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熙華從來沒有用過如此嚴厲的語氣同她疼愛的弟弟說過話。可是, 現在她的憤怒已經控制不住了。
妻主!剛剛弟弟的話,讓她原本因爲找到弟弟的喜悅,頃刻間變成了一種不可言明的情緒, 憤怒, 擔心, 焦慮, 這些情緒尤其是在熙華親眼見到那個女人之後, 完全變成了震怒和難以置信。
一身破衣爛衫,上面包紮着的繃帶上滲出的幾絲鮮紅血色,熙華看到這人的打扮, 頭腦中就立刻跳出一個詞,賊匪!
可她的寶貝弟弟居然當衆稱此人爲妻主!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皇室的顏面何在!
御闌琦第一次見到向來疼愛他的姐姐, 如此駭人的神色, 赤紅的雙目,透出憤怒和焦慮。
“她是誰!琦兒, 你再說一遍!”得不到御闌琦的回答,熙華的聲音變得有些尖利,目光轉向那個女人!腦子裡混亂之餘,還努力的想着這一切也許是個誤會。
皇子身邊的女子站出來,將御闌琦擋在身後, 出言不遜的插話道:“我是琦兒的妻主, 高慧欣, 你就是御闌的皇帝吧。”
“大膽!”李仁芳喝道, 這女的瘋了!先前皇子阻攔, 她不好說什麼,現在可是陛下在問話, 她居然也如此放肆!
陛下一旦大發雷霆,就算是皇子也保不住她!
顯然高慧欣並領情,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身後的死死拉住,回頭看時,皇子急切的搖着頭,不讓她再說話。
在這三人的動作神情,悉數落在熙華的眼裡,李仁芳的刻意阻止,讓熙華一惑,高慧欣,這個名字她好像在哪裡聽過。可是一時間,她卻想不起來。
如此肆無忌憚的同身爲皇帝的她講話,這女人的膽子不小!
“你是誰?”睨着眼,熙華審視的看着對方帶着不屑神色的臉,冷冷的問道。
“黎陽一族!高姓,身爲御闌的皇帝,御闌熙華你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高慧欣極爲不敬的回答不算,甚至還直呼了皇帝的名諱,這樣皇子的臉好無血色,驚恐的看着皇帝是何反應。
御闌琦不知道自己何時流出了眼淚,他只知道,自己保不住高慧欣了,姐姐多年之前的恨意,都會傾瀉在她身上,即便她並不沒有參與那次險些奪去皇后性命的陰謀刺殺。
熙華瞪大了眼睛,眸子裡閃過一絲光芒,聲音低沉不帶情感的問道:“麒麟神殿的祭司長,同你是何關係?”
“祖孫!”不甘示弱,若說高慧欣對御闌沒有一絲恨意,那是騙人的。她的祖父,雖然有過錯,可是最後落到不得不自縊的悲慘地步,御闌熙華,這位御闌的皇帝有些不可推卸的責任。
李仁芳雖然知道這個讓皇子死命維護的女人,是黎陽一族,但是沒想到她居然會是黎陽祭司長的孫女。陛下有多忌諱祭司長這個名號,一直南方的將領,李仁芳很清楚。
“呵呵呵,很好!很好!”皇帝的笑聲,讓人心驚,冰冷的殺意盡顯無遺。
“你恨朕?”熙華歪着頭,周身散發出的寒意似乎像是活得一樣,緊緊鎖住了桀驁不遜的傢伙。
危險的存在應該及早的消除,身爲皇帝,經歷過戰爭、陰謀、爭鬥的熙華比任何惹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恨!也恨祖父!恨你們這些左右人生死,草菅人命的混蛋!!”
熙華有些意外,認真的打量着這話中有幾分真心,人爲了活命只是言不由衷,說謊欺騙,並沒有什麼稀奇的,但是讓她更驚訝的是,這傢伙說的是真的。
高慧欣微顫着身軀,她真的恨這一切,野心,權力究竟多麼大的誘惑,讓那麼多人矇蔽的雙眼,一心妄求不可及的東西,哪怕是讓無數的人爲之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祖父口中的榮耀家國,最後換來的是黎陽一族傾頂的災難。鮮血,死亡直到今日也沒有終結。
而御闌的皇帝,擁有天下最高權力的人,因爲險些失去她的皇后,她的至愛,無情的把她自己的怒火加附在了所有人的身上,讓他們一族至今還在付出無盡的代價。
她更恨自己,沒有任何力量的自己,卻被人報以期望,她不得不帶着這些下活下去的族人,逃亡一般的活在御闌疆土的最邊緣,他們不是天生就是那些南國舊民口裡“人渣”“賤民”,只是爲了活命,掙扎的度日的存在。
可是,高慧欣一輩子也沒想過,她會愛上御闌的皇子,如同日月般存在的人,她無意中救得那個驚慌失措的男子,居然會有如此高不可攀的身份。
直到他們成親之後,直到御闌的滾滾大軍攻陷他們的時候,她才知道爲什麼她能活下來,因爲她的夫君是御闌熙華的親弟弟,這也是她所率領的殘族被再次無情摧殘的原因。
但是,她不後悔,亦如他從未後悔,御闌琦想讓她逃過這一劫,因爲他告訴過她,御闌的皇帝對於她的家族的怨恨。她的祖父曾經犯下的過錯,這位皇帝從未有一刻原諒過。
“姐姐,我求你,饒了她,她什麼都不知道,姐夫的事情她沒參與過!饒了她,琦兒求你了。”撲通重重的跪在地上,雙手拉住熙華的手,苦苦哀求着。
他很怕,姐姐的眼神,讓他第一次如此畏懼,他愛的人更是瘋了一樣,不顧他的阻攔,一再挑戰着姐姐最後的底線。她爲什麼要說出自己的身份!沉默,也許就能救她一命!
“琦兒你起來,下去休息一下,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必要。”熙華俯身輕輕的擦拭了皇子臉上的淚水,淡漠的說道。
“不,姐姐,你答應過我,可以自己選妻主的!君無戲言呀!”御闌琦很清楚他此刻離開,高慧欣立即就會沒命,“她,她就是弟弟自己選的人,姐姐……”泣不成聲,他只是像姐姐一樣,選擇了自己心動的人。爲什麼得到的卻是現在這種結果……
“琦兒,你不用求她!”皇子的哭泣哀求,讓高慧欣的心陣陣刺痛,她厲聲的對着熙華喝道,“你也只是個剛愎自用,草菅人命的皇帝,因爲一己之恨,讓無數人受難的無恥皇帝而已!”
此話一出,連哭泣的皇子也沒有了聲響,她在自絕活路!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容忍如此辱罵!
久久的死寂,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高慧欣原以爲她的話,立即就會有人把她拖出去砍了,沒想到,御闌熙華卻一直站在原地,一手拉起跪在腳步的失神的皇子,之後就沒有了動作,靜默的盯着她,似乎要在她身上看出兩個窟窿一樣。
“姐姐……”御闌琦回過神,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是依靠着姐姐在站着。
讓人喘不過氣的壓抑,讓他恐懼,不言不語的皇帝姐姐,沒有理會他,毫無表情,可怖駭人。
“華!”一聲焦急的聲音,打破了死寂的靜默。
熙華猛地回過頭循聲望去,“彥皓,你怎麼來了?”
高慧欣眼神複雜的望向來人,這人就是御闌的皇后,南國的皇子,擁有他們一族血統的極貴之人,也是讓他們一族萬劫不復的人。
“姐夫?”最高興見到陳彥皓的人,也許就是御闌琦了。能幫他,能改變聖心的人只有皇后一人而已。
熙華冷着臉,她不希望這種時候見到彥皓,她最瞭解她的夫,他一定會站在弟弟的一邊。
而眼前這個女人,卻不是該留下的人,更不該是得到琦兒的心的人!
“琦兒你沒事便好!父後因爲你,急得病了。”陳彥皓還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皇子平安無事,太后的病也就能好了。
“父後病了?”姐弟兩人同時驚呼,御闌琦覺得對不起父親,讓父後因自己而病了。
熙華則是沒想到,父後居然會這麼快就知道了弟弟失蹤的事情,她擔心的目光投給了皇后,陳彥皓微微蹙眉,熙華心領神會,父後的病不輕。
“琦兒,你隨姐姐立即回宮!”擔心太后的身體,熙華一刻也不想耽擱,。
御闌琦則擔心的望着高慧欣,熙華頭也沒回,拉着弟弟,快步走出帳外,極爲不悅的對着弟弟保證道:“她的事,等見到父後之後,再行處理,你放心吧。”
跟隨皇帝的皇后,此時卻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有些邋遢的女人,隨後小聲的對着羅辰說了一句,“回宮之後,本宮有話問你。”
羅辰低聲回道:“諾!殿下放心。”
皇宮的氣氛陰沉,太后這一病,似乎來勢洶洶,太醫們皆束手無策。
皇后已經離宮多日,可是還不見聖駕回宮,恭王一直留在宮裡,連王妃分娩將近,也不敢回府一趟。
望眼欲穿,度日如年,恭王御闌熙覃現在充分的體會了其中的滋味。她生怕陛下回京時,太后卻不在了。
太后本就有沉痾在身,這幾年小心調養才見起色,可是皇子這一丟,讓太后頃刻就臥病在牀,起不了身了,她每每覲見請安的時候,太后只有一句話,“琦兒有消息了嗎?”
太醫們更是一刻不敢離開太后左右,宮裡亂作一團,朝堂上也是一片大譁之聲,皇子失蹤,天大的事情,難怪陛下這麼久一直留在南方遲遲不歸,原來不是南方作亂這麼簡單而已。
聖駕回京,這無疑是一個定心丸,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有陛下主持大局,他們這些臣子就好辦多了。恭王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她最害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子御闌琦平安無恙,也隨駕回宮了,這事件大喜事,太后因爲思子心切,纔會急得大病,現在皇子無事歸來,太后的病也有轉機了。
但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皇子私嫁,而且嫁的偏偏還是刺殺皇后未果的黎陽祭司長的孫女,這件皇室的醜聞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樣,沒有兩天光景,就傳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