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點着了一盞油燈,五六個年輕人站着,都垂着頭,擠在一起,鄭國勇坐在一把大椅子上,臉色非常嚴峻,鄭國忠這才領略到了二哥的威風。
鄭國忠掃了一眼在坐的年輕人,坐在一條小凳子上,把一條柺杖靠在土牆上。鄭國勇見到鄭國忠,沒有了往日的親熱,他黑着臉,抽着煙,好似沒見到鄭國忠到來似的。
鄭國忠坐了一會,站了起來,拿出一包香菸,分給大家,大家接了,誰也不敢抽。屋內誰也不作聲,氣氛非常嚴肅,鄭國忠霎時尷尬起來,對傻哈哈的對大家笑了笑,說:“你們在商議事情,我回避一下。”
鄭國忠正要離開,被李叔擋在屋裡,李叔說:“三少爺,你是司令的弟弟,不要緊,不要緊的。我已安排人把吳副連長與鄭排長送到去包紮,他們只是擦破了點皮,上些藥就會好的。,你坐會,廚房正在做吃的,等你吃了後,我再派人送你回去。”李叔說,對鄭國忠努了努嘴,示意他勸勸他哥哥。鄭國忠見這情形,也就坐在了凳子上。
坐了一會,鄭國忠不負重託,他說:“二哥,這一戰,雖說中了日本人的奸計,而我們大多戰士能安全返回,不能算是敗仗......”
鄭國勇聽了,睨了鄭國忠一眼,斥責道:“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你來幹什麼?我們死了一百五六十人,難道能說是一個大勝仗?”
鄭國忠說:“牛頭山人馬全軍覆沒,不能算是郭營長的失誤,是駒爺不聽吳大哥的勸告。這一戰沒有取勝,完全是牛頭山的駒爺的問題,是他們內部出了奸細,是他們的排長王豹跑到警備司令部給焦世雄送了情報,是駒爺放鬆了警惕......”
“不要說了!”鄭國勇叫道,他向大家挑了挑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們都出去!出去!快出去!”
大家聽了,一個個灰溜溜的走出了房間。
鄭國忠最後一個站起往門外走去,鄭國勇叫住了他:“你等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鄭國忠坐在了原來的凳子上。
鄭國勇把椅子挪到他的旁邊坐下,問道:“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在鍾大哥家裡,跟他一道上山採藥,遇到了牛頭山的連副吳嘯,他受傷了,我就把他送到了這裡。”
鄭國勇聽了,對鄭國忠說:“三弟,這是戰爭,你來這個地方攪和什麼呢?”
“我也是中國人呀!”鄭國忠顯出不高興的樣子,“這是中國的地方,我怎麼不能來?”
“我沒說你是外國人,這是二哥這些當兵人的事,戰爭應該由軍隊來解決。”鄭國勇關心的道,“三弟,聽哥哥的話,外面不安全,好好的在商鋪裡呆着!”
“商鋪就安全嗎?”鄭國忠反問。
鄭國勇說:“總比槍林彈雨還是要安全一些。”
“我看不見得。”鄭國忠不贊同,他問鄭國勇道:“二哥,你們現在有何打算?”
“還有什麼選擇!”鄭國勇嘆口氣說,“任務完成不了,我得上軍事法庭。我這顆頭能不能保住都是個未知數。日本鬼子憑什麼囂張,就是他們的武器裝配好,一大卡車一大卡車的武器彈藥運往戰場,我們死了多少兄弟!現在,別無選擇,只能孤注一擲了,我要把日本鬼子的榴彈炮摧毀在碼頭上,把他們的軍用物質摧毀在碼頭上,絕對不能讓他們的重炮到戰場發揮威力!”
“二哥,讓我跟你一起參加戰鬥吧!”鄭國忠懇請說。
“算了吧!”鄭國勇這時露出了一絲笑意,這是一絲親切的笑意,又是一絲輕蔑的笑意。鄭國勇指了指鄭國忠,“你這個樣子,到了戰場,只不過跟我增加負擔罷了!如果你想看看戰場上的熱鬧,到時候,哥哥一定讓你看個夠!別想這些事了,我們鄭家付出的太多了,好好做生意......”鄭國勇站了起來,拉了鄭國忠一把,“走吧,我們去吃飯。飯後,我派幾個人送你回家!”
“不槍斃郭營長了?”鄭國忠笑着問。
“日本人害怕郭榮生,我殺了他,那倒不是幫了日本人的忙,爲日本人報了仇嗎?”鄭國勇心情好似突然好了起來,他開心的笑了笑,“難道你不知道二哥的性格?二哥就這麼粗暴嗎?是這麼愚蠢嗎?三弟,看起來,你倒蠻關心郭榮生的。也是呀,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郭榮生與趙桂生都是我的愛將。在前一次的戰鬥裡,郭榮生救我我一條命,在炸日軍軍火庫時,趙桂生立了大功。聽趙桂生說,不是一個蒙面人出手相救,他早就死在日本人的手裡了。三弟,中國還是不乏俠義之人,不乏忠勇之士,河口鎮也是一藏龍臥虎之地呀!”鄭國勇拍了拍鄭國忠的肩膀,“走吧,你也累了。我們鄭家幫我炸燬了日軍的軍火庫,也是*的功臣。趙參謀很賞識你的,他一提起你,就說三弟了不起。”
“二哥過獎了。”鄭國忠顯出尷尬的樣子,“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那時那境,無論是誰,都會出手相救的。”
“三弟就是把什麼事情都說得非常平淡。好了,我們出去吧!該吃飯了。飯後,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有鍾大哥和我一道。”
“鍾大哥也來了?”
“是的。”
“我說吧,三弟一個人怎麼有膽量來這裡呢!”鄭國勇說,“那好吧,我還有事情要議,飯後,讓鍾大哥送你到商鋪。”
鄭國忠吃了晚飯,並沒有回到鄭家商鋪,他是與鍾雲天、吳嘯、鄭安榮一道到了鍾雲天的茅屋,就在鍾雲天的家裡睡了一宿。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鄭國忠一行四人騎着馬往牛頭山走去。到了牛頭山腳下的那條山谷,看到路上滿是屍體,幾尺寬的沙石路面,都被鮮血染得通紅。吳嘯與鄭安榮下了馬,在屍體叢中尋找駒爺,一時沒有找到,他們在山谷口內找到了葉長生的屍體。葉長生撲在地上,背後被子彈穿成了馬蜂窩。葉長生身體扭曲,看其樣子,他是在極其痛苦中死去。鄭安榮給葉長生翻了個身,葉長生睜着兩眼,兩個眼珠子突露在外,一個凶神惡煞的模樣。
鄭安榮蹲在葉長生屍體的旁邊,對他說:“兄弟,我來爲你收屍了。安心走吧,你虧不了,再過十八年,又是一條好漢。兄弟,跟我一道到牛頭山上去,我讓你的墳頭向着曲原縣城,讓你看着焦世雄這個惡賊的可恥下場。”鄭安榮把葉長生橫放到一隻馬上,他對吳嘯說,“二哥,駒爺在哪裡呢?”
“我們再找找吧!”吳嘯說。
兩人又找了一陣,從一處草叢中找到了駒爺。駒爺的頭已經被焦世雄割去,一個軀幹血淋淋的。吳嘯忍着傷痛幫鄭安榮把這具無頭屍體背出草叢,橫放在他的坐騎上。
鄭國忠與鍾雲天牽着馬走了過來,鄭國忠對吳嘯說:“吳大哥,我們趕快上山吧!還不知道山上怎麼樣了。”
吳嘯嘆了口氣,無比心痛的說:“依我看,牛頭完了。”吳嘯苦笑了一下,“沒想到,我們牛頭山敗在自己人的手裡。”
“這個王豹,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鄭安榮大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