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放棄這邊的“拿下”，那邊的“拿下”似乎就來了。
楊亞楠找到牟星雲說，她報名參加成人高考，希望他幫她補習功課。
“你爸爸同意嗎？”牟星雲一本正經地問。
“我爸爸？”對牟星雲的問話，楊亞楠感到很是意外，“關我爸爸什麼事？又不是我爸爸要高考，又不是我爸爸讓你教我。”
“沒什麼，只是——”
“哦，我明白了。”楊亞楠露出不屑的神色，“你是生我爸爸的氣吧？沒錯，他是不大看好你。你也別覺得憋屈，他確實因爲你是農村來的，很可能畢業後還要回到農村去，所以不希望我和你有過多的交往。可是，你也知道我可不是誰都主宰得了的，我聽我自己的。”
楊亞楠說，我不管他這麼想，我只管我是怎麼想的，當然，還要看你是怎麼想的。你如果確實怨恨我，不喜歡我，我沒意見，從此不再麻煩你，絕對不出現在你的眼前。不過，你自己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就這麼恨我？這麼討厭我，甚至都不願意見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們都不是小孩子，自己想的是什麼，該怎麼做，應該自己把握，是不是？”
“我只是？”
“你只是沒有勇氣，是不是？”
“我是對你負責。”
“呵呵，你對我負責，你還多有責任心的哈，看不出來也。”楊亞楠有些半譏半諷，“你首先對自己負責好不好？一個男人，對自己都不負責，居然大談對別人負責，你臊不臊？”
“你這麼知道我怎麼想？你又不是我。”
“我怎麼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也不是我。”說完，楊亞楠笑了，“你個笨蛋，哈巴，你啥子都好，就是缺乏勇氣，不敢說出自己心裡想的話，不敢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總以爲自己不夠好，配不上所想要的東西。”
“你好得行，鑽到別人肚子裡了？”
“我沒有好得行，但是我曉得你想的是啥子。想喝水就端杯子，想吃蘋果就上樹。你們那個課文是怎麼寫的？有花當摘直須摘，莫待花落空摘枝。”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就是。”牟星雲笑了，“你可以當大學教授了，還考啥子成年大學嘛。”
“那也是，社會這一套，我學的確實不少，就是書本少了點。”
“我教你哪些嘛？”
“語數外，歷史，地理，我考文科。”
“怎麼教？”
“我找你，就在你們學校。教室、圖書室、操場，都可以。”
“你不找秦川？”話剛出口，牟星雲就覺得唐突了。
“你！”楊亞楠作勢要踢牟星雲，看他面紅頸脹，把伸出來的腳收回去了，“你自己都曉得不該說這話哈？你還說。”
牟星雲覺得無話可說。
兩人商議，隔天楊亞楠過學校來一趟，週末就抽一天去她家。
“不去你家行不行？”
“不行。”
“爲什麼不行？”
“你個哈巴，他們就是想要那個人來教我。”
牟星雲真的無話可說了。不過，他心裡依然沒有勇氣接受楊亞楠，但是他確實不能拒絕她，等於說，也不能拒絕自己。
楊亞楠想的很清楚，她現在就是要讓牟星雲明白她的心思，鼓勵他明確他自己的心思。她還希望通過牟星雲幫助她複習，讓父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她不喜歡其他人，也不喜歡秦川。
本來，聽說她要報考成年高考後，楊偉光就推薦過秦川，她沒有回答，只是說自己能學好。她要把牟星雲帶到家裡去，讓父母瞭解和感受牟星雲的好，同時，也鼓舞牟星雲，接受她的這份好。
她覺得，這不僅僅是對自己的情感負責，也是對牟星雲，對她的父母負責。她要通過努力，把成人高考拿下，把父母拿下，自然也把牟星雲“拿下”。
璧西女孩，就是這麼敢愛敢恨。
有一天，牟星雲在副校長、物理系教授董謹瑜辦公室整理完資料，臨走的時候，教授對牟星雲說，有一個“全國優秀大學生幹部”的名額，他推薦了牟星雲。不過，教授讓他要保密，“等評選結果出來了再祝賀”。
從董副校長辦公室出來，牟星雲異常高興，實在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就給楊亞楠打了個電話，說有好消息要告訴她。
“你的好消息？分配嗎？還是報送讀研？”
“都不是。”
“那是什麼好消息？”
“請我吃飯，我告訴你。”
“好啊，沒問題，你馬上過來，大門等我。不，我馬上過去。”
沒多久，楊亞楠就趕了過來。倆人在學校旁邊的餐館裡，小小慶祝了一下。
“要是他們倆個在就好了。”牟星雲幽幽地說。
“不要替馬文龍傷心了，他是個人才，有機會東山再起的。”
“嗯，但願吧。”牟星雲喝了滿滿一杯，“等我有了能力，最先幫的，就是馬文龍和孔德志。”
“哪，要等到哪一年？”楊亞楠笑着說。
“看不起我是吧？”
“哪裡哪裡，你是全國優秀嘛。”
不過，牟星雲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他的董副校長正在爲他這個“全國優秀大學生幹部”據理力爭。
學校校長辦公室，校領導們正在爲這個“全國優秀”花落誰家，展開討論。董謹瑜的意見是推薦牟星雲，而校長吳振業的意見是推薦秦川。
“牟星雲一個山區來的孩子，憑着自己的努力，不但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而且全面發展，在多個體育賽事中獲得前三名，更爲難得的是，他在班級和校學生會，都展現了良好的組織能力，熱心集體活動，在學生中擁有很高的知名度和威望。”
“我們也覺得牟星雲很優秀，不過，秦川也很不錯，成績比牟星雲更好。”
“如果明年還有推薦的機會，完全可以推薦秦川讀研。這個優秀學生幹部，給牟星雲比較合適。這是我的個人意見，當然，究竟推薦誰，決定權在武校長，我也尊重和服從你的決定。”
“那，其他同志的意見呢？”武校長環顧左右。
左右的領導們也“環顧左右”，不做聲。
校長和第一副校長爭執起來，其他領導如何表態？
最後的決定是：這次全國優秀學生幹部，推薦牟星雲，明年的讀研名額，給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