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弄堂(下)

“你們請,我去補妝。”謝晶雅然一笑,輕輕站起走出包房。

“江兄,請。”祝童掏出一盒香菸,右手食指輕叩盒底;一隻香菸射向江小魚脣邊。

江小魚一直冷冷的看着祝童,搞不清他此時要和自己談什麼;香菸射來他也沒躲閃,啓脣銜個正着。

“啪!”一聲,祝童把鋥亮的ZIPPO火機旋開,湊到江小魚脣下。

“不用,我自己來。”江小魚偏頭避過,手中出現一直銀色鑲鑽火機,卻沒去點燃香菸只在手裡把玩着;“祝兄有何指教?”

“想和江兄談一筆生意。”

“祝師兄又準備出山做生意了?好啊,我一定全力配合。”

祝童關上軒窗,包房裡瞬間寧靜了,這樣能使江小魚集中注意力。

“不敢勞動江兄太多,只要借點東西即可。”

“什麼東西?只要我有。”

“時間,我只借你一天時間。”

“什麼意思?”江小魚神情開始顯示出恍惚的跡象,祝童心底的石頭落下:“我想勸江兄幾句話,上海已經夠亂了,特別是最近;我們不應該介入太深。田公子看起來風光,誰知道他還能風光幾天?”

“你什麼意思?”江小魚的眼神有點慌亂,已感覺到身體不對勁。

“我的意思很明白,這個賭局太大,出牌要分外謹慎。江兄累了,不妨休息一下作壁上觀,等情況明瞭了再決定在哪裡下賭注。”

江小魚搖擺兩下慢慢坐下,不甘心的說:“你暗算……。”他已經很小心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着了對方的手段。

“算是吧,江兄,我是爲你好啊。”祝童笑着扶住他,又一次按開ZIPPO火機;明亮的火焰在江小魚面前劃出一個“氣”字,“噗”一聲吹滅。江小魚的眼睛就閉上了。

祝童把江小魚放在沙發上,拍拍手站起來:“我們兩清了。但是我不會讓江兄白辛苦,我將保證你在田公子身上的投入不受損失”

他不能不如此做,現在的江小魚可以說是田旭洋手,不斬斷這隻手,小騙子根本沒把握帶井池雪美離開漫江花雨,離開上海。鬆井平志和田公子在一起,太師府內外有很多大有身份的客人;如果一會兒出現什麼意外,沒有江小魚和田公子,下面的人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祝童走出包房,仔細的帶好門;蝶姨在拐角處等着:“你好象有什麼事?”

“是啊,蝶姨;我需要幫助。”

“真的要出事了?”蝶姨是個直腦筋,一時轉不過彎。

“這件事事關我和‘他’的安危;你說嚴重不嚴重?一會兒你不要管別的,保護朵花和蘇小姐離開這裡。我們連夜回鳳凰。”

“好啊。”蝶姨相信祝童,更怕“他”出什麼意外。

祝童神態輕鬆的走下二樓,拐過兩個彎看到秦可強,對方點點頭。

雪蘭華亭他來過,就是上次朵花化妝的那間包房。推開門,就看到沙發上做着三位美女:葉兒、井池雪美和陳依頤。

她們在全神貫注的欣賞朵花的演出,這是一樓唯一的一間包房,通過稍小的月亮窗可以近距離欣賞到舞臺上的精彩。

“李先生,您來了?”井池雪美第一個站起來,深深鞠躬。陳依頤驚異的看着他,門外的人沒有通報,他怎麼進來的。

“雪美小姐在,我怎能不來?”祝童先謝過井池雪美並扶着她坐下,順便也就坐在井池雪美和陳依頤之間。

沙發本就不太寬,祝童等於緊貼着兩個少女的,葉兒起身說:“你們聊,我去樓上看看,鬆井式先生一個人在包房,不太禮貌。”

“李主任,你要做什麼?”陳依頤終於發現不對了,掙扎着要起身,被祝童一把摟住腰肢,渾身軟綿綿心裡暈乎。井池雪美的腰也被攬住,瞬間紅了臉,低頭不語。

“陳小姐,你可以選擇是不是睡一覺,我要帶雪美小姐旅行。”祝童在陳依頤耳邊吹口氣,低聲說。

“哥哥要做的事,我不太清楚,也不想清楚,總之他是我哥哥。”陳依頤抑制住痠軟無力的感覺;“主任,讓我睡去吧,這輩子,我無條件相信的人,只有你。請……給我一個吻。”

陳依頤閉上眼,在祝童嘴角輕輕一吻;緩緩滑落下去,軟在他懷裡。

軟玉溫香滿懷,小騙子心如止水,抱起她放到另一張沙發上。

“李先生,我不能跟你走。明天就要簽約了,這不是你希望的嗎?”井池雪美擡起頭,眨着眼睛。

“雪美小姐,您相信我嗎?”祝童走到沙發前,伸出手;“我現在沒時間解釋,但鬆井式先生已經答應支持我,等我們離開這裡,我一定告訴你一切。”

井池雪美凝視着他,把手緩緩放在祝童手中:“我總是相信先生不會害我,但是,這件事關係重大,我要爲家族的聲譽負責。除非先生答應我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祝童焦急的問。

“第一個,和陳小姐一樣,一個吻。”井池雪美站起身,湊近一些:“先生不答應,我就喊救命。你是第一個吻我的男人,我忘不了。”她擡起頭,讓烏黑的秀髮漫過光潔的額頭,半閉着一雙癡迷的眼睛,宛如沉入夢境的天使一般迷人。

“你這是要挾。”

“別忘了,我如果答應你,家族很可能要承受五億美金的損失。比較起來,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世界上沒那個吻有如此昂貴。”井池雪美說出的話很有理性,但是她的人……時間……地點……。

也許很有道理啊,確實沒哪個人會爲一個吻付出五億美金的代價。

小騙子無頭有點暈,井池雪美已經踮起腳尖,櫻紅潤溼的脣重重吻上來。

正此時,包房門開了,葉兒懷抱一大捧鮮花,陪着一身舞臺裝扮的朵花走進來:“你們……?”

“關上門。”祝童低聲說。

葉兒才醒悟,連忙關緊門,臉色當然很不好看。

朵花挽着葉兒的手臂,吃吃笑着:“被抓到現行了啊,大哥,看你怎麼說?”

小騙子無話可說,尷尬的撓着頭:“不是那樣的……。”

“葉兒姐姐,對不起了,這是我的條件啊。”井池雪美一本正經面對葉兒,一本正經的深深鞠躬致歉;又對祝童說:“只是,先生的吻很不專心啊;第二個條件,讓我和陳小姐一樣昏睡過去。在我失去知覺的情況下,你可以把我帶到任何地方。”

祝童只好抽出龍星毫,把井池雪美刺昏過去,一把抱起她對葉兒和朵花說:“你們先走,我帶她走後門。”

“等等,我還沒換衣服呢。”朵花不滿意的說,外面已是初冬,她這身衣服太薄了。

“離開這裡再換。”葉兒把一件大衣披到朵花肩上,拉起她離開包房,看也不看小騙子。

祝童找到第三張隔板,那裡用花架掩飾着,一盆鬱鬱蔥蔥的吊蘭幾乎遮住全部細節;他用力推動隔板,手感嚴實毫無鬆動。祝童心裡着急,正埋怨柳伊蘭賣關子,卻見隔板帶着花架無聲滑開,露出一個黑黢黢的通道。

他剛進去,隔板在背後無聲關閉,通道內亮起一串燈火。

祝童不能冒險帶葉兒和朵花從通道離開。漫江花雨是蘭花姐妹們的道場,柳伊蘭如此信任他,他就不能給八品蘭花留下隱患。

通道不算很長,出口在黃浦江邊,是漫江花雨精心設計的臨江小花園的一角。

上海歷來多雨,淅瀝細雨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落下來,潮溼的水氣撲面而來。

祝童剛走出通道,直覺告訴他有危險在逼近,他想也不想,抱着井池雪美滾倒在地。

“你要帶她去哪裡?”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飄來,祝童根本弄不清他的具體位置。不遠處的江岸上有兩條黑影正在搏鬥,隱約能看出那是雪狂僧和秦可強。

祝童要保護井池雪美的安全,本身還有傷,面對這個隱在暗處的高手幾乎已經落盡下風;但是,他相信秦可強的判斷,既然秦可強說他可以出來,就一定另有佈置。

“雪美小姐病了,我帶她去醫院。”祝童站起來,轉過花園就是一條僻靜的弄堂。黃浦江內駛過一艘燈火輝煌的江輪,漫江花雨內的歌舞昇平聲陣陣傳來,他抱起井池雪美走向花園鐵門。

一個從黑影中閃出來,正擋在鐵門前;遠處的燈火照出撒花刀的寒光,也照亮了眼前的黑影。祝童看清楚他正是田公子身邊的年輕殺手,心裡反而不怕了;只盯視着他手裡的撒花刀。

從兵器能看出一個人的來歷和危險度,撒花刀長不過七寸鋒刃細窄,近把處稍寬,刀身開有深深的穿透性血槽。這是把殺人利器,穿透性血槽刺入身體會造成受瞬間大量失血,抽出時能擴大傷口,是把只爲殺人而造的兇器。

“既然雪美小姐病了,我向田先生打個招呼,陪你一起到醫院。”殺手冷冷的說。

“好吧,前面引路。”祝童大方的一擺手,順手彈出五枚金針,殺手早有準備縱身躲向一旁。

“厲害。”祝童誇一聲,抱起井池雪美彷彿一道輕煙從殺手讓出的位置闖出花枝鐵門。

殺手怒喝着撲過來,祝童剛要叫糟,鐵門旁的草地忽然探出一隻花鋤,狠狠的砍向殺手的雙腳。

“花海老師,這裡交給你了。我會照顧好雪美小姐,請你多多費心,照顧好的我的朋友。”

小騙子心情大好,野村花海對上殺手,兩人一樣的圓滑兇狠,無論哪個吃虧,他都沒意見。

“師父,攔住他。”殺手被野村花海纏住不得脫身,呼喚雪狂僧阻攔。

祝童對雪狂僧比較顧及,秦可強的修爲雖然不錯,但雪狂僧是成名已久的狂僧,剛纔只看一眼就明白秦可強在勉強拖着他。祝童生怕雪狂僧追上來,進入弄堂後就全力奔跑。

弄堂長不過百十米,轉過一道緩彎,已經能看到馬路上的車水馬龍和馬路對面梅家酒樓的招牌;身後沒有雪狂僧追來的聲音,祝童鬆口氣,把懷裡的井池雪美換個位置。

還有三十米就到弄堂口了,祝童已能看到街邊的路燈下,有一對情侶相擁走過;他甚至能聽到女孩低低的嬉笑聲。

眼前忽然一暗,弄堂口憑空出現一個雄壯的身影,也不說話,只穩穩守住出口,全身卻散發着奪人的氣勢。

祝童只好慢下腳步,他即使懷裡沒有抱着井池雪美,也不是攔路人的對手。那是一直不聲不響的金佛高手,聾啞和尚無言大師。

“大師無言,卻真能看準機會啊。”祝童回身看一眼,雪狂僧的身影出現弄堂的另一邊,正快速接近;看來,秦可強沒能攔住他。

無言雙拳迎上來,兩股雄渾的勁氣涌來,會合成一道雄渾的高牆攔住小騙子的去路。所謂一力降十會,聾啞和尚的修爲深厚,也許與雪狂僧不分上下,正面比拼毫無勝算;祝童只能依仗身法迅捷左躲右避才勉強應付過去。弄堂本身不過兩米寬窄沒有多少騰挪的空間,他手裡還抱着個人,龍鳳星毫別說刺上無言大師雙眼,根本就接近不了對方。

但小騙子已經沒有選擇,衝出弄堂纔可能離開擺脫腹背受敵的局面。

祝童把井池雪美高高拋起,劃一道曲線飄向弄堂外,自己卻作勢撞向無言大師。

井池雪美已經升了最高點,依照慣性向飛向弄堂外;無言擊出兩拳後縱身躍起,攔截將要飛出弄堂的富豪女。

“得罪了。”祝童輕喝一聲,把身上所有的金針都射出去,兩手中爆出兩團金光照向攔路的無言;龍星毫與鳳星毫劇烈旋轉,如兩點烏芒夾雜其中在金光燦爛中。

弄堂空間狹窄根本就無可躲閃,無言大師雙拳躲進寬大的袍袖,悶哼一聲擊出兩拳。

強勁雄渾的勁氣重重擊散那團金光,擊飛鳳星毫卻沒擋住鳳星毫,一點烏芒穿透他的袍袖正中他的胸口。

無言悶哼一聲萎靡歪倒在弄堂冰冷潮溼的水泥地上。

這是什麼暗器啊,根本就不用打穴;烏芒釘在他胸前,無言臉變得刷白,全身真氣被一股猛烈的肅寒凍結。

祝童從他身上踏過,雙手去接正在下墜的井池雪美;雪狂僧已經趕到他身後十米處,凌空擊出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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