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竹到底城府不深,驟然聽到這些,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太夫人緩緩說道:“你不必着急,不妨仔細想上一想,再回答我。”說完,微微閉上眼睛。
屋子裡陡然安靜下來。
姚若竹怔忪了片刻,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姑祖母,我在顧家住了這麼多年,早已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
姚若竹看着太夫人,一臉真摯誠懇:“姑祖母選中了行表哥繼承家業,定然是看中了行表哥品行出衆,我既爲行表哥高興,也爲姑祖母高興。”
“只是,我自知自己的身份,本就不足以匹配顧家長孫。將來行表哥要襲爵,我就更沒這個資格嫁到顧家了。”
“今日是姑祖母疼我,纔會將這些話如實相告。我也多謝姑祖母的偏疼關愛。我還是原先的想法,並未動搖。”
太夫人從聽到姚若竹第一句話開始,便睜開了眼。
待聽到最後一句,太夫人的神色有些動容:“竹姐兒,你真的是這麼想的?以後不會後悔?”
姚若竹毫不遲疑地答道:“是,我已經想清楚了。日後不管行表哥娶了哪一位府上的閨秀,我都會爲行表哥高興,絕不會後悔!”
太夫人眼中有了笑意,輕嘆一聲道:“不瞞你說,我心中早有合意的人選,已經找了官媒私下去探口風。只是,在沒得到女方的迴應前,沒打算吭聲罷了。”
姚若竹又是一怔。
既是如此,太夫人爲何還要問她這些?莫非是想試探她?
“我確實有試探你的意思。”太夫人坦然承認:“不過,如果你真的想嫁給行哥兒,我自然會令你如願以償。”
姚若竹心中一陣感動,低聲道:“姑祖母,你待我真好。”
如果顧謹行只是顧家的庶長孫,她還勉強配得上。
可顧謹行被選爲內定的家業繼承人,親事就得往高門大戶裡挑了。人丁單薄的姚家,實在不是什麼好選擇。
好在她沒有對顧謹行生出男女之情,也沒有攀高枝的心思。
姚若竹心思坦然,看着太夫人的目光也格外坦蕩。
太夫人心中頗爲快慰,笑着說道:“我一手養大的姑娘,到底性子還是隨了我。一個人只要心正,就不會心生歪念,走的也是正途。”
“你現在還小,過了年也才十四。既是沒這份心思,姑祖母日後一定爲你擇一門好親事。”
姚若竹羞紅着臉,輕聲說了句:“謝謝姑祖母。”
似乎還想說什麼,嘴脣動了動,到底還是沒張口,很快將頭垂了下去。
……
隔日,顧莞寧便知道了太夫人和姚若竹這番對話。
“姚表妹,你真的對大哥從無綺念麼?”顧莞寧低聲笑着打趣:“其實,你做我的大嫂,也挺好的。”
姚若竹笑嗔道:“你就別拿我開心了。我在侯府寄住多年,姑祖母一直待我如嫡親的孫女一般。能得姑祖母這般照顧,已經是我的福氣。我豈能再生出不該有的奢望來。”
顧莞寧淡淡一笑,若有所指地說道:“姚表妹心懷感恩,心中清明,行事自有分寸。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像姚表妹這樣懂得惜恩感恩的。”
譬如說吳蓮香。
在侯府住了幾年,心早已大了起來,甚至將顧謹行視爲己有。吳氏要送她回吳家,只怕她已經生出了怨懟之心。
再譬如沈青嵐,見識了侯府榮華,便生出貪戀。
人心一旦扭曲,都變得無比醜陋。
姚若竹聰慧細心,自是聽出了顧莞寧的話外之意,低聲道:“大伯母說了要將吳表姐送回吳家過年。如今已經進了臘月,離過年不過是二十多日的時間。只要她回了吳家,想來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顧莞寧對吳蓮香沒有半分好感,也沒有多提她的興致,隨意地點點頭。然後冷不丁地問了句:“姚表妹,你對大哥沒有男女之情,是不是因爲你心中已經有了中意的人?”
姚若竹:“……”
猝不及防之下,姚若竹陡然紅了俏臉,又羞又窘。
顧莞寧也是隨口試探,沒想到姚若竹竟是這等反應,不由得大爲意外:“你真的有了心儀的少年郎?”
“沒有沒有。”姚若竹總算回過神來,慌忙否認:“真的沒有!”
“瞧瞧你,臉紅成這樣,說沒有誰會相信。”顧莞寧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這兒又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個。你有什麼可害臊的。悄悄告訴我,我正好替你參詳一下,看看這個人是否良配。”
姚若竹依舊一個勁地搖頭:“沒有的事,你就別說了。”
那副侷促慌亂的樣子,分明是被說中了心事。
只是,姚若竹拒不肯說,顧莞寧也不好逼着她張口,只得笑着放過了她:“罷了,你不說就算了。日後想說再說給我聽好了。”
姚若竹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顧莞寧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絲異樣,心裡不由得暗暗奇怪。
少女情竇初開,悄悄有了戀慕的少年,也算不得什麼。姚若竹怎麼會是這般反應?
難道,她喜歡了不該喜歡的人?
沒等顧莞寧細想,姚若竹便打起精神,將話題扯了開去:“寧表姐,你一直照顧姑祖母,已經連着三個月都沒上女學了。眼下姑祖母的身子一日一日地好了,你是不是也該去女學上課了?”
顧莞寧隨意地笑了一笑:“等過了年再說吧!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祖母這一場病,着實傷了元氣,得長期靜養才行。祖母的病一日沒痊癒,我總是於心不安。哪裡還有心思上課。”
女學裡的課程,對她來說,學與不學,其實都沒什麼影響。
正說着話,琳琅悄步走了進來。
顧莞寧見琳琅蹙着眉頭,心裡一個咯噔:“琳琅,出什麼事了?”
琳琅迅速地瞄了姚若竹一眼。
姚若竹立刻笑盈盈地起身道:“我先去陪姑祖母了。”
顧莞寧也沒和她客套,待姚若竹走了之後,張口追問琳琅:“到底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