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幾天前,勝子曾跟隨家人到他二叔家做客,他二叔就住在距離縣城大概五十多公里遠的李家村。
晚飯過後,二叔從屋裡拿出了一個上面畫有圖案的破碗出來,對勝子的父親說這是他以前在後山坡上挖到的。
後來曾有人來到村裡收破爛,知道了這件事情後專門找上門來,給大價錢說要收了這些碗。
老實的二叔沒有料到這麼個破碗還有人肯花大價錢來收,心裡有些不敢相信,怕這事情有詐,沒敢賣,最後還把收破爛的給趕走了。後來那個收破爛的還回來過幾趟,一直動員着想收了這些碗,但二叔都沒有同意。
今天趁着勝子一家人來做客,二叔尋思着勝子一家都是城裡人,見的世面比他多,應該能看得懂這是咋回事,這才把碗拿了出來。
勝子父親聽後把碗捧在手裡反覆地端詳了好久,才說道這個碗估計是古代的碗,俗話說就是古董,如果這玩意是真的的話,就能賣大價錢呢,並問這種碗還有多少個。
二叔這才惋惜道,以前不曉得這麼個破碗能值這麼多錢,見其它的碗都破損得很厲害,就當垃圾給扔了,只留了這個。
見狀,勝子父親便說要把這個碗拿回去找人幫忙看看到底是不是古董,能賣多少錢。二叔滿懷欣喜地答應了。
其實,勝子的父親剛纔說的有一點是錯誤的,那就是這些從地裡挖出來的古董都是屬於國家的,挖到了要主動上繳,私自買賣就等於觸犯了法律。當然,那會兒剛好改革開放沒多久,一般的老百姓平時基本沒機會接觸到這些,因此對這種從土裡挖出來的東西都當成自個的往家裡搬,旁人就算看見了也沒人說什麼。
隨後,大人們開始東拉西扯地聊起了家常,但剛纔一幕卻讓勝子的頭腦活動開了,他也算得上是有點見識的人,雖然他也沒接觸過古董,但他在外頭混的時候多少也聽到這方面的事情,甚至還認識了好幾個收這玩意的老闆。
想想地上都能挖出這麼多的好玩意,那地下埋的豈不是都是好寶貝了,一想到這裡,勝子幾乎一晚上都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勝子就纏着他二叔非要帶他去看挖到東西的地方,說是好奇想去看看。二叔也沒多想,以爲年輕人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就帶他到了那個地方。由於還要忙農活,再加上這地方離村裡也不是很遠,二叔囑咐勝子不要亂跑,看完就回家後便回村裡幹活了。
二叔走後,勝子也不再客氣,上上下下把這山坡跑了個遍,觀察了半天后便認定這裡面一定還有寶貝,尤其是在他二叔當初挖出東西的地方,他又拿着木棍把地翻了一遍,挖出了幾片碎片後,更加認定下面肯定有寶貝了。
整理好剛纔挖的那片地方後,心情愉悅的勝子幾乎是一路哼着小曲返回的。
回到縣城,勝子立刻忙着着手準備這件事情,他想找個時機把地下的寶貝都挖出來後找人給賣了。
但他也知道,這麼大的工程單靠他一個人是完不成的,只怕挖到吐血了還沒見到下面的寶貝呢,因此,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幾個可靠的人手來幫忙。
在縣城裡,勝子認識不少人,其中膽大肯幹的也不少,找他們做合夥人這事準成。
但勝子同時也知道,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等挖到了寶貝,估計他自己連渣都不剩下了,想來想去,他最終想到了我和虎子。
因爲我跟虎子整天無所事事,一直在外面混,也沒什麼收入,急需錢用,但我們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則,那就是危害社會的事情我們不做,違法犯法的事情我們也不做(當然我們當時也不知道私自買賣古董也是違法的),所以勝子最終選中了我們。
聽勝子講完後,我皺着眉頭陷入了沉思,我們現在急需錢用是不假,但總不能因爲這樣我們就把身子往這一擱,給別人當炮手使吧。
再說了,我也不清楚在這件事情中,勝子到底讓我和虎子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加入進去的,如果單單是給他出力,拿點苦力錢,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幹的。
虎子在旁邊見我不說話,他也一聲不吭的,他跟我是同一戰線的,如果我不去,他肯定也不會去。
勝子見我們都不說話,似乎有些着急了,趕忙說道:“小林子,事情就是這樣了,你放心,我絕對不敢騙你們,你到底考慮得怎麼樣了?”
其實勝子所說的事我是相信的,畢竟騙我和虎子這個膽,他還沒長出來呢,而且我們也沒什麼值得他來騙的,只是剛纔我心裡所擔心的那些疑問讓我還是下不了決心。
見我還在猶豫不決,勝子顯得既着急又失望,而虎子則眼巴巴地在旁邊看着我,我看得出來,虎子很想去。於是我便厚着臉皮把我的疑慮給說了出來。
聽我講完後,勝子有些哭笑不得,埋怨我道:“小林子,這就是你不對了,我是把你們都當成是我的兄弟才找你們的。這你放心,寶貝挖上來後,都放你那,我們一起去找買家,到時候賣多少錢我們三人一起定,事成後大家平分,這樣你總滿意了吧?這事我準備得差不多了,我也不想拖太久,若不動手讓別人發現了我們可就看戲的份了。”
既然勝子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猶豫了,畢竟東西是他發現的,但他還是做了這麼大的讓步,若我們還不放心,就顯得太那個了。
回到家裡,我沒跟父親明說這件事,只是說要和虎子去一個同學家玩幾天就回來。父親也沒起疑心,畢竟這一年多來,雖然我一直在外面遊蕩,但也從沒給他惹過什麼麻煩,因此我一跟他說後馬上就同意了。
第二天,我和虎子早早就趕到了昨天約好的集合的地點,本以爲我們來得已經夠早了,沒想到等我們趕到的時候發現勝子已經在那等我們了,看來這小子比我們還心急。
看到我們,勝子不客氣地遞給我們一個大袋子,說這裡面是我們這一行可能用到的工具,他都準備好了,到時候自然會用上的。
我和虎子二話不說,直接打開了袋子。好傢伙,袋子裡面的東西還真不少,蠟燭、水壺、手電、口罩、手套和繩索一應俱全,裡面甚至還藏了兩把兵工鏟。
這兩把兵工鏟是部隊專用裝備,即可以打開來使用,還可以摺疊起來方便攜帶,重要的是製作的材料很充足,拿在手上也是絕佳的武器。
看到這麼齊全的裝備,我打心裡對勝子也是佩服不已,要是換成我和虎子來準備材料,只怕每人抗上一把鏟子就直接上路了。
收拾好東西,我們在路邊等到了班車後便直奔李家村。
中午時分,我們來到了勝子二叔的家。二叔的家是中國農村典型的住房,一個小院,三間用生泥搭建起來的房子就是堂和臥室了,房子的旁邊獨立蓋了間矮小的單間拿來做廚房。
勝子拉着我和虎子介紹給他二叔,說我們是他的朋友,是來李家村遊玩的,因爲不認識路,他就跟來給我們當嚮導。
二叔看上去很憨厚老實,聽到我們的來意後只是嘴裡不停地說好好,便主動幫我們把行李提到屋裡,還說他要下池塘打倆條魚回來,晚上要我們留下來吃飯。
望着這個質樸的莊稼漢子,我跟虎子都挺內疚的,畢竟兜裡沒什麼現錢,因此這次我們都沒帶什麼好東西來,不得已,我們趕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盒出來一個勁地向二叔敬菸。
二叔家是個小戶人家,除了二叔和二嬸,他們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兒子比我們小兩歲,聽二叔說去年跟親戚到一個新開的煤礦去做工了,每個月還往家裡寄回了不少錢,現在家裡就只剩下他們和一個剛滿七歲的小女兒。
安頓好我們後二叔和二嬸就帶着小兒女下地幹活去了。這時候離天黑還有大把時間,勝子便提議我們三人先去實地考察一翻,熟悉一下地形,我跟虎子自然同意,二話不說便跟着他出去了。
當我們吹着牛走到村頭的時候,發現前方熱熱鬧鬧地迎來了一支隊伍。這支隊伍前面由一匹馬帶着路,馬上還騎着個人,隊伍中間還有幾個人在擡着一頂轎子。
我眯着眼數了一下,似乎纔有九個人,但吹吹打打的倒也挺喜慶的。
看到這支隊伍虎子拍着勝子的肩膀說:“我說勝子,這對面來的是幹啥的,該不會是迎親的吧?但真要是迎親的話就這幾個人也太寒磣了點吧。要不咱哥幾個發揮下雷鋒精神,過去幫忙湊個人數,說不定還能掙份工錢呢。”
虎子的話頓時引來我和勝子的一頓白眼。
說話間這支隊伍已經來到了我們的近前方,只見走在最前面的是個莊稼漢子,雙手舉着個小嗩吶,正晃頭晃腦賣力地吹奏着。
嗩吶,又名喇叭,而小嗩吶稱爲海笛,產於河南沁陽。
這支隊伍裡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匹馬和那頂轎子了,馬上正騎着一名男子,穿着一身黑衣裳,胸前還戴個大紅花,由於他把頭上的帽子拉得很低,一時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還真讓虎子猜對了,這的確是個迎親的隊伍,我忍不住調侃虎子,說這家人是不是你親戚啊,看來我們工錢還沒掙上倒先要準備禮錢了。
這時,迎親的隊伍也來到了我們的跟前,在最前面吹奏的漢子似乎沒有看到我們一般,連瞥都不瞥我們一眼,只顧吹着嗩吶邊趕路。
我們注意到馬匹的肚子旁邊還跟着個矮小的小夥子,看起來似乎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但奇怪的是臉上卻一點笑容都沒有,同時他的一隻手一直抓着馬匹上那個男子的一邊腳。
這個動作讓我感到有些奇怪,於是我擡頭望向馬匹上坐着的男子,這一看卻把我嚇得一個踉蹌幾乎坐到了地上,那騎在馬匹上的男子居然是一個紙人!
摻白的臉,彎彎的眉毛,臉上還畫着一對漆黑的眼睛,最明顯的是它臉上的那一抹腮紅,與慘白的紙臉配合在一起,讓人看了感覺很怪異。
讓人印象最爲深刻的,是紙人那張殷紅的小嘴,彷彿剛吸過血一般,嘴角微微翹着,就好像是在對着我微笑。
那對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讓人不敢直視,與它面對面總感覺它就是活着正站在你面前一樣,讓人望而生畏。
儘管現在還是白天,但剛纔這一幕卻把我們三人嚇得夠嗆的,就在我們還沒回過魂來的時候,四個矮小精壯的漢子擡着一頂轎子走了過來,好奇心驅使着我們都不由自主地望向轎子,都想看看新娘子長着啥模樣。
當我們望向轎子的時候,眼前的一幕使我們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這頂轎子居然也是紙做的,而且做得唯妙唯俏。
轎子頭頂部分被塗上了一層黑色,而轎身則塗上了紅色,難怪剛纔我們遠遠望過去竟然分辨不出來,竟還以爲這是頂真轎子。
當我們向轎裡望去的時候,發現轎子中間還放置着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用木製的相框鑲了起來,照片壓在了一朵大紅花的上面。
照片裡頭是一位芳齡二十幾的年輕姑娘,瓜子臉,大大的眼睛,再配上一張小嘴,的確是個美人。
但眼前這一詭異的一幕卻讓我覺得很難受很壓抑,只想快點離開這裡,根本沒有更多的心思去注意照片裡的那個姑娘。
但這時候,旁邊卻蹦出了一句讓我幾乎吐血的話來:
“這姑娘真美,要是能娶回去做老婆,這輩子咱也沒算白活了。”
開口的居然是虎子,這讓我和勝子有些哭笑不得,這都什麼玩意啊,這種時候了還能開出這樣的玩笑來。
這時我們總算弄明白了,我們遇到的是死人的婚事,也就是民間所說的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