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雨欲來風滿樓1

山雨欲來風滿樓 2

• 山雨欲來風滿樓2... 可是,同樣柔和的風,如今他只覺得涼,涼涼的感覺從肌膚上一直滲到心裡去,涼得人整個兒地發冷,腦中慢慢現出那日她離開的情形。

那日清晨的陽光很燦爛,但是怎樣燦爛的陽光在她的笑容前都失掉了顏色,她笑起來的時候眉兒上挑,眼尾彎彎的,溫婉中帶着無比靈動的神色,真真的笑顏如花,每每看着那樣的笑容,心裡就會無端的歡喜起來,彷彿世間的一切都在那樣的笑容裡悠遠了,只要她的一抹笑顏就已經足夠。

那日,她笑語盈盈對他說:“夫君,我現在很亂,我想回家去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在夫君的身邊我根本冷靜不下來,很多事情都想不清楚,對不起,我需要時間好好的整理一下,我知道夫君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夫君,但是夫君跟我索要的,不僅僅是喜歡這麼簡單,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給,所以,我要好好的想一想,回來後,我會給夫君答案。”她含笑看着他的眼睛:“夫君也不要送我去,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樣面對夫君,夫君放心,我保證,不會太久的,過幾天我就回來。”

他含笑答應,沒有送她,只是站在景和宮的庭院,看着她悠然離去,心裡只是想:等她回來就好,等她回來,她會對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有一個清楚的認識,他有信心,她帶給他的,肯定是一個好的答覆。

可是現在,卻是這樣。

她明明說過的,過幾天她就回來,她會給他答案。

陰夜辰忽然站起來,紛亂的思緒忽然化歸爲沉靜,眼睛亮得奇異,對,娘子答應過會給他答案,所以,她定然不會有事的,陰夜辰深吸一口氣,強自自己鎮定下來,他不能也不可以亂,他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想辦法去救娘子,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想到此,他踏步就要出門去。

皇帝臉色一嘴角微沉:“給朕站住,你去能幫得上什麼忙?沒得給徐大人添亂。”

陰夜辰明白父皇的用意,但是此時哪裡管得了這些,腳步一頓,又要繼續往外走。

皇帝心裡發急,一旁的安得見狀,立刻眼明手快拉住陰夜辰,“王爺先不要慌,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再說,皇上定會爲王爺做主的。”

陰夜辰走脫不得,又急又氣,隻手就要甩開安得,忽然聽得安得壓低聲音道:“王爺,您想功虧一簣嗎?”

陰夜辰一愣,瞬間心裡的痛又加了幾分苦澀,幾分悽楚,連說出都不能,他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恨過自己的狀況,從前是自保的外衣,而如今,卻變成了束縛自己的枷鎖。

皇帝見他稍微冷靜了一些,忙安撫道:“你先不要慌,朕定然會不惜代價也要把朕的兒媳救出來。”說罷看向地上呆愣的徐楓:“去落霞山,帶足人馬給朕立刻到落霞山,必須把南王妃給朕找回來。”

徐楓一愣,隨即領命,遲疑了一下,又問:“那奸細呢?他和南王妃一起跌下去了。”

“先找王妃!”剛稍微平靜的陰夜辰聽得這句話,立刻一聲爆喝,心裡不止是痛,還有深深的自責,要不是因爲要追那人,沉薰根本就不會掉到崖底。

徐楓趕緊領命而退。

徐楓一走,安得立刻放開了手,道:“奴才剛剛得罪了。”

陰夜辰只是瞪了他一眼,卻也說不出責怪的話,心裡很急很痛,但是又無可奈何,最終滿臉失魂跌坐在椅上。

皇帝從未看見這個兒子這般的失態過,心裡說不出是喜是憂,固然,他對沉薰是很欣賞,在三個兒媳中,最看得重的就是她,她出了事,他當然也是焦急,但是,看得陰夜辰爲了她這般失魂落魄得失去理智的樣子,他的心裡卻是一沉。

正靜默間,忽然從殿門傳來一聲嬌柔的聲音:“父皇,女兒過來請安了。”

原是長公主陰夜姬,陰夜姬平素一直住在公主府,這日在宮中陪太后,想起那天宴會上沉薰維護陰夜辰的樣子,不由生了想去會一會的衝動,她向來率直,此刻已經拋掉了先前對沉薰不好的印象,只留了欣賞之意,哪知到了景和宮卻是隻有幾個宮婢,得知沉薰回家,而陰夜辰到了養心殿之後,一心只想這個弟弟還真是不懂事,自己的娘子回家都不會跟着護送,所以,一路也走到養心殿來,名爲向皇帝請安,實則是想要教訓一下陰夜辰。

給皇帝請了安,陰夜姬彷彿纔看見弟弟的樣子,當下驚奇道:“咦?我剛纔從景和宮過,不是聽說南王妃回家省親了嗎?三弟怎麼不跟着去?”

陰夜辰此刻心裡本來就自責那日他聽了沉薰的話,沒有跟了去,聽陰夜姬這麼一說,心裡疼痛更甚,眼底露出悔恨來,自嘲出聲:“是呀,我當初怎麼那麼傻,沒有跟着去。”

陰夜姬看得他這般樣子,倒是一愣,瞬間覺察出大殿中不同尋常的氣氛,視線一掃,發現掉落的棋盤和散落一地的棋子,不由問:“父皇,發生了什麼事?”

皇帝還沒有回答,陰夜辰卻出聲了,有些急迫地,只有三個字:“武狀元。”

皇帝一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武狀元武功絕妙,輕功更是了得,當下吩咐安得:“立刻讓武狀元去落霞山營救南王妃。”

山雨欲來風滿樓2

山雨欲來風滿樓 3

• 山雨欲來風滿樓3... 山谷中。

夜幕降臨。

沉薰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漫天的星子,耳中是山風嗚嗚吹過的聲音,而她躺在一處平坦的草地上,她有些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支着右手就要起身,忽然心口一陣刺痛,身子軟軟地倒下去,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迷魂咒反噬的後果,身子居然軟得連起身都困難。

“不要動,你現在受了重傷。”冷淡的聲音從旁傳來,沉薰一驚,回頭一看,眼睛因爲訝異而微張。

淡淡的月色如水一般灑落,月色裡,一個男子凝眉站立,手中正拿着乾柴,琥珀色的眼眸正看着她,高挺的鼻樑,劍眉星目,跟嘉明王朝相對儒雅的長相不同,這個人長得十分的粗獷,但是給人一種不同於一般人的俊逸。

顯然,這是剛纔拉她下山崖的人,而現在的樣子,纔是這人的本尊。

大腦自發自地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山崖前,凝碧衝破了穴道,出其不意地想要奪下他手中的匕首,確實也奪下了,只是後果是混亂間他一步踏空掉下山崖,而手中不忘緊緊拉着她。

真是不幸。

沉薰撇了撇嘴,擡頭看了看上方,根本看不到頂,不由嘆息,應該說是幸運纔對,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竟然沒死,不對,應該說五分幸運,另外五分,則是身旁這人的功勞。

沉薰視線落回一旁的人身上,而他正好在看她,於是,月色下,她清楚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眸。

“你是烏真國的人。”淡淡的陳述的語氣。

端康晟一愣,他沒曾想她醒過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般的平靜而又出乎意料,不過又是在情理之中,因爲這個女子這般的聰慧。

“是。”輕咳了一聲,端康晟大方承認,把手中的乾柴放下,開始生火,餘光看見沉薰正努力要起身,冷淡道:“你最好不要動。”

沉薰輕易從他冷淡的話中覺察到一絲關心,不由笑起來,頗有幾分調侃的味道:“你這是在關心人質嗎?我現在可算是最沒有威脅性的人質了。”

端康晟嘴角沉了沉,道:“我會去關心一個想要用迷魂咒讓我束手就擒的人?”也不知是問沉薰還是問自己。

“說得對。”沉薰點頭,道:“我用迷魂咒對你,你把我拉下山崖,一報還一報,很公平。”

聽得這句話,端康晟臉色卻沒有好轉,反而更加陰沉了,不知道是對她身處危險的境地卻仍然這般怡然自得的樣子不滿還是其他。

一時間兩個人沒有說話,沉薰是沒力氣說話了,暗自凝神調息,倒也不擔心身旁的這人會趁機加害,因爲這個山谷四面絕壁,是無論如何都上不去的,只能等上面的人來救,而會來救的人,就只有嘉明王朝的人,她可以說是他的救命稻草,要不然的話剛纔跌落的過程中他也不會捨身護着她。

調息了一陣,感覺稍微好點兒了,沉薰方纔睜開眼睛,有氣力坐起身。火已經生得很旺,初秋的夜晚微涼,沉薰慢慢轉過身,朝向火堆,上面正靠着魚,茲茲發出聲音,沉薰撫了撫空空的肚子,道:“可以吃了嗎?”

“馬上就好。”端康晟語氣依然冷淡,看了她一眼,原本冷淡的眼神,在看到她的時候卻忽然多了某種異樣,沉薰正疑惑間,忽然某樣東西兜臉而來,當然不會是魚,是衣服。

沉薰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的衣衫在跌落的途中掛破了,裂口從肩部一直到後背,一整片的肌膚都露出來,眉心不由微微一皺,但是她自小在山野長大,對於禮教並不是很在意,只一刻的不快,即刻放開,拿了對面人扔過來的衣服穿上,微微一笑,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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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康晟一愣,又是一次出乎意料。

自從遇見她,很多事情就常常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第一次被人反駁得無話可說,第一次被逼得到達如此狼狽的境地,第一次做傻事。

確實很傻。

他醒來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趕緊看了看護在懷中的她有沒有事情,傻得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當時他一腳踏空的時候,大腦裡閃現的竟然是如果有她陪伴崖底,就算是摔死也不會太糟這樣的思緒,而跌落的途中,他竟然不顧自己的安全,只是全力護住她,還好很幸運,途中掛到一顆峭壁上長出的松樹,減弱了跌勢,而他趁機提神,費勁了所有的精力,才減輕兩個人跌落的重量,落到崖底的時候他才發覺她已經昏迷過去了,是迷魂咒失敗的結果。

想起那個咒術,端康晟心裡浮起異樣的情緒,大腦裡忽然閃現出不久前的場景,她的手輕柔地放在他的手背上,她的手小而軟,指尖白皙修長,細膩的觸感讓人心裡一動。

而現在,微紅的火光間,她披着他的衣服,微紅的火光裡,益發襯得她的眼眸純淨如水,頭髮和衣服有些凌亂,但是卻沒有半分的扭捏之態,眉宇間是淡然,神情自然放鬆得如同在家中一般,彷彿坐在她對面的不是一個差點害她喪命的人,而是一個朋友一般,她甚至跟他說謝謝。

端康晟心裡升起一種極其荒謬的感覺,同時忽然又覺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一點兒也不奇怪,看着她盈盈的笑容,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安寧祥和的感覺,這種感覺隱隱讓他覺得危險,比之剛纔她對他施行迷魂咒的時候還覺得危險。

山雨欲來風滿樓3

山雨欲來風滿樓 4

• 山雨欲來風滿樓4... 木柴燃燒發出的聲音喚回了端康晟的思緒,他不自覺搖了搖頭,像是要把什麼東西從大腦中搖掉一樣,看到魚已經烤熟,有些粗聲道:“可以吃了。”

沉薰聞言臉上出現雀躍的神情,伸手過來接端康晟遞過來的木棍,木棍上串着的魚正散發着香味,她不由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

初秋夜晚的風微涼。

谷裡很安靜。

她的聲音清清淺淺,帶着無限的歡喜和雀躍,嘴角不自覺綻開了一抹小小的笑容,像是初春正要綻放的花蕾一般,有種不勝春寒的嬌怯在裡面,雖然春色尚淺,已無限醉人,而豔紅的火苗被風吹得搖曳,飄搖的火光襯得她瑩白無暇的臉上,整個人像是染上了一層淺紅的微光,瑩白的肌膚宛如吹彈可破一般,她正伸手接過他遞給她的木棍,指尖不經意碰觸到他的手掌,素白的五指,因爲夜晚的緣故,指尖微涼,像是上等的羊脂玉一樣,那涼意彷彿會從掌上一直傳到心裡去一般。

端康晟看得一呆,直到她把疑惑的視線投向她,他方纔反應過來,慌忙粗魯地把木棍塞到她的手中,別過臉去。

沉薰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的心思很快被手上的食物轉開,小心地剝開烤焦的外層,露出裡面白嫩鮮美的魚肉來,她迫不及待就口咬了一口,剛烤好的魚很燙,被燙得直吸氣。

“小心燙。”端康晟看不過,語氣仍然是粗聲粗氣的:“等它涼了點再吃。”一面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沉薰,嘉明王朝一向自詡爲宗主之國,在吃上面就有一套繁複的程序,以彰顯貴雅的氣質,貴族的公子小姐們更是講究吃像,既要吃得文雅,又要從容自然。更別說是皇族的人員。

而對面的這個人,貴爲王妃,卻一點兒吃相也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等不及溫度適中才吃,嘟起嘴來使勁吹氣,那副心急的模樣,到有幾分小孩子的心性,待溫度終於適中,眼底微微露出高興,開始大快朵頤起來,雖然沒有吃相,但是看她吃東西卻有種強烈的感染力,本來十分平凡的一條魚,在她口中彷彿變成了最上等的美味佳餚一般。

發覺自己不自禁又盯住那人看,端康晟忙別開臉,定了定神,低頭開始吃魚,味道確實不錯,這魚是他從山澗的一條小河裡撈上來的,沒有任何的調味,就只是魚肉的香味,非常的清甜,心裡卻是隱隱覺得,或許,是因爲對面的那個人的關係吧。

沉薰吃完一條魚,滿足喟嘆一聲,嘟噥出聲:“好飽。”

端康晟撥了撥柴火,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應聲。

天色越來越黑,因爲黑,所以顯得特別的安靜,靜得人心裡有點兒發虛,沉薰視線隨意掃了一下四周,陡峭的崖壁像是猙獰的怪獸一般,她其實並沒有表面上表現的這麼淡然沉靜,只是一貫的心性,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軟弱情緒,可是現在,臉上的沉靜難以保持下去,不由想借由其他的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道,朝端康晟道:“喂,我們來聊天吧。”話一出口,自己就先愣住,大婚那日她也曾對夫君說過這樣的話,想起夫君,她的眼底不由溫潤。

端康晟聽得她突兀說了一句話後就沒有下文,不由疑惑擡頭看了她一眼,夜霧已經升起,或許是夜霧的關係,讓她的身上籠了一層淡淡的近似於悲傷的神色,這個一開始就原本出現在她身上的情緒,此刻出現了,端康晟只覺得心裡一亂,彷彿微疼。

“你想聊什麼?”本來是不打算理她的,這下卻主動說起了話。

“隨便什麼都行。”沉薰聽得他開口,立刻應聲,眉間忽然一動,“不如我們聊一聊你怎麼會在山頂?”

端康晟眼眸一冷,眼裡浮起戒備的神情,“南王妃真真‘雅興’,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不忘刺探情報。”

“你那叫什麼情報?”沉薰語氣直白,“剛纔看到山下的士兵,說明你的身份早就暴露了,我不過有些好奇,隨口一問而已。”

端康晟呼吸一滯,卻是不能反駁,過了一會兒才譏誚道:“王妃這麼聰明,應該能自己猜到不是嗎?”

沉薰微一沉吟,隨即一笑,卻說:“現在樑主使大概快要急瘋了。”

端康晟臉色微變,道:“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的?”

沉薰伸出一根手指,悠然在眼前晃了晃,道:“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頓了一下,又道:“那日在宴會上我當時就覺得你有些奇怪,樑主使跟我說話的時候,餘光不時注意你,而後來,你更是可以不經主使大人的准許出位說話,其它的使者竟然沒有一個覺得奇怪的,那隻能有一種可能,你的身份地位比他們所有人都還要高。”說罷輕輕一笑,“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你是烏真國的王子。”

輕快的語氣,卻讓端康晟心裡驀然沉重,想起自己這次竟然是敗在這個細節上,說不出是氣餒還是不甘心,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端康晟眼睛忽然如同閃電一般看向沉薰:“那我的身份會暴露是你告密的?”

質問的口吻,在靜夜裡傳開,落入耳中只覺得刺耳,沉薰眉心微皺,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掉,冷哼出聲:“我對你們男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沒有興趣。”

山雨欲來風滿樓4

山雨欲來風滿樓 5

• 山雨欲來風滿樓5... 端康晟聞言心裡不知爲何微喜,心裡生出一種模模糊糊的意識,不是她就好,因爲,害得他落到此間地步的人,他一他日一定會報仇雪恨的,而只要不是她,他就可以無所顧忌。

而此時,他沒有深究,爲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

山崖上。

“大人,這斷崖太險了,下不去,而且天色這樣黑……”士兵看着這個平素十分好說話的統領越來越冷的臉色,說出的話越來越小,及至消失。

“萬一跌下去會沒命是嗎?”徐楓視線凌厲掃射士兵,向崖底看了看,什麼也看不到,只有滿目的飄散的夜霧,“那我告訴你,找不着南王妃,就不是萬一會沒命,是一定會沒命,還不快給我找繩子去?”

士兵一驚,趕緊道:“是。”走了兩步,卻又停住,徐楓正心頭火起,驀然聽見士兵驚喜的聲音:“是雪瀾公子!是雪瀾公子!!”

人羣聽到這句話,都愣住,繼而臉上出現狂喜的神色來,都在想:這下有救了,雪瀾公子武藝高強,定然可以安然到達崖底。徐楓心裡也是一鬆。

山崖旁的空地上,凝碧雙眼呆愣地跌坐在地上,凝煙在一旁看着她,兩個人的旁邊還有兩個士兵守住,要不是這兩個士兵拉住,凝碧早就跟着沉薰一起跳下山崖了,此時她心神渙散,身子不由自主地微顫,驚恐到了極致後留下的餘悸。聽得士兵的喊聲,她忽然間從地上一躍而起,動作快得兩個士兵和凝煙都來不及反應,她已經衝出去,凝煙心裡大駭,卻見凝碧跑的不是崖邊,而是衆士兵翹首以望的方向,凝碧看見那一襲白衣的身影,渙散的眼神漸漸重新凝聚起來,眼裡有淚水滾落,無意識叫出聲:“雪瀾少爺。”

雪瀾一路疾行,見到凝碧的模樣,心下一沉,不由看向素來較爲穩重的凝煙,凝煙從剛纔到現在一直都是強忍住,一邊是小姐生死不明,一邊是妹妹的失魂落魄,她只得壓下心裡的軟弱的情緒,逼迫自己冷靜,現在看到熟悉的人,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有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角滾落。

雪瀾的心又是一沉,聲音失掉了平素的溫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南王妃武藝也不弱——”意識到徐楓有些奇怪的眼神,他沒有再說下去。

“是迷魂咒破,反噬力擊到小姐身上。”說到此,凝煙的聲音裡都帶了哭意,“如果……如果小姐十二個時辰之內沒有人爲她療傷的話,那就糟糕了。”

雪瀾臉色一變,他當然知道迷魂咒失敗的後果,如若十二個時辰之內沒有人爲她療傷,輕則武功盡失,重則心脈盡斷。

顧不得其他,他幾步走到斷崖前,一望之下心裡倒吸了一口氣,根本看不見底,遠是人力不可到的,臉色豁然沒有半分血色,微微閉上眼睛,掩住了眸底流過的劇痛。

徐楓看他的樣子,以爲這個駙馬定然是害怕了,隧道:“這斷魂崖都是絕壁,一般的士兵根本下不去,這樣吧,卑職決親自帶一對有些輕功底子的人下去,上面的事情,就交給您來照應……”

“不——”一聲清淺但是決絕的話打斷了徐楓的話,雪瀾深吸了一口氣,眼裡的擔憂退卻,他現在需要的只是鎮定,睜開眼睛時,他的眼眸已經恢復了淡然,“我下去,我一個人下去。”

徐楓一呆,隨即道:“駙馬爺,下面還有……”

“夠了,我知道。”他眼眸一冷,也沒有解釋,頓了一下,回頭道:“或者,你們兩個要跟我一起下去?”

凝煙凝碧一楞,隨即明白過來,各自擦乾了臉上的淚水,眼底透出堅決的神色:“我們要去。”

崖底。

霧氣漸濃。

儘管火仍然燒得很旺,但是凝露的冷氣還是讓肌膚起了細小的疙瘩,沉薰又挨近了火堆一些,努力搖了搖有些發暈的大腦,保持清醒,那副模樣落在端康晟的眼中,便是一副爲了防備他而努力保持清醒的模樣。

冷哼一聲,端康晟譏誚出聲:“想睡就睡,不用在那兒強撐着,我還沒卑鄙到會趁你睡覺時對你怎麼樣的地步。”

“呵呵。”沉薰輕笑出聲,並沒有解釋,只是強自壓下心口翻涌的腥甜味,轉移道:“你猜猜我們多久會獲救?”

“也許……明天就能獲救了。”此話一出,不知怎的心口浮起淡淡的惆悵,他趕緊添了些柴,轉移開注意力,過了一會兒才道:“如果南王足夠在乎你的話。”

“不用等明天。”沉薰微微一笑,“我確定,我們今晚一定能夠獲救。”想起什麼,嘴角的笑容加深了,自言自語:“夫君一定會想辦法來救我的。”

很輕的聲音,端康晟卻聽得清清楚楚,那般信賴的口吻,陡然讓他心裡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柑橘,冷淡道:“你口中的夫君真能有好法子的話,就不會招來如今的名聲。”

沉薰臉色有些不悅,不以爲然道:“名聲算什麼東西?”語氣裡透出不屑來。

端康晟道:“算什麼?這個世間幾乎每個人都想要一個好名聲,上位者想要名垂青史,死後仍然受萬人的敬仰,爲臣者只有博得一個好的名聲,才容易上受到重用,下得到擁戴,是平民百姓,也都希望有一個好名聲,可以擡頭挺胸的做人。”停了一下,又道:“聽南王妃的語氣,彷彿自有一番見地。”

山雨欲來風滿樓5

山雨欲來風滿樓 6

• 山雨欲來風滿樓6... 沉薰微微一笑,道:“我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和心,名聲那種道聽途說的東西,我不會在意。”

道聽途說。

端康晟聞言心裡驀然閃過什麼東西,太快了,抓不住,正要開口,忽然聽得沉薰的聲音:“如若救我們的人來了,你打算怎麼辦?”

“有南王妃在手,我還用擔心嗎?”

正說間,忽然一片樹葉子從空而落,眼看就要落到對面人的頭上,沉薰手指一緊,臉上的神情卻是絲毫不變,淡淡反問:“是嗎?”

沉薰聞言輕笑出聲,星如點漆,微微上揚的尾聲,帶着魅惑般的味道,端康晟神思一閃,心底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忽然對面的人臉色一正:“不要動。”

端康晟臉色一變,全身的肌肉具是一緊,整個人立刻處於戒備狀態,樹葉子恰好飄落在他頭上,因爲全身處於緊張狀態,他絲毫沒有感覺到,只是眼神轉爲凌厲地看向沉薰。

沉薰只是悠然一笑,對他的眼神毫不畏懼,“你頭上有東西,我幫你拿下來。”

端康晟聞言身體一鬆,不由自主輕呼了一口氣,隨即鼻尖盈滿了清雅的香味,沉薰已經站起身,從容走到他的旁邊,兩根手指從他頭頂拈起一片樹葉子來,眼角餘光掃射到某處的時候,嘴角的笑意驀然間加深了,隨即一雙眼睛盈盈地看向端康晟:“早就想拿下來了,看着就礙眼。”

有些憤憤的語氣,像是和那片樹葉子有深仇大恨一般,讓端康晟不由笑起來,忽然那笑容又頓住,想起自己居然頂着一片樹葉在她面前這麼久的時間,只覺得丟臉可笑之極,心裡懊惱起來,憤恨地拿過她手裡的樹葉子,猛地往火堆裡扔去:“確實很礙眼。”

“我要的就是礙眼呢!”沉薰身子後退兩步,臉上浮起奇異的笑容。

端康晟聽得她奇怪的一句話,電光石火間想到什麼,驀然轉頭,但是——

已經晚了。

脖子上被一柄利劍架住。

白衣勝雪的武狀元劍尖流轉,跳躍的火光下,襯得通體青碧的劍身有種異樣的冷凝,雪瀾寧靜祥和的眸子如今只餘了冰冷,比劍身上閃出的光還要冷凝,語氣更是如同在冰水裡浸過一樣:“晟王子,得罪了。”

端康晟身子僵住,眼裡閃過不知是失望還是怨恨的神色,“你故意迷惑我。”

沉薰輕笑出聲,“迷魂咒失敗,這一招美人計怎麼樣?”說罷輕輕拍了拍手掌,懶懶地伸了個腰,像是解決了一件事情般,輕呼了一口氣,視線再轉回時,沒有了從跌下山崖以來的柔和,而是有些發冷,語氣擲地有聲,“沉薰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脅,其次的是拿我威脅別人,而你剛好兩條都犯了。”她盈盈一笑,“怎麼樣?晟王子,現在你該擔心了吧。”

端康晟胸膛起伏不定,琥珀色的眼睛灼灼看向沉薰,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這個人,原來從醒來的那一刻起,竟然一直不動聲色對他做戲,什麼孩子氣的模樣,什麼嬌弱的神情,都是裝出來的,爲了博得他的憐憫,好讓他放鬆警惕。

“黎——沉——薰——”端康晟顧不得脖頸上的劍,咬牙切齒叫出來,心裡不是被俘後的羞辱與有可能性命不保的害怕,而是如潮水般涌來的失落,那些笑容,那些明亮而動人的笑容,原來,她對他的那些笑容都是假的,都是爲了迷惑他的,這樣的認知,讓他忽然間生出一種無可言喻的憤怒和失落。

“放肆,南王妃的名諱且是你能喚的。”雪瀾劍尖又遞進了一分,一邊示意凝碧吧繩子拿過來,以防點穴後他還會衝破穴道。

凝碧恨極,紅了眼睛,沒有理會雪瀾的示意,反是走過去,一雙眼睛怨毒看着端康晟:“爲什麼不直接把他殺了?”

“碧兒,不得衝動。”沉薰害怕凝碧衝動之下真會痛下殺手,忙出聲驚呼,情急之下她忘了自己此時的情形情緒絲毫不能波動,話出口的瞬間,心口一直翻涌的腥甜味再也抑制不住,一縷血絲從嘴角流出。

“小姐……”凝煙正在旁扶住她,見到此景,魂兒嚇掉了一半,“小姐……出事了。”

雪瀾手中的劍一顫,顧不上其它,幾步走過去抱住沉薰,凝碧眼中哪裡還記得其他的事情,立刻奔到沉薰的旁邊,“小姐……你別嚇我……”

沉薰只覺得頭髮暈,加上危機解除後精神一鬆,更是意識模糊,身體半分力氣也提不起,只是無意識道:“不要……殺他……”

眼皮一沉,她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雪瀾只覺得心裡一抽,鼻尖只有腥甜的味道,她臉上蒼白得嚇人,宛如透明的一半,半分血色也沒有,嘴脣卻是豔紅得妖異,嘴角尤殘留着幾縷血絲,脆弱得彷彿一碰就會碎掉一樣,手指冰冷得可怕,呼吸若有若無的,微弱得人的心一陣陣的發緊。

雪瀾慌忙抱起沉薰,沉聲道:“你們兩個都來幫我。”忽然他又頓住,動作輕柔地放下沉薰,讓凝煙凝碧扶住,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衫換下她身上那件男子的外衫,把換下的那件衣服猛地一拋,衣服落在火堆上,很快,衣料燃燒味道在空中瀰漫開來。

被點穴定住在原地的端康晟,看着漸漸燒成灰燼的外衫,琥珀色的眼裡透出不只是悲傷還是自嘲的神色。

都燒成灰,真好。

如果今晚的一切也都能燒成灰,風一吹,灰飛煙滅,什麼也沒有留下,那該多好。

可是,有什麼東西已經落在了心裡,再難拔除。

山雨欲來風滿樓6

山雨欲來風滿樓 7

• 山雨欲來風滿樓7... 三天後。

景和宮。

秋意漸濃,樹葉子開始發黃,風一吹,隨風掉落,翩翩如同蝴蝶——死掉的蝴蝶,沒有半分的生命氣息。天空從清早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秋天的雨總是有種莫名的涼意,和着掉落的樹葉,讓人不由從心裡生出絲絲淒涼的感覺。

廊檐下,兩個小宮女懶懶地靠牆而立,沒什麼精神,這幾日沒人管,免不了偷閒一番,年紀稍長的一個名叫沁芳,踮起腳尖偷偷往裡間看了兩眼,視線卻被紗幔阻隔,什麼也看不見,嘟噥道:“也不知在裝神弄鬼些什麼?三天了,都沒有人出來。”

年紀小的宮女名叫安染,天真無知,聞言突發奇想:“也許王爺正和兩位凝姐姐和王妃一起玩遊戲呢。”

遊戲兩個字觸怒了沁芳,她撇了撇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懂什麼?”

安染雖然天真無知,卻是個不願平白受辱的人,但是看到沁芳不屑的眼神,只覺得受辱,她向來說話不知輕重,也不懂得避諱,當下反脣相譏道:“是,染兒年紀小不懂得什麼,不像芳姐姐一樣,懂得魅惑之術,妄圖趁王妃不在的時候去迷惑王爺,飛上枝頭當鳳凰……”

話音未落,臉上就被‘啪’的一耳光,沁芳羞怒交加,罵道:“原來是你,憑你一個小白癡也敢說我,別以爲整天凝姐姐長凝姐姐短的灌迷魂湯,那兩個人小妖精就給你撐腰,姐姐我告訴你,我的後臺可是比你那爲人奴婢的凝姐姐硬多了,惹我不高興,弄死你也沒人敢放一個屁。”

開罵的同時,心裡暗自驚心,這本是一件極其隱秘的事情,那日她看見王妃帶了兩個丫環一大早就離開了景和宮,而王爺沒有去送行,認定兩人一定是吵嘴了,當下決定機會難得,趁執事的宮女不備的時候,偷偷溜進內屋,試圖勾引,這個王爺雖然癡傻,但是長相俊逸,更難得的是現在聖眷正濃,攀上他,至少可以脫離奴婢的身份,哪知那個癡王爺果真是如同其名聲一樣,她脫得精光站在他面前,他卻是笑嘻嘻地直說好玩,她一咬牙準備撲上去,卻聽得窗外輕微的聲響,不敢造次,慌忙穿了衣服匆匆出門。

“你說,那日在窗外偷看的人是不是你?”沁芳眼神兇狠看向安染。

安染是直腸子的人,因爲無知,所以無畏,對沁芳的威脅根本沒聽見,被打之後先是懵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後猛身撲過去,口中嚷道:“對,就是我,你敢打我,你憑什麼打我?好啊,你罵我白癡,我告訴王妃去,在景和宮裡誰都不準提這兩個字,看凝姐姐不掌你的嘴。”一邊說一邊拼命要沁芳還回來。

沁芳不曾想到這個看似好欺負的人卻是這般的難纏,不由暗自叫苦,口中聽得她說的話,怒氣更盛了,一面慌不迭躲開安染的攻擊,一面口不擇言道:“好啊,你去告訴王妃,有本事你就去,我就怕你即使有本事講,王妃也沒那個本事聽。”說罷還哈哈得意笑出聲,只是那笑容到達一個高點的時候,忽然噎住了,像是一隻正呱呱叫的鴨子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臉上頓時漲得通紅。

安染被她的模樣嚇住,當下也住了手,看見不知何時出了房門的凝煙,心下一喜,急急道:“凝姐姐,她詛咒王妃。”

凝煙面色疲憊,只有向來溫婉含笑的眼睛裡現在正透出冰冷,淡淡道:“剛纔你說什麼?”

沁芳已經嚇得面無血色,唯一的慶幸是出來的人是凝煙而不是凝碧,不然,依那個小姑奶奶的性格,她怕不是已經被掌嘴了,心裡也不知凝煙聽了多少,當下乾笑兩聲,臉上堆滿了笑,道:“我和染兒鬧着玩呢,我是說王妃身體尊貴,這等小事情,又怎能驚擾到王妃呢?”想着先把話題轉開,當下關切道:“凝姐姐,王妃醒了嗎,還有沒有危險?”

凝煙且會不知道她的那點小心思,從她來的第一天,她就對這個女子留了意,自請來景和宮的宮女,也早就從她亂飄的眼神裡知道了她心裡所想,只是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事,沒來得及理會,眉心一動,當下道:“應該快要醒了,只是——”

“只是什麼?”沁芳眼底浮起焦急的神色,“凝姐姐你說呀,但凡芳兒能夠幫得上忙的,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只求菩薩保佑王妃能夠醒來。”

凝煙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眼眸看到不遠處正迎面疾步而來的人影,轉頭對沁芳道:“想不到芳兒這麼有心,其實不用求菩薩,這個忙你就能幫我。”

沁芳聞言臉上的笑容一滯,眼底浮上戒備的神色。

凝煙彷彿未見,轉了個話題道:“沁芳在宮裡有幾年了?”

沁芳不知何意,隨即答:“芳兒十歲進宮,如今已經有八個年頭了。”

“哦?那一定對同齡的宮女很是瞭解,能不能幫我找一個女子,名叫桂菊。”

沁芳疑惑道:“找她幹什麼?”

“以前王妃還是小姐的時候,我們夫人爲她算過命,說是生命裡會有一場大劫,此時若找到一個叫桂菊的女子,定然會安然渡過難關。”

沁芳聞言方放下心,認認真真在大腦中想了一遍,進宮八年,她確實對各宮各殿的宮女都很是熟悉,確實沒有這個人,搖了搖頭道:“對不起凝姐姐,芳兒從來沒有聽說過桂菊,更是不認識桂菊。”

此言一出,凝煙眼底浮起笑意,卻轉身看向庭院,輕嘆了一口氣:“安公公,你來得正好,這件事希望你能做主。”

沁芳猶自發愣,以爲凝煙在她這兒打探不到消息,轉而向宮中的總管安得打聽,卻忽然聽得安得一聲爆喝:“大膽沁芳,你小小一個宮女竟然敢說沒有聽說過規矩,也不認識規矩,你眼裡還有沒有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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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雨欲來風滿樓8... 沁芳愕然,隨即急忙辯解:“安得公公,芳兒說的是桂菊,是一個人的名字,不是規矩。”說罷看向凝煙:“凝姐姐你得爲我作證,芳兒哪敢不懂規矩?即使借了十個膽給我也不敢的呀。”

凝煙理都不理她,只是問安得:“公公可曾聽說過宮裡有個叫桂菊的人?”

此話一出,沁芳一愣,她在宮裡呆了這麼些年也不是白呆,隨即明白了自己過來了,凝煙根本就是故意設計她,她一直以爲凝煙凝碧兩個人中,只有凝碧厲害,這個凝煙只不過是個老實人,平素小宮女們犯了錯,她都是一笑而過,景和宮的底下的一羣人都只怕凝碧,而無人怕凝煙,現在沁芳才猛然覺得,這個人,比凝碧可怕多了,簡直就是殺人於無形。

安得本是奉皇帝的旨送人蔘過來,卻碰到這樣的情形,他能當上總管,自是早就練就了一雙通透的眼睛,幾個月來的觀察,他知道南王妃這邊這兩個侍女絕不是簡單的人物,尤其是這位凝煙,看似溫婉隨和,實則外柔內剛,行事到有幾分南王妃的風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從沁芳的表情中他知道她定然沒有說謊,但是肯定是之前確實不守規矩,凝煙纔會借這個機會攆了她,當下冷下臉道:“不只是不知規矩,更是生了一張‘巧嘴’,巧言令色,我身爲總管,自當身負責任。”說罷喝道:“來人,把她帶回去。”

立刻,跟隨的兩個小太監上前押住沁芳,沁芳這會子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被押回去後,肯定被髮配到浣衣局那些門庭冷落而又更無出頭之日的地方,當下哭道:“凝姐姐我知道錯了您大人有大量,繞了我吧。”見凝煙不爲所動,急忙轉而向安染:“染兒,你幫我求求情,我該死,是我嘴賤。”

“如果我替你求情,你就不會弄死我了對不對?”安染忽然輕聲開口,神情有些怯怯的,身子先往凝煙的身後縮去。

所有人俱被這句話怔住,沁芳瞬間臉色大變,驚恐出聲:“染兒,你不要胡說。”

凝煙不由問:“怎麼了?”

安染咬了咬脣,彷彿一幅不知道該說不該說的樣子,凝煙看着她的神情,眼底驟然流過一絲不明的情緒,語氣卻是溫和的,說:“染兒你說,什麼事情有凝姐姐幫你頂着。”

安染聞此一言,彷彿放下心來,道:“王妃回家省親的那天,我從窗外看見芳姐姐在王爺的房裡,一絲不掛,想要向王爺撲上去,王爺只以爲芳姐姐在跟他玩遊戲。”她微微一頓,又道:“芳姐姐還說宮裡有人替她撐腰,要是我惹她不高興,她就找人弄死我。”說到最後,因爲害怕之極,語氣帶了微微的顫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說到撐腰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語氣微微加重,讓人不由自主去猜測所謂的能幫沁芳撐腰的那個人是誰。

安染停了一會兒,又急忙道:“凝姐姐,我只是不想芳姐姐破壞王爺和王妃的感情,所以……芳姐姐只是一時糊塗而已,她說那句話更是隻是想要嚇唬安染,安公公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對不對?”

兩個小太監都吸了一口氣,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居然說不會對她怎麼樣,這個小宮女還真是無知得可怕,兩人同時看了看沁芳,眼裡都有些憐憫,宮裡的女子,大多數都存了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心思,只要能成功,背後的齷齪自會被成功的光壞掩蓋,而如果不成功,那就是名節盡毀,會被嚴厲的宮規懲罰不說,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更是成爲宮裡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很多女子事情敗露之後都是羞憤自殺。

一時間一片靜寂,時間像是膠住了一樣,凝菸嘴角微揚,安得眼眸裡有一抹精光閃過。

沁芳面如死灰,身體癱軟下去,要不是兩個小太監架住她,她已經跌做在地上,只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奇異看向安染,看向這個在她眼中一直天真無知得近乎愚蠢的少女,無知愚蠢的人是她纔對,歇斯底里笑出來:“不錯,我是有人撐腰,我當初會來這裡,是皇后娘娘讓我來的,我是娘娘的人,你們誰要是動我,誰就是拂皇后娘娘的臉面。”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無不變色,兩個小太監立馬找了東西塞住沁芳的嘴,以防她說出更多駭人聽聞的事情來。

安染嘴巴張得老大,隨即一臉嚇得就要哭出來,眼底彷彿有害怕得不能自己的神情流轉,慌忙伸手抓住凝煙的衣角:“凝姐姐,不會是真的吧,如果是真的,那染兒就死定了,救救染兒,你一定要救救染兒呀。”

“沒事的,瘋狗說的話你也信。”凝煙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嘴角微揚,卻又隨即泯滅,彷彿那笑容並沒有出現過,只是人眼花了一般。她視線轉向安得,道:“安公公,快些把她帶走,要不然得亂咬人了,這次是皇后娘娘,下次指不定就是其他的主子了。”說罷又特地加了一句:“對於生病的人,還請公公好好照顧她纔是,以防萬一。”

安得一愣,心裡有些佩服她的冷靜和決斷,隨即道:“凝姑娘不必擔心,我定然會派人好好照顧她,不讓旁的人去打擾她。”說罷對兩個小太監道:“先帶回去嚴加看守起來。”

凝煙看着沁芳被拖離的背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知道安得定然是懂她的意思的,對於這位公公,一直有種很奇怪的信任感,真心道:“謝謝公公。”

安得含笑道:“凝姑娘多禮了,這本是我職責之內的事情。”頓了一下,忽然一拍腦門道:“你看我這記性,聖上吩咐我拿了一支百年人蔘過來給王妃補一補身子。”眼裡透出關切和憂心的神色,問:“王妃今兒個怎麼樣了?”

凝煙接過錦盒,視線向內看了一眼,眉宇間籠上輕愁,沒有回答,只說:“謝謝公公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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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雨欲來風滿樓9... 裡間的臥房內。

窗戶沒有關嚴,留了一線窄窄的縫隙,風從縫隙吹進來,雲霞色的窗紗隨風輕輕舞動,本是鮮豔明麗的色澤,因着細雨濛濛的天氣,襯得那顏色像是褪掉了一樣,顯得有幾分無精打采,和屋內壓抑的氣氛融在一起,讓人的心益發的沉下去。

牀邊的錦凳上,陰夜辰靜靜坐着,視線透過垂落的紗幔看着牀上的人兒,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長長的眼睫緊緊閉着,呼吸淺淺,彷彿睡得正香,可是,她已經這樣子三天了,還是沒有醒來。

“王妃受了極重的內傷,加上那個時候跌落山崖,更是雪上加霜,雖然有高人幫忙療傷了,但還是很危險,如若三天之內醒不來,恐怕……”御醫這樣說,只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凝碧扔出去,幸好凝碧出手了,不然他定然也控制不住自己。

三天來,他只是坐在這裡,靜靜看着她,等她醒過來,可是時間一點一點的溜走,天黑了又亮,她卻只是保持同一個姿勢,一直在安睡,他不停地告訴自己,她定然會沒事的,可是心裡隱隱還是害怕,而此刻,隨着天色的越來越暗,那害怕的情緒再也壓制不住,席捲而來,直把他整個人都淹沒,那種感覺,就像是小的時候被推進碧浣池,而他不會游泳,只能眼睜睜看着冰冷入骨的水四面涌來,將自己完全的淹沒,他心裡害怕之極,連救命都忘記喊了,要不是那些被他拼命甩掉的隨從及時趕來,他那個時候已經被淹死了。

自那自後,他對於水有一種本能的恐懼,父皇曾經教育他,想要爲王者,害怕什麼就一定要把它克服,因爲想要成爲上位者的人,是不能讓別人抓到他的弱點的,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從來克服不了怕水的弱點,而今,他的弱點又多了一個。

而且,是他甘之如飴的弱點。

在這一刻,什麼上位者,爲王者都遠去了,那些曾經在心裡沸騰的野心都沉寂了,他唯一所求的,就是她醒來。

窗外的雨漸漸大了,稀稀落落打在窗戶上,只聽得滴滴答答的聲音,空落落的聲音,滴得人心裡的惶急如同荒草一樣瘋長,他再也坐不住,猛然站起身掀開牀簾。

他慢慢在牀沿坐下來,指尖輕柔地在她臉上游移,聲音輕輕的,帶着寵溺和祈求的味道:“娘子,你快點醒過來了好不好,你看,你都睡了三天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了。”他指尖遊移到她的眉間,細細長長的柳葉眉,遇見不開心的事情時就輕輕皺着,讓人的心也會不由自主跟着皺起來。

他的聲音漸漸苦澀:“娘子你在怪我對不對?你在懲罰我那天沒有去救你,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因爲害怕被別人識破而踟躕,娘子是應該生氣,是應該懲罰我,但是你換一個方式好不好,醒來之後,隨娘子想要怎麼樣懲罰都行,我統統答應,只求你不要再睡了。”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不自覺哽咽。

錦被中,沉薰的手指微不可見地動了動。

陰夜辰指尖繼續遊移,輕柔地拂過臉頰,聲音裡祈求的味道更加的濃了:“娘子,你不要貪睡了好不好,你呀,一直都是這樣貪睡,我們的大婚的當晚你居然都睡着了,當時我就想,我怎麼挑了個嗜睡的娘子呢,居然嗜睡到連新嫁娘該有的害怕和不安都沒有。”他語氣一頓,繼續輕輕道:“娘子,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在東湖裡看見你破水而來的時候,我以爲我看見了仙子,是我生命裡的那一顆救星,不對,不僅是救星,還是福星,自從有了娘子之後,我每天都過得好開心,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這麼開心過。”

他的語氣忽然轉爲自責:“都怪我,都是怪我太心急,纔會嚇到娘子,娘子纔會爲了躲避我回到黎府,纔會受了這麼重的傷,對不起,我應該讓娘子慢慢發現纔對,我只是心疼,我害怕娘子在爲那個人露出傷心的表情,娘子你知不知道,看到你爲那個人心疼的時候,我的心也好疼,我只想要娘子每天都能開開心心的,笑顏如花。”

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天色越來越黑,凝碧一直守在房門前,以防有人走近,凝煙正端着膳食,三天來王爺基本上沒有吃什麼東西,兩人聽得屋子裡傳來的輕柔之極的聲音,眼淚止不住的滑落,雙雙閉上眼睛祈求:

小姐,快些醒來吧。

同時,公主府的庭院裡,一襲白衣的駙馬爺看着皇宮的方向,靜靜獨立,手指緊緊握住,只有這樣,纔會剋制住自己想要不顧一切奔到景和宮的強烈衝動,他不知道自己何時站在庭院裡,也不知站了多久,一襲白衣早就被細雨打溼,黏在肌膚上,風一吹,寒涼無比,但是比起心裡的冷,那又算得了什麼,他只是也只能站在那裡,直到一聲驚呼把他的思緒喚回:“駙馬,你的手怎麼流血了?”他無意識擡起手,恍惚對一臉驚悸的陰夜姬笑起來,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哦!原來是流血了,怪不得這麼痛。”

景和宮的屋內,陰夜辰還在繼續說話:“娘子你知道嗎?你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好漂亮,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有人笑得像是娘子這般漂亮,純淨得不帶任何雜質,發自於心裡的笑,能讓人從心裡整個地溫暖起來,像是罌粟一樣,有種致命的誘惑。”他的語氣漸漸變得無奈:“娘子你看,我對你的笑容已經上癮了,沒有它不行,所以,你快些醒來了好不好?”

“好。”

忽然一句微弱的聲音響起,微弱得彷彿是人幻聽一樣,陰夜辰身子如雷擊般怔住,隨即,又一聲微弱但是含笑的聲音響起:“哎,沒想到睡一覺就能聽到夫君如此深情的告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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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來風滿樓 10

• 山雨欲來風滿樓10... 天色已經黑了,窗外的雨聲漸歇,有掌燈的宮女從廊檐下悄然走過,宮燈隨即漸次亮起,幽微的光從窗戶照射進來,照在牀上的人身上,本是幽微的光芒,但是照在在那個人含笑的臉上時,那光彷彿瞬間流轉起來,變得有了顏色,是溫暖的橙黃色,可以直直照到人的心裡,把所有的冰冷都驅離。

陰夜辰保持着愣住的姿勢,身子彷彿不是自己的,一點兒也不能動,只是指尖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眼睛陡然睜大。

牀榻上,沉薰輕輕一笑,隻手掀開錦被,側身坐起,因爲三天來滴水未進,又是重傷初醒,身體乏力,不免有些氣弱,手一軟,差點又要跌下去,差點的意思是,有人趕緊扶住了,修長白皙的雙手,有力地扶住她,讓人不由生出一種安全感,陰夜辰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小心。”

沉薰微微一笑,順勢偎入陰夜辰懷中,深深吸了一口氣,鼻尖盈滿了熟悉的味道,是他身上的味道,真好,她終於回到景和宮了,終於回到夫君的身邊。

這幾天她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見了小時候,夢見沉星谷,夢見曾經溫潤如玉的少年,夢裡全是祥和和寧靜,繁花似錦的沉星谷,梨樹林依舊的芬芳,少年嘴角微揚,指尖幻化出一朵清麗無雙的荷花,含笑遞給她:“小薰,送給你。”可是,夢裡她沒有和從前一樣歡喜接過來,而是笑起來,說:“雪瀾哥哥,我已經不喜歡荷花了。”

然後,她夢見了母親,母親語氣溫和,你並沒有真正瞭解你所得到的,又怎能確定是不想要的呢?

最後,夢境一變,她看見了他,她的夫君,幽藍的眼眸,眸底有着某種深刻的情感,他說我要讓娘子知道,嫁給我,不後悔。他說從此刻起,你要把你的心空出來,我要住到裡面去。隨即,她聽見了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在祈求,像是在呢喃,語氣依稀有某種害怕,他說娘子,你快些醒來好不好?

她睜開眼睛,於是看到了他。

陰夜辰抱住她,懷中溫軟的身體終於讓他的神志恢復過來,但是依然是怔怔的,他使勁搖了搖頭,彷彿以爲自己是做夢,手緊緊的環住沉薰,連聲音都是夢一樣:“娘子,你真的醒了,不是我做夢。”

沉薰聽得這樣的語氣,心裡微疼,在他懷中仰起頭看他,微弱的燈光裡,可以看得他眼底有一團暗影,許是這幾日一直不眠不休在旁守着他,他眼中的歡喜如同煙花一樣盛放,但是卻是沒有底的,那樣的神情,明明是歡喜的,但是因爲不置信,害怕真的是夢,空歡喜一場,所以眼底殘留了淡淡的空茫,看得人心裡一痛。

“不是做夢,是我真的醒了。”沉薰輕笑出聲,眉間一動,眼裡浮起調皮的神色,雙手忽然環上他的脖頸,“你要是不信的話就打自己一下,要是疼呢就證明是真的了。”

陰夜辰點了點頭,道:“也對。”不過雙手正摟着她,都沒有空,他皺了皺眉,眼底星光一閃,牙齒忽然重重往嘴脣上咬去,立刻,淡淡的血腥味在脣齒間瀰漫開來。

沉薰一驚,反應過來後立刻道:“你幹什麼?”

“我在按你說的方法,看看疼不疼。”陰夜辰眼裡滿是純淨,有一點兒淡淡的疑惑:“可是,一點兒也不疼,我真的是做夢嗎?”

宛如孩子般迷惑的語氣,讓沉薰心裡忽然變得非常的柔軟,夫君他,這幾天收到了很大的驚嚇吧,她真的把他嚇壞了。

眼眸一轉,沉薰環住他脖頸的手微一用力,自己則仰起頭迎上去,於是,四瓣溫熱的脣畔就輕易地吻上了。

有淡淡的腥味在脣齒間瀰漫開來,她是睡了三天,而陰夜辰是守了三天,兩個人具是滴水未進,脣瓣都是乾涸而蒼白,碰觸的感覺卻讓沉薰忽然間有種想哭的感覺,彷彿找了好久好久的東西,現在終於找到了,曾經心裡殘留的隱隱害怕,在這一刻,都不重要了,都遠去了,唯一的意識,就只有他的味道他的呼吸他的脣畔。

而淡淡的血腥味刺激了味蕾,她輕輕伸出舌尖,疼惜地拭去他脣瓣上的血跡,隨即離開。

只是,開始由她控制,而結束,卻由不得她。

陰夜辰握在她腰上的手掌忽然變得炙熱,體內有某種東西慢慢升騰,然後如同煙花一樣綻放開來。

她的脣明明是乾涸的,但是卻給他溫軟如同花瓣一樣的感覺,不對,應該是水,是能夠拯救他的水,他只是覺得渴,非常的渴,體內的某種東西隨即被喚醒了,再難得抑制住,而她的舌尖輕柔而疼惜,輕輕的一碰,就碰到了他的最深的靈魂,所以,他怎麼捨得她的離開,立刻反守爲攻,舌尖輕靈地撬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吸取每一分的甜美,只想把她整個人揉入他的體內,骨血相連,再也分不開。

一吻畢,沉薰氣喘吁吁,沒曾想到只是想玩笑似的以吻來告訴他自己是真實的,不曾想卻結結實實來了個吻,這是意識裡他第二次吻她,不對,這次是她挑起來的,臉色止不住的發紅,羞得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擡不起來。

“原來真的是夢呢。”陰夜辰臉上迷茫的神色更深了,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

沉薰愕然,羞赧的神色反而退卻了,忍不住伸手打了下陰夜辰,喟嘆:“我怎麼剛醒來就碰到一隻呆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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