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手下留情。”黑影蜷作一團,開口求饒。
“晚了!”祝童冷斥一聲,右腳踏實,踩中黑影的擋在頭頂的左臂。
“我是大火輪。哎呀……”黑影慘叫一聲,他的左臂斷了。
“我知道。”祝童立在大火輪身前;“誰讓你來的?爲何跟着我?還有幾個人?”
大火輪掙扎着站起來,靠在城牆上。只一招,他就徹底被祝童震服了。喘息幾下低聲說:“掌門發出指令,我們做小弟的不敢不聽。我的任務只是來探路,掌門和長老已經上路了,明後天能到。”
大火輪很清楚彼此之間的差距是多麼的巨大,他甚至連拿出輪刀拼死一搏的勇氣都沒有。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不再是兩年前的千面獨狼或小騙子,而是一個心冷如鐵的祝門高手,隨時可能廢掉或殺掉自己,就如在奉節對付大盜蘇起那樣。
“告訴汽笛,他不來我也要去找他,二十多年前的那筆賬,早該算一算了。”祝童說罷,將龍星毫點入大火輪的丹田;“這是你應得的,你曾兩次要幹掉我。事不過三,今生今世,你沒有機會了。”
大火輪悶哼一聲,世界變得暗淡無光、模糊不清,軟軟地癱倒下去。
他看着祝童的身影過跳巖,眼前驟然黑了下去,胸口如同壓上了一塊巨石,腥甜的氣息不斷涌上喉嚨,小腹炙熱如火,四肢百骸卻冷寒似冰,這是散功的徵兆。
大火輪張大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前路茫茫,天下之大,今後該何安以身?
修煉半生的功夫完了,祝童讓他傳話,可是他不敢面對汽笛。他曾經爲幫派做過那麼多見不得人的事,四品紅火不會收留廢物,處理起廢物來卻不會有絲毫手軟。
酒吧裡只有兩桌客人,靠窗處一對年輕的男女在親熱。男孩子捧着女孩的臉頰,輕聲說着情話,嘴脣輕輕的在她耳邊滑動。女孩雙眼緊閉,微微顫抖着。
葉兒站在他們旁邊,很仔細的看着。
還好,葉兒的動作很輕,他們沉浸在美妙的私密世界裡,沒有覺察到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
吧檯旁,一個帥氣的男樂手正在撥弄吉他,他擡頭看了一眼,又沉浸在音樂裡。
吧檯內站着儀態萬方的青梅,她看到祝童,丟來個曖昧的微笑。
“小姐,失戀的吧?哥陪你喝幾杯,醉了,什麼都忘了。”一個半醉的男子從角落裡走出來,那是酒吧裡的另一個客人。
葉兒恍若未見,繼續看那對情侶親熱。
“小姐,你穿得真性感,哥喜歡。”半醉男子伸出手,剛要落在葉兒肩頭;忽然身體一歪,倒在旁邊的桌子上。
祝童扶起他,低聲說:“你醉了,早點回去,別惹事。”
半醉男子努力擡起頭看看祝童,再看看葉兒,似乎明白了,用力點點頭,磕磕絆絆的走回角落方向。
怪異的是,那對情侶不知是太過沉醉不知道,還是不想被打斷,熱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葉兒回頭看一眼祝童,伸出手,說:“我想喝酒。”
“太晚了,明天再喝,好嗎?”祝童柔聲勸道。
“我想喝酒。”葉兒又說,眼神竟是火辣辣的。
“喝酒……來兩瓶啤酒。”祝童受不住,對吧檯方向說一聲。
“我想喝酒。”葉兒隨着祝童坐到靠近牆壁的另一張臺子上,嘴裡不斷的低聲唸叨:“我想喝酒……我想喝酒……”
青梅送來兩瓶啤酒,打開。
祝童遞上鈔票說:“請拿兩個杯子來。”
男孩轉身去拿杯子,祝童回頭看,卻看到葉兒已經將一瓶啤酒喝的一滴不剩。
祝童連忙拿過另一瓶,說:“酒不能這樣喝。”
“我想喝酒。”葉兒抓住酒瓶,力氣大的驚人。
祝童被驚得一愣,不覺鬆開手,這瓶啤酒毫無懸念的又被她喝下去了。
“我想喝酒。”葉兒又說。
“沒有了。”祝童從她手裡拿過空酒瓶,放回桌上。
青梅端着兩隻酒杯過來,祝童說:“來一壺清茶,謝謝。”
“我不要喝茶,我要喝酒。”葉兒伏在祝童懷裡,低聲抗議道。
睡裙上部只有兩個細細的吊帶,祝童輕輕撫摩肩頭水嫩的肌膚,柔聲道:“葉兒,你是個好女孩,不能喝酒。”
“我不是好女孩,我要喝酒。”葉兒提高聲音,掙扎要去吧檯拿酒,祝童再也忍不住眼裡的熱淚,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吻住她的嘴脣。
葉兒的身體僵住了,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祝童。
慢慢地她閉上眼睛,呼吸變得急促,身體不斷抖動。她突然掙開被困在身體兩側的手臂,緊緊的抱住祝童,近乎瘋狂的回吻過來。
青梅把一壺茶放到桌上,擡手放下一隻竹簾,使這處座位瞬間變成個半密閉的空間。
不知過了多久,祝童擡起頭,酒吧內本就清淡的燈光穿透竹簾灑在葉兒不斷起伏的酥胸上。她微紅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低聲說:“**,你哭什麼?”
“你……醒了嗎?”祝童不敢確定葉兒如今的狀態。
“我本來就沒有睡。”葉兒又湊上來,頑皮地說:“吻我,殺人犯。”
小騙子腦子裡轟的一聲,這種情況他真的是第一次遇到。懷裡玉人目光朦朧,白皙光滑肌膚在燈光的側影下散發着至性的魅惑。
香軟的脣貼上來,懷裡似乎抱着一團烈火,這種感覺已經好久沒有了。
祝童再沒有絲毫抗拒的念頭,手也不受控制的捂住一團誘人的溫柔。
“陪我散步。”葉兒忽然掙脫開。
祝童傻傻地點點頭,隨着她走出酒吧。
第二天清晨,祝童走出房間,葉兒已經在堂廚房幫着陳大媽準備早餐。
“早啊。”祝童愉快的說。
可是,葉兒似乎沒有看到他的樣子,只和陳大媽說話。
“怎麼了?”祝童以爲葉兒不好意思,伸手去拉葉兒。
昨天晚上,他們三點纔回到客棧,側門已經被關上。陳大媽起來開門時還埋怨他們半夜亂跑。
祝童曾想讓葉兒到自己的房間,他們已經好久沒親熱了,可是葉兒很堅決的回到與朵花同住的房間,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別碰我。”葉兒飛快的躲開,冷冷地撇了他一眼。
祝童被搞迷糊了,昨夜,就是是誰在做夢?葉兒眼睛裡的厭惡與冷淡不像是裝的,裡面分明寫着“殺人犯”三個字。
王向幀走下樓梯,剛巧看到這一幕,笑道:“怎麼?又吵架了?”祝童尷尬的笑笑,這才知道,昨天晚上他也沒睡着,或者是半夜酒醒,聽到了他們在堂屋裡的竊竊私語。
可是,葉兒看了一眼王向幀,竟然表現得與昨天一樣。只禮貌的點點頭,眼睛裡浮起一絲迷茫。
祝童站在那裡,心裡隱隱作痛;精神分裂!葉兒如今的狀況是最不好醫治的精神分裂症。
白天,晚上,不是一個人。昨夜的葉兒如出水芙蓉,柔情似水又熱情如火。現在的她神情端莊,自有一副不容冒犯的清雅。
昨天晚上他們就如剛熱戀時一般,沿沱江兩岸圍繞虹橋轉了一圈又一圈。他們在每個沒有燈光的角落接吻,每次經過虹橋下時都有一個激情四射的擁抱。
葉兒並不抗拒他的深度愛撫,如果不是顧忌暗中守護的曲奇,祝童很可能會……
但是,她除了情動時低呼幾聲“殺人犯”之外,至始至終沒有說幾句話。凌晨三點,如果不是多雨的湘西降下一場無情雨,他們會牽着手在沱江邊遊蕩到天明。也許,那樣就好了,葉兒不會變成這付樣子。
祝童呆呆的注視着葉兒,回憶着。他在短短的一夜裡錯過了兩次喚醒葉兒的大好機會。第一次是在寫字的時候,他已經進入了葉兒的世界,可是並沒有把握住那稍遜即逝的時機;第二次是昨夜,葉兒走出陳家客棧時確實在夢遊,她在酒吧裡被那對情侶營造的溫情所感染,被喚醒時,身心都處於一種特殊的狀態。
可是,他竟然被情所迷,錯過大好機緣。
兩種時機是實在太難得了,幾乎可說不可複製,葉兒經歷過一次就會在心靈深處產生抗體。接下來的治療如果不小心的話,傷害會變成一處隱秘而不可觸碰的傷疤,長久存在與葉兒心靈深處。
殺人犯這三個字,將成爲一個引發病變與傷痛的魔咒。
“會好起來的,慢慢來,病去如抽絲,急不得。我對你有信心,對蘇警官有信心。”王向幀的柔和聲音把祝童從悔恨中解脫出來,朵花迷糊着臉走出來,衣衫不整的叫嚷着口渴,要喝水。
王向幀板起臉說:“又不是在家裡,這付樣子醜死了。”
葉兒端來一杯清水,遞給朵花說:“喝吧,快些梳洗,早飯已好了。”
“葉兒姐,我是不是做夢了?我覺得你昨天晚上出去了好久好久。”朵花喝下半杯水,拉着葉兒的手問。
“你是做夢了,昨天晚上我那裡也沒去。”葉兒對朵花沒有戒備心理,只是不想看到祝童。她昨天晚上問了朵花好多過去的事。
“你一定出去了,睡衣都髒了。後面有好大的一塊黑。我半夜起來上衛生間看到了。”朵花指指自己的肩後,說。
“真的啊,我沒注意。”葉兒眼裡閃過一絲迷茫。
“你爲什麼一早就洗衣服?嘻嘻,一定是掩蓋罪證。”朵花不依不饒的說,還不懷好意的瞄祝童一眼。
葉兒沒有臉紅,眼睛裡的迷茫正在變成空茫。
“朵花快收拾一下,我們今天進山。”祝童害怕葉兒再次頭疼,暗中對朵花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刺激葉兒。
“進山看媽媽?好啊好啊,爸爸也去,是嗎?”朵花完全是一副沒心沒肺的脾氣,跑去問正與陳阿伯在門口說話的王向幀。
葉兒還臉色蒼白的站在那兒,空茫的眼睛中彷彿帶着無限傷感,淚水順着眼角奪眶而出。潛意識裡,她在抗拒!現在,她在守護那份抗拒。
她在幻覺裡聆聽到陌生地傾訴,冥冥處似乎有一隻漆黑的眼睛窺視、吸引着她。她在疑惑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她不願意醒來,她不願意面對一個殺人犯!
祝童毫無辦法,他不敢對葉兒動半根手指,也不忍看着葉兒陷入死衚衕。
還好,陳大媽端着兩碗玉米粥走出廚房。
祝童對她使個眼色,陳大媽看到葉兒的異常,連忙放下碗,將葉兒攙扶進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