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鋒利的剃刀

江湖規矩就在眼前,煙子的電話掛斷後,胖子那邊的手機響了;祝童靜靜的等他聽完,轉身向另一條街走去;高高的塔吊顯示,它下面有一處工地。胖子一擺頭,帶着兩個同伴跟上。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道理可講了,比的是誰的拳頭硬。

繞過一條橫巷,一座正在施工的高樓出現在眼前;祝童神色坦然,變抽空還與胖子聊着。

“打了幾次交道,還不知道老兄貴姓,請教了,以你的本事,應該不是個無名之輩。”

胖子眯着小眼不停掃視周圍,四品紅火吃的多是偏門飯,他怕的不是祝童,是祝童的警官朋友。

“免貴姓張,剃刀張就是我了。這個名號可比不了祝兄的千面獨狼威風,見笑了,你現在是江湖上風頭最勁的人。”

這是一幢高層建築,已經有幾十米高;工地似乎停工了,到處堆積着建築材料,沒幾個工人。

幾個人進去後,順小門走向建築內,上到三層一個空曠的大廳裡,自然就分爲兩邊站好。

“這裡僻靜,你們想怎麼樣?只要劃下道來,我都接着。張兄,剃刀張的名號小弟聽說過,據說你上過的火車就象被剃刀溜過的光頭一樣,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誰也做不了。請問,在張兄眼力,什麼樣的活兒是做不了的?”祝童先說話了,他站在明亮處。

胖子想一想,才抱拳道:“如果論起江湖規矩,祝兄這筆生意就算是做不了的。但是,您也要體諒,要對付你的不是我剃頭張,當家的大哥們傳出話來要你好看,我們兄弟只有得罪了。兄弟放心,我們出手會有分寸的,這次只要你一隻手。”

話音一落,胖子身邊兩個人就撲上來,兩把尖刀閃着寒光分刺上下兩路。

祝童迎上去,手指間旋轉着兩枚銀針,施展梅花針法輕點快刺,身體在極小的空間裡扭動幾下。

似乎只一個照面爭鬥就結束了,胖子的兩個夥伴哼也沒哼一聲,癱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祝童扯扯西裝,下襬處有一道裂口:“剃頭張,這件衣服很貴的,你動手時注意些。”

剃刀張眼光狐疑不定,看着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判斷着對手的深淺。來之前,他對七品祝門的手段研究過,也知道他們精通藥草之術,卻沒想到祝童如此厲害,只憑兩枚銀針就放倒了兩個同伴。

“他們啊,沒什麼傷,睡兩天自然就好了。你們可以不顧江湖規矩,我還不想背個殺人犯的名聲;你應該知道,祝門中人不輕易出手,更不會隨便傷人。”

江湖歷來是混出來的,不是學出來的,只有經歷的多才能成長。這也是老騙子的話。

不過,今天祝童應該是才體會到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混江湖最主要的是混出一雙毒眼。

剃刀張在祝童放倒兩人後,已經判斷出他施展的是靈活詭異的近身機巧功夫,兩枚銀針上一定喂有藥物;只靠銀針,就是點穴功夫再高,也不可能瞬間讓兩個久闖江湖的漢子不出一聲就倒下。

剃刀張退後三步,緩緩解下腰間的黃牛皮帶;這是他的看家本事所在。

牛皮帶的前後鑲有銅板,皮帶頭是沉甸甸一隻銅虎頭,皮帶中間三個插槽內還有三把明晃晃的薄刃剃刀。剃刀張的名號就憑這三把剃刀闖出來的,割包偷錢用它們,火拼爭鬥也是它們。

“噌!噌!”兩聲,牛皮帶在空中舞出個圈,把祝童擋在門戶外。

“祝兄,我怕了你了;不是身不由己,誰敢與祝門高手作對手?得罪了。”

祝童正聽剃刀張的陣,忽然一句得罪,牛皮帶毒蛇一樣向面門掃來;祝童晃身躲過,想找機會貼到剃刀張身邊,無奈先機已失。剃刀張拿定主意不給他貼身的機會,一條牛皮帶“呼呼”圈轉,不說被銅虎頭砸中,就是被皮帶上的銅板掃一下,八成也要皮開肉綻。

最使祝童心驚的,還是那三把剃刀,隨時有可能飛出來。看那閃着寒光的刀刃,誰也知道一定是過肉不沾血的厲害傢伙。

在祝童的經歷裡,這樣的對面搏擊還是頭一遭;老騙子只正經教過他一套蓬蒿功,別的東西都是在無意間漏幾句;祝童用銀針的手法,還是從那本出師前只看了半天的本羊皮書上學到的。

今天以前,祝童從不認爲在現代的社會環境下,學這些搏鬥的本事有很大的用處,再厲害的江湖高手也抵禦不了子彈,有那十年磨一劍的功夫,他寧肯多看點書學些做“生意”的知識。

所以,祝童對剃刀張毫無辦法,他估量一下眼前的局勢,根本沒機會取勝,耗下去肯定是吃虧不沾光。

這樣的賠本生意老騙子不會做,小騙子也不會做。祝童不管什麼江湖規矩不規矩,倒退着到樓邊,笑一聲:“張兄厲害,告退了。”跳上腳手架就溜。

剃刀張沒想到對手會來這一手,追到樓邊時,祝童已經下到二樓。剃刀張心裡惱怒,喝一聲:“江山不改,綠水常流;送祝兄一路順風。”

“嗖!”一聲,剃刀張手中牛皮帶猛然張緊,三把剃刀被箭一樣彈出。

這是剃刀張的獨門絕跡,用牛皮帶巨大的張力彈出的剃刀,比甩出的威力更大;以祝童菜鳥樣的見識眼光,也能看出那三把刀的兇險,躲避時鬧個手忙腳亂,“噗”一下摔到樓下。

好在他早看好地方,落腳處是個沙堆;祝童身體一歪,肩膀處一陣痠軟;不用看也知道,那裡被剃刀劃過,還傷到筋骨,傷口一定不淺。

祝童強撐着站起來,先用銀針在傷口周圍穴位扎幾下封閉住周圍血管,才擡頭對剃刀張道:“謝張兄手下留情,後會有期。”冷笑一下走了。

剃刀張看到那絲冷笑,心底一陣哆嗦;真傷了祝門弟子後他就後悔了,那可不是開玩笑,誰知道人家會用什麼辦法報復自己?

半小時後,祝童躺在海洋醫院外科手術臺上,多嘴的吳醫生戴着口罩,正在仔細的爲他縫合傷口。

剃刀張的剃刀薄而鋒利,把祝童右肩膀上部的肌肉切斷了一半。開始查看傷口時,吳醫生照例是一番口舌,還特意掀起他眼部的傷口,對小護士誇耀着自己的功勞。吳醫生的醫術是不錯,祝童的的傷口恢復的也快,現在只是一條淡淡的紅線。

祝童支開護士,掏出兩摞整整齊齊沒拆封的鈔票丟進吳醫生的抽屜:“我要趕時間,這些錢你看着花,用不完全歸你。四點以前,我要離開醫院。”

吳醫生馬上開始高效率的工作,等縫合完要上藥時,祝童掙扎着把一直緊纂的拳頭送到吳醫生面前,攤開後,露出一方狗皮膏藥:“麻煩你把這個給我貼上,我是中醫師,這是家傳的狗皮膏藥,比你們的藥靈驗。”

看在金錢的面子上,吳醫生已經沉默好久了,剛纔要打麻藥時,祝童拿過護士的酒精,摻裡面些紅粉喝下去就要求開始縫合;這些吳醫生忍了沒說什麼,從過程來看,病人似乎也真的沒什麼痛苦。

現在,吳醫生真的出離憤怒了,一把扯下口罩:“你以爲你是誰?既然中醫那麼牛,還來找我們西醫做什麼?”他是不能不憤怒,這個人的傷口雖然不大,卻傷了肌肉、血管和神經,吳醫生對今天的發揮十分滿意,一個半小時的縫合過後,連他自己都爲自己的手藝讚歎。但是現在病人要在自己精心縫合的傷口上貼狗皮膏藥,怎麼不讓他火大?

“我猜,吳醫生之所以到急診上來,就是因爲你這張嘴吧?”祝童一句話就讓吳醫生垂頭喪氣,兩個護士在一旁笑起來;大家都明白,急診科是醫院內最勞累也是最沒效益的地方。

“你是手藝不錯。”祝童自己貼上狗皮膏藥,抽出枚銀針**胸前捻幾下,解開封閉的穴道,滿意的感覺一下:“吳醫生,您沒感覺到我沒出多少血嗎?您甚至沒用幾片紗布,所以啊,中西醫結合纔是正理。”

祝童穿好衣服時,看吳醫生還在發呆,湊近點說一句:“我真的很佩服你,有機會再好好謝你。”

看到祝童走了,吳醫生才恍惚的問:“對啊,他怎麼沒流多少血呢?這麼深的傷口,應該準備輸血的。我。”

海洋醫院外,秦可強早等在那裡;祝童一上車就癱到後坐上,掏出一疊鈔票:“秦大哥,又麻煩你了。”

“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只要你對秦小姐好些,比給多少錢都高興。”

祝童愣一下,搖搖頭道:“這些錢不是給你的,麻煩你給我買套衣服。還要儘快到火車站,這一切必須在六點之前完成,我趕火車。”又沉吟一下:“秦渺是個好姑娘,但是,跟着我是不合適的。”他能想象的到秦渺的眼淚對這個男人的殺傷力,不過,秦渺確實不適合兇險的江湖之路。

秦可強發動的士,回頭看一眼:“兄弟,我看出來你受傷了,別說了,我心裡有數。”

黃昏,上海火車站。

黃海換上身筆挺的西服,與葉兒正在的士下客點焦急的等候,這是他們約好的集合處。

祝童從一輛的士中下來,黃海掂着祝童的行李過去,一把掛到他肩上:“李醫生,還以爲你來不了呢。”

祝童呻吟一聲,行李掉在地上,手捂着肩膀苦笑着:“輕點,我這裡扭着了。”

葉兒拾起的包,看着他有些蒼白的面孔,白一眼黃海,擔心的問:“李醫生,您,沒事吧?”

“沒事,就是這兩天沒休息好,上車睡一覺就行了。”天色將晚,葉兒有些不安,祝童又一次從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裡看到一絲蝴蝶的影子,伸手抓住她的脈門。

黃海正不好意思,看祝童抓住自己女朋友的手腕,剛要說話又想去人家是個大夫,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葉兒的脈搏又一次雄渾有力,這是不好的預兆,她又要發病了。

“我們要儘快上車。”祝童裹緊身上的風衣,回頭看一眼大上海,默默的與這座城市告別。

車站停車場,一輛不起眼黑色別克房車內,雅緻的紳士目送三個人消失在候車廳後,輕聲道:“他還是太沖動了,不明白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衝動不好嗎?年輕人有的是資本衝動,你太穩重了,象一杯白水。祝童是江湖釀出的烈酒,也是一匹不好駕御的野馬;要降服他,可不容易啊。”夜女人的面容從後座顯露出來,紅脣間含支深褐色香菸,呼出一口,看紳士不以爲然的搖頭,又說:“你不是讓肯保護他?怎麼還會出這樣的意外?肯難道也老了?他帶着這麼重的傷去湘西,應付得來那幫牛鬼蛇神嗎?”

“不是肯的錯,他久經風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你的小情人該遭此劫。你放心,大火輪不敢要他的命,江湖上沒誰敢負擔殺死一個祝門弟子的後果。三妹,我已經給老馬打過招呼了,有他的關照,祝童很快就能回來的。你應該想想,他爲什麼受傷也要到老家去?看到了嗎,你的小情人被那位美麗的小姐迷惑了。”

“大哥,你是說祝童愛上那小妞了?”夜女人輕笑一聲;“你們男人都一樣,面對這樣的美人沒幾個不動心的。我看,你也被她迷惑了。但是你要看清楚,她的美是瘋狂的,這朵花開得如此嬌豔,距離凋謝也就不遠了。”

車門一響,的士司機秦可強鑽進來坐到前派,他已經換了身生意人裝束,手邊是隻真皮旅行包。

紳士遞過個精緻的黑色皮匣子:“不到萬不得以,你不能出手,最好別讓他感覺到你的存在。”

秦可強點點頭,按開黑色皮匣子裡,取出張薄薄的面具貼到臉上;皮匣子內的鏡子裡現出一張平凡的面孔。

“肯,你也要注意安全啊。”夜女人叮囑道。

“謝謝小姐關心,我可以走了嗎?”秦可強,也許是肯,沉靜的說。

“去吧,記得小姐的話,你的生命比他重要。”

秦可強現出感激的神色,拉開車門走向進站口,連行走的姿勢都變得穩重了。

“是的吧?你真的認爲肯比祝童重要?”

“祝童以前太順了,跌個跟頭是好事,對大家都好。四品紅火這幾年太出格,與七品祝門衝突起來正是時候。這次不論誰勝誰負,對咱們也是好事。祝童也會明白很多也清醒很多,他身上的江湖氣太濃了,很不好。”別克車緩緩啓動,紳士沒接對方的話頭,低聲嘟囔幾句後專心開車,沒理會夜女人的調侃。

“江湖氣?你別忘了,我們都是江湖人。”夜女人把車窗按開條縫,拋出半截褐色菸蒂。

祝童沒想到,這次告別是如此的短暫。

七品祝門新一代江湖騙子,註定要在這座華麗之都,寫下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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