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忠進了三原俊一的辦公室,辦公室內有三個人,三原俊一剪着踱着,高筒皮靴把木地板蹭得“咚咚”作響,兩邊的椅子坐着兩個人,一個是扳田,一個是枯藤。這兩人正襟偉坐,面容嚴肅。見到鄭國忠進來,扳田與枯藤眼睛怒瞪着他,如要吃人的樣子。
鄭國忠拄着柺棍,站在辦公桌的前面,三原俊一仍然踱着,辦公室裡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過了好一會,三原俊一轉身面對鄭國忠,瞪着鄭國忠的臉,鄭國忠迎着他冷峻的目光,一副無比鎮定的樣子。
一會兒,三原俊一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的對他說:“國忠君,沒想到,你真的能來陪我!”
“大佐,我也沒什麼事情,陪大佐來幾局,可是我的榮幸。”鄭國忠帶着微笑說。
“好呀,好呀!”三原俊一吩咐勤務員擺了棋,便與鄭國忠對陣起來。扳田、枯藤分立兩邊,右手按着軍刀。
走完三局象棋後,三原俊一對鄭國忠說:“國忠君,你是個精明的人,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分析分析。”
“什麼事?”鄭國忠問。
“前天晚上,河口鎮又發生了一起謀殺案,我們的憲兵隊長與河口鎮警備隊長被殺。刺客出手乾淨利落,一晚上,殺死了六人。國忠君,你說說看,這到底是誰幹的呢?”三原俊一說完,眼睛直盯着鄭國忠的臉龐。
鄭國忠非常鎮靜,他想了一會,說:“大佐,這我就不敢猜測了,破案是要講求證據的,猜測往往會使破案誤入歧途。”
“國忠君說得對。”三原俊一接着說,“我們這是隨便聊聊,並不是你說是誰就是誰,也不是我說是誰就是誰。兇手往往是非常狡猾的傢伙,在作案中,他們往往採取誤導我們的手段。我們只是隨便說說,當着茶餘飯後的閒聊。你說說看,到底是牛頭山的土匪所爲,還是虎頭山的土匪所爲,還是第六遊擊縱隊的人所爲呢?還是我們河口鎮隱藏着高人?”
鄭國忠不假思索的答:“大佐,如果我今後遇到牛頭山或者虎頭山的土匪,我一定問問他們!”
“哈哈哈......國忠君一直不苟言笑,說起話來卻這麼幽默。”三原俊一說,“國忠君,如果你遇到了牛頭山或者虎頭山的土匪,他們不綁架勒索你纔怪。國忠君,恕我直言,這次,是有人懷疑你們鄭家人......”
“懷疑我們?”鄭國忠張着大眼,無比氣憤的說,“我們鄭家所有的年輕人都離開了河口鎮呀!只有幾個老弱病殘和幾個女人在商鋪裡,他們有這樣的本事?即使是有這樣的本事,鄭家商鋪與渡邊隊長、何爲隊長無冤無仇,有什麼理由行刺於他們?”
“國忠君說得很對,也做得很對。你們鄭家的長工的確不可恭維,你把他們帶出去,實爲一步妙棋。我們調查過,鄭家商鋪只留下幾個老弱病殘。國忠君,對不起,腦袋長在我自己的項上,我們有懷疑的權利。”三原俊一問,“國忠君,你們鄭家商鋪人見多識廣,能不能給我們提供一點有關‘褐鷹俠’的線索呢?”
“‘褐鷹俠’?”鄭國忠驚訝的道,他接着說,“大佐,只我聽說‘褐鷹俠’繫着褐色鬥蓬,他來無影去無蹤,不少河口鎮人都說見到過‘褐鷹俠’而我連‘褐鷹俠’的影子都沒見過。”
“哈哈哈......我相信國忠君說的是實話。”三原俊一說完,向枯藤使了個眼色。
枯藤走到鄭國忠的前面,兩束兇狠的目光瞪着鄭國忠的眼睛,一分鐘後,他繞着鄭國忠轉了一圈,又站在了鄭國忠的面前,眼睛審視着他。
枯藤問:“你就是鄭國忠吧?”
鄭國忠點了點頭:“對!”
“聽說你們鄭家商鋪的年輕人一個個身手不賴,是不是真的?”枯藤問。
“幾下三腳貓功夫,談不上什麼本事。”
“既然這樣,你們鄭家人一定與‘褐鷹俠’有聯繫。”枯藤突然厲聲問,“鄭國忠,希望你坦白交待!我問你,‘褐鷹俠’到底是誰?”
“哈哈哈......”鄭國忠大笑起來,他絲毫不懼,他笑過之後說,“我說過,我連‘褐鷹俠’的影子都沒見過,我真想見一見這位高人,只可惜沒這個機會。如果你們硬逼我說出‘褐鷹俠’,我可以說你就是‘褐鷹俠’。”鄭國忠指了指扳田,“我還可以說扳田少佐就是‘褐鷹俠’!”
“混蛋!”扳田大喝一聲。他大步走到鄭國忠的面前,正在伸手打鄭國忠的耳光,被三原俊一喝住。
三原俊一走到鄭國忠的面前,他握了握鄭國忠的手:“好了,時候不早了,有關‘褐鷹俠’的問題留着我們以後再來討論,今天就至此結束。我們後會有期!”
“謝謝大佐的看重。”鄭國忠說,“如果大佐有什麼吩咐,隨時可以召喚。”鄭國忠說完,提起柺杖,往外便走。鄭國忠一拐一拐的,那背影,就如搖船的艄公。
鄭國忠一直到半夜時分纔回到鄭家商鋪。李三替他開門的時候,大吃一驚,他問道:“三少爺,你怎麼這個時候纔回來?沒什麼事嗎?”他對內屋叫道,“三少爺回來了!三少爺回來了!”
伍百顧與張策正在客廳裡着急,聽了李三的叫聲,兩人走了出來。見到鄭國忠,伍百顧問:“國忠,日本人沒對你怎麼樣吧?”
鄭國忠笑着說:“舅父,你放心,沒對我怎麼樣。張先生,肚子餓了,請張嫂做幾個菜來。”
此時,顏如玉聽到鄭國忠的聲音,連忙穿衣起牀,走了出來。張策正去安排做菜,顏如玉立即對張策說:“張先生,別麻煩張嫂了,我這去做。”
鄭國忠看了顏如玉,對她說:“好吧,謝謝你!”顏如玉對鄭國忠微然一笑,便去廚房做菜去了。
鄭國忠問大家道:“江小杰呢?”
“這小子,正在做美夢吧!”伍百顧說。
“我哪裡睡得着!”江小杰走了過來,他的眼睛掃着鄭國忠,“三少爺,真是把你喊回來陪日本人下棋嗎?這些日本人,是不是吃飽了撐着了呀!”
“對,他們就是吃飽了撐着。”鄭國忠開心的說,他對江小杰道,“小杰,你睡吧!現在,你應該睡得着了呀!”
“我還是睡不着!”
“爲什麼?”
“因爲三少爺還沒把這半夜的事情告訴我呢?”
“哈哈哈......”鄭國忠說,“我告訴你,我與三原大佐走了三局,我三局兩敗!”
“三少爺這是在騙我了。”江小杰說,“肯定還有別的事。讓我猜猜,讓我猜猜,日本人認爲渡邊、何爲是我們鄭家人殺的,懷疑‘褐鷹俠’是我們鄭家人。現在,他們知道我們鄭家所有跑得動的人都在兩百里之外,總不會懷疑我們了吧!”
“你這個鬼機靈,快去睡覺!”
江小杰非常得意,他提着褲子,去了臥室。
鄭國忠把回來的事情告訴了舅父與張先生,兩人都很愕然。張策說:“日本人懷疑何爲與日本憲兵隊長是我們鄭家人乾的,還好,我們鄭家人都出遠門了,沒有我們鄭家的事。三少爺,你好像早就預料了這件事,真是太好了,我們鄭家這次又是有驚無險。”張策接着說:“何爲喪盡天良,罪有應得!”
很快,顏如玉端來了飯菜,鄭國忠坐着便吃。伍百顧等顏如玉走後,對鄭國忠悄悄的說:“國忠,白天有一個人來到商鋪,說有一個人要想見你。”
“誰?”鄭國忠擡頭問。
“我也不知道。”伍百顧說,“他說這個人在李家塞。你見不見他?”
聽說是李家塞,鄭國忠便猜出了個大概,他當即說:“當然要見。”
“什麼時候去?”
“我明天去吧!”
張策對鄭國忠說:“三少爺,要小心!戰亂時期,考慮不利的因素應該多一點。”
“我知道。”鄭國忠邊吃邊說。
鄭國忠當然知道,到李家塞要見的人是誰,他心裡是異常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