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網絡信息中心串門的人,就象流水一樣,整天沒斷的時候;這嚴重干擾了網絡信息中心的正常運行,也干擾了小騙子對周東身體內蠱蟲的培養與探索。
所以,週五下班前,周東在網絡信息中心立下塊牌子:護士與胖子不得入內。
醫生們對此的感覺就很不以爲然,他們都具備科學的素養,對這樣的東西是不相信的;因爲,沒有嚴謹的科學理論能證明,周東的減肥效果,真的是那個掛中級職稱的李副主任妙手施針的結果;退一步來講,就是那是事實,也不證明有普遍適用性。
幾個醫院著名的胖子被拒絕就是證明,李副主任如果心裡沒鬼,不會只治周東一個人;在海洋醫院裡,比周東有影響的胖子多了,比如說趙副院長。
又是週末,葉兒要到蘇州碎雪園學畫,這次祝童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了。
爲了不與梅蘭亭見面,前兩個週末,祝童藉口醫院有事沒去;葉兒理解,畢竟新到一個單位,很多事情要適應,還要準備考試,忙是應該的,整天無所事事的人才討厭呢。
善良美麗的女警官可不知道,小騙子是去加班,卻是在研究怎麼對付神秘的蠱蟲。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件有現實意義的正經事,但周東十分配合,雖然痛苦,祝童威脅一停針他的肥肉就反彈,甚至更胖。
鬼門十三針的兩路針法,配合以“氣”字決和“靈”字決心法,祝童已經完全掌握;“怒”字決心法,由於是在摸索,經常出現偏差。
受苦的是胖子,周東被扎昏過去,幾乎是經常的事,有一次祝童一個組合針紮下去,小胖子渾身顫抖,休克了。
但他嘗夠了肥胖的苦楚,竟咬牙忍受下來,週末也堅持到醫院隨小騙子折騰。這份毅力與承受能力,把祝童都感動了。
某天,王覺非下班前拐進信息中心,現場觀摩李副主任的針術並自己親自體驗後,問;“李主任,不如到整形外科做副主任?這樣可以提前解決副高職稱;他們的主任說起過你,現在減肥是很掙錢的。”
小騙子斷然拒絕,蝶神什麼時候爆發,他可掌握不了。
於是,連周東享受李副主任針術的機會也少了;祝童桌子上擺上兩摞參考書,專心複習考研究生的功課,主要是外語,差的不是一般的多。
但是今次不去不行,逍雲莊主祝雲來電話,將陪師叔祝黃到碎雪園探視竹道士。
清晨八點,梅蘭亭的奧迪A4準時停在紫金豪苑門前;女人出門都比較麻煩,先出來的是祝童。葉兒昨天晚上又住在朵花那裡,她讓祝童先下來。
“我有了。”上車後,梅蘭亭第一句話就把小騙子驚出身冷汗。
二十天沒見,梅蘭亭還是那副中性打扮,眉眼間多了絲嫵媚,似笑非笑的看着祝童。
“你確定?”祝童心虛的問,他實在是懷疑,一次就中標,可能性不是沒有,不過,看梅蘭亭的表情,十分值得懷疑。
“來,我給你看看。”祝童伸手要抓梅蘭亭的右腕。
“做什麼?男女有別,這裡是大馬路,人多嘴雜的,尊重些。”梅蘭亭輕巧的躲過。
也許都是江湖中人,兩人還裸裎相對過,祝童面對梅蘭亭是最放鬆的,笑笑:“你說有了就有了?我不相信。”
“沒讓你相信,我只是告訴你一聲;你也不用害怕,我梅蘭亭不會纏着你,更不會對葉兒說。”
“哼,我根本就沒射。你哪裡會有孩子?”祝童冷着臉,冒出一句。
“你——無恥。”梅蘭亭“噗嗤”一聲笑罵道:“流氓,我又沒說懷孕了。”
“那你說有了,有什麼?”
“我有些想你了,不行嗎?”葉兒和朵花走過來,梅蘭亭彈一下祝童的頭:“你們男人啊,都不是好東西;週一晚上我在家等你,到時候再讓你看看我是不是真有了。反正,我感覺不對。”
祝童一顆跳動的心才放下,又被提起在半空。
奧迪A4開動,這次是祝童開車,葉兒坐在助手席;三個女人一臺戲,朵花漫爛天真,梅蘭亭出身真正的梨園世家,這齣戲就更熱鬧了。
已近年底,上海的市面上充斥聖誕節的氣氛,帶尖角紅帽的店員一早就在馬路上招攬顧客;朵花是新奇的,她最喜歡熱鬧,連連向葉兒和梅蘭亭問這節日的來歷,甚至還讓祝童停車弄個帽子帶上。
碎雪園到了,時間剛是十點半,祝童一路上都在注意,沒發現秦可強的影子。
也是,今天碎雪園聚集了江湖上有數的高手,沒誰敢在這裡搗亂,馬夜親傳的六個弟子就住在碎雪園內。
柳伊蘭的奔馳車也停在碎雪園門前,兩個穿黑西裝的年輕人坐在門廊內喝茶,祝童的師侄祝成風也在那裡。
小夥子夠機靈,剛想起來行禮,看到祝童擺出的手勢;馬上裝模做樣的走到奔馳車旁,與坐在裡面的司機說笑起來。
準確的說來,朵花也算半個江湖中人,唯一的外人是葉兒;進入碎雪園內後,葉兒照例到水閣隨馬夜學畫;朵花去釣魚,馬夜養在荷花池內的金魚。
梅蘭亭乖巧的打個掩護:“李醫生,去看看道士好些沒?”轉過小徑到後園,一路上梅蘭亭再沒說話。
系雲軒下,十多株梅花已綻開粉色花瓣,梅香繞靜水浮動。
梅樹下,竹道士與一老者把酒清談,祝雲與祝成虎站在老者背後,柳伊蘭立在竹道士身左,她身邊還有個俏麗的少女,不過十六、七年紀,捧只托盤,白錦罩着,看不出裡面是什麼。
“師叔安好。”祝童緊走幾步,跪下對師叔祝黃行大禮。
“起來吧,你很好,竹道宗說你靈動,梅長老誇你見識超羣,柳家大姐贊你有情有義。祝門有你這樣入世的弟子,福也,命也。”祝黃看去真的很高興,伸手扶起祝童,端詳他一下;“那東西在裡面還好嗎?”
“謝師叔關愛,除了睡不安穩,一切都好。”祝童不敢放肆,師叔祝黃在他看來固然有些迂腐,甚至不合時宜,但是他有一身浩然正氣,正是小騙子尊重的東西。
祝童雖然老實的低頭說“謝各位擡舉”,腦子裡轉的全是另番念頭。君子可欺,別人說什麼您老都信嗎?
馬夜說小騙子見識超羣,那是一定的,在山東碰一鼻子灰回來後,馬夜見到祝童從來就是帶着三分氣;這是場面話而已;見識也是分好壞的啊;祝童知道:在梅長老看來,自己是一腦子陰謀,再超羣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靈動?竹道士怎麼也虛僞了,這裡最靈動的應該是他;道宗掌教原來也有違心的時候。
看柳伊蘭的樣子,誰會相信她在暗中算計自己呢?有情有義,那要看對誰,這個詞有時候是對傻子的另一種表述。
不得了!祝童忽然想到,現在的碎雪園裡,竟聚集了江湖四派中的頂尖高人,在這樣的場合,客套是應該的,也許人家真的是客套呢。
柳伊蘭轉身從身邊少女手裡接過托盤,捧到祝黃身前:“前輩,謝您爲竹道士醫傷;伊蘭準備點小小心意,請務必收下。”
祝黃向竹道士看去,果然,氣息空靈,籠在他身上的滯澀之感幾乎消失,看去飄然若水。竹道士的傷已經被師叔調理,看師兄祝雲虛弱的樣子,剛纔少不得一場勞累。
“那是應該的,祝門爲人治病一向不圖回報,竹道宗又是因我祝門受傷;該說謝的是我們,禮物是萬不能收的。竹道宗的傷還沒痊癒,祝門會盡力的。”
祝黃不要,看也不看柳伊蘭,君子勿視,她今天的裝扮端莊中透出秀美;祝童看去也感覺賞心悅目。
“您是書中行家,看看總可以吧?幾年前,我在倫敦拍賣會上見到這支筆,感覺喜歡就買下,卻不知此筆是什麼來歷。看到您我才知道,好筆更需明君賞。”
柳伊蘭拉開白錦,紅色描金托盤上,是一管古樸的毛筆。
粗看,這就是個值錢的寶貝,仔細一看更了不得;筆身稍微彎曲,長八寸,似以冰雪凝就,青色鳳凰盤於筆管上部,半隱於潤玉琢成的白雲間;頂部鑲明珠,手握處,綴七顆豆大紅藍寶石;筆頭是青翠的絲毛,看似輕柔,風吹過,梅花搖,青翠絲毛動也不動。
“鳳卓青羽。”祝黃師叔鬍子顫動,祝童知道,柳伊蘭出手的東西一定不是凡品。
“瞧,還是您老慧眼識寶,它在我身邊多時,誰也不知道原來還有如此雅緻的名字呢;祝前輩,這隻筆就當我蘭花一派送與祝門的禮物。”
“我要了。”祝童以爲師叔要拒絕,誰知他竟開口收下了。
“鳳卓青羽本就是我祝門之物,柳家大姐,這份人情祝門記下了。”祝黃站起身,拱手一拜;祝雲祝童連同祝成龍都跟着行禮。
“我可受不得這個;”柳伊蘭連忙拉着竹道士;“竹兄,這可怎麼使得?”
“江湖一脈,互相照顧是應該的,這樣的筆也只有祝門用得上。柳妹,前輩的人情是對你那些姐妹的,當得。”竹道士沒替柳伊蘭客套。
祝黃又問:“請問,柳家大姐可見過出讓此筆的人?”
“沒有,前輩如果想知道,我可以請朋友查問,有消息一定報於前輩。”
“柳家大姐多費心了。”祝黃又謝一謝。
“竹兄說過,江湖一脈理當互相照顧,前輩不要再客氣。”柳伊蘭從少女手中又拿過只錦匣,打開遞給祝童:“這對小玩意兒就送給你了,別拒絕,祝黃前輩就比你爽快;這可不是給你的,是給蘇小姐用的。”
匣子裡躺着雙盈白的竹筆,祝童不懂這東西,第一眼看上去就賞心悅目,葉兒看到一定更喜歡。這是一對精工製作的細筆,筆頭圓潤,潔白純淨嬌柔,似含苞欲放之玉蘭,觀之有秀美之感,正適合學習工筆畫的葉兒用。
“多少錢?”祝童問出句大剎風景的話,此等風雅之事,在這風雅之時,確不合適。
柳伊蘭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笑而不言;師叔祝黃皺皺眉頭,舉杯酒遞過來:“竹道士釀的竹花酒道門一絕,十年才得一罈,喝一杯,或許對你有些好處。”
祝童只有喝下這杯苦酒,心裡埋怨着迂腐的師叔:江湖一脈是什麼玩意?好東西都是要錢買的,八品蘭花的人情能輕易欠得?
柳伊蘭的禮物早不送晚不送,自己一來就出手,八成是做給自己看的。
祝門混上海的沒別人,這份人情少不得還要自己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