道什麼是大勢已去,這種滋味如何?”
“以後的日子,恐怕你要在這種滋味下好好度過了。”
只要我想要,怕是皇上什麼都會給我,你們都要靠邊站。這句話在我舌尖反覆纏繞着,卻如鯁在喉,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是本宮的事,與你何干?”
“好你個蕭芷嫣,那你就睜大了眼睛,拭目以待吧!”
“來人!用刑!”
只見幾個侍衛拿了一套刑具過來,十幾根木棍中間纏繞着麻繩,那是拶刑,我心一緊,手心直冒汗,不能讓她受刑,她還懷着元子攸的骨肉,這是他的唯一血脈,我答應過皇后要保住他的血脈,也答應過元子攸。
“徐君瑤,你這樣不是屈打成招嗎?”
“哈哈哈”她看了我一眼,又道:“只要她招認了,也就免去這錐心之痛。”
芯兒一見了這套刑具面色慘白,兩眼一閉便暈倒在了地上,我俯下身子抱住了她,怒不可遏地看着徐君瑤,咬着牙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得,她肚子裡懷有皇家血脈,若有什麼閃失,你如何向皇上交代?”
“蕭芷嫣,你少來這套,別拿皇上來威脅本宮,今日沒人救得了你們!”
“你直說吧,怎麼樣才能放過她?”
“好,你果然夠爽快,如果當日你識時務,與我合作對付妙娜那賤人,又怎會落得如斯田地?”她低眼看了芯兒一下:“瞧她都被嚇暈了,這可憐樣讓本宮也有些心疼,如果有人替她受刑,本宮就放她回宮歇息!”
徐君瑤猶如一隻優雅的貓突然尖叫着露出尖銳的爪子。
她果然是衝着我來的,我不能讓芯兒爲我受這種痛苦,她是無辜的,如果沒有我,她不會被抓到這裡來受苦,我好恨自己,爲什麼我總是在連累別人?
“徐君瑤,你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今日我成全你,我替她受,不過,你說話算話,立刻將她送回永慶宮,此事就告一段落!”
她一臉陰冷的笑意,擲地有聲的說道:“好,蕭芷嫣,本宮說話絕不食言。”
“來人!將蕭修容送回永慶宮,傳太醫到永慶宮給她診治。”
門口進來了幾個侍衛小心翼翼地把芯兒擡出了這間陰暗的屋子,我心裡總算鬆了口氣,只是她沒事,我受點罪也不要緊。
“來人,伺候宸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