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術

鳳凰花鬼

“我怎麼了?”李小魚有些虛弱地問。

林玄兵將舌頭縮回去,看得出來,他很痛,不停地抽着冷氣。此刻正拿出紙巾,擦拭着嘴角的鮮血。因爲舌頭受創,說話有些含糊不清:“還能怎麼,撞鬼了唄!”

“是你拉住我的腳?”

“那還能有誰。我說小魚,咱們倆還是撤吧,這屋子不止一個。”

“鬼?”

“你說呢?”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李小魚把眼神轉開,四處張望,只見樓梯那裡散落着許多符咒,又看看自己的手腕,已經被捏青了。

“老林,你說這鬼無形無質的,怎麼會這麼厲害?竟然能傷害到我的肉體?”李小魚想起那小個子女鬼,單薄瘦弱,卻能將自己提起來,真是不可思議。

“這沒什麼奇怪的,其實,我不知道你注意過沒有。平常,我們身上經常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抓傷,但你又明明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受過傷。有的部位,你自己根本摸不到,比如後背,也會出現指甲的掐痕……”

“啊,真的哎,我也有過!”李小魚驚呼“怪不得,是鬼乾的?”他拉起自褲腳,指着膝彎初的一道劃傷,說:“老林,我一直懷疑這個是鬼用指甲劃的,我可從來不記得什麼時候傷到過自己。”

“也不一定。也有心理學家說這是一種夢的暗示,是疾病作用在精神上所表現出來的印記,往往都與焦躁有關。”林玄兵呵呵一笑,“不過,我還是傾向這是靈異現象。”

“如果是厲鬼,那就更可怕了。”林玄兵警惕地看着周圍,低聲說:“你自己也領教過了,所以,不用我說,該走了吧?”

李小魚想了想,堅定地搖搖頭:“老林,我們不能就這樣逃跑,必須得……”

林玄兵皺起眉頭,打斷他,說:“李小魚同學,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麼嗎?”

李小魚莫名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心中已猜到他要說什麼。

“你自己沒本領,遇到鬼又嚇得要死,天生沒有那股火陽之氣,所以也不能讓精神獨立,帶給你冷靜的特質。而且身體不夠強壯,不能在最危險的時候,轉危爲安……”林玄兵頓了頓,“可是我就不明白了,爲什麼你還敢到處鬧鬼呢?你究竟哪來的勇氣?我最佩服的就是你這種雞蛋碰石頭的……說好聽的是勇氣,說難聽的就是弱智。”

李小魚一點也不生氣。臉上的微笑更加燦爛了,面帶得色地說:“正如你所說,我正是這樣的人。唉,我生來就很柔弱,小時候得了許多病,中西醫沒少看。按照中醫的說法,我是極陰的體質,從孃胎裡就帶着一股虛寒之氣。正因爲如此吧,我對那些陰冷的、黑暗的、虛無的東西,特別感興趣。”他擡起頭略略的回憶了一會兒,帥氣的臉龐上,笑容從燦爛變得堅定:“做任何事情,想要成功,都要不斷的努力、磨練,怎能輕言放棄?尤其是這種事情,只研究理論是永遠也不會進步的,必須要在不斷的實踐中,才能讓自己積累經驗,逐漸稱爲一個偉大的……”

“我現在還沒想好將來自己要轉職成什麼,是道士?還是陰陽師?還是降魔師?摸金校尉?還是像你似的,做一箇中國民間傳統的神漢?或許……”李小魚臉上露出思考的表情。

林玄兵已是聽得呆住了。說實話,他一直覺得自己這個年紀,和這些半大孩子有些脫節,有時候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可是李小魚這樣古怪的思想,他已不是理解不理解的問題,而是考慮他腦袋是不是正常。

李小魚顯然是正常的,因爲他的表情極其認真。

只能說,人各有所好,他既然認準了這個,想要改變他的所謂“理想”,也不是自己這個外人能說得動的。李市長都不管,自己湊什麼熱鬧啊。

只是,老這麼跟着他冒險,林玄兵也有點受不了,畢竟,扔兩個符,撒幾把小米,這都無所謂。可要用到“血術”這麼傷身傷神的秘法,他可不情願。

“老林,你這個血術是什麼東西,怎麼不教給我?”李小魚兩眼放光地看着他。

“這東西你最好不要學。”林玄兵表情嚴肅地說。

“這麼有用的東西,我怎麼能不學,你教給我吧?”李小魚熱情地拉住他的手。

“這個回去再說,就算學,一時半會你也學不會,你還是堅持不走嗎?”林玄兵咬了咬嘴脣,勸道:“小魚,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剛纔我沒有能力拉住你,你可能就像蘇小海似的,大頭衝下摔下去了,現在下面可沒有向年。你如果死了,你父母要多傷心,還有我們,這些同學朋友,關心你的人……就算不死,萬一落下個殘疾,你這一輩子可怎麼辦?”

李小魚驚奇地看着林玄兵。要說這話如果是林春山說,甚至是向年說,他都覺得很正常。可這麼個猥瑣的老男人,忽然義正嚴辭地教訓他,讓他有一種恍惚的錯覺。

“我不是沒死嗎?”雖然有點不耐,李小魚心裡還是一熱,他站起身,見林玄兵還想說,用力搖搖頭,揮手道:“今天要不解決這裡,我是不會回去的。”

林玄兵嘆了口氣,說:“那你想怎麼做?”

李小魚哼了一聲,目光狠狠地瞪視着那扇朱漆木門。

按照林玄兵所說,李小魚剛纔一踏上二樓,整個人就進入了一種類似“鬼打牆”的狀態,整個人與外界完全被隔斷。這不是簡單的“出魂”。確切的說,他的一些精神和意志都被壓制,三魂六魄不能完全發揮作用。導致智商降低,判斷力下降,感官朦朧,通俗的講:被鬼迷了。

這是一種比較常見的“鬼迷人”。

民間,常有各種類似的傳說。比如,在曾經吊死人的樹林裡,路過的人會不自覺地拿着繩子往樹上掛,如果無人撞見,往往會自縊而亡;或者,在淹死過人的河裡,游泳高手卻莫名其妙地被淹死;在墳地裡,一個晚上轉來轉去就是出不來,甚至還有人把紙錢帶回來,說是打牌贏的……

城市裡,這種見鬼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少,但在農村時而還會聽說,林玄兵對此並不陌生。作爲米婆的兒子,他當然也會一些解救的手段,血術是其中比較厲害的一種,幾乎是壓箱底兒的本事了。只有在別的手段無用,對付一些厲害的鬼時纔會用到。林玄兵的母親,一輩子也只用過四次。

這種法術,是通過“施術者”用自己的鮮血,塗抹在“受術者”的“七竅”上,將二者的魂魄相通,用自己的意志,來喚醒受術者,走出迷局。

如果迷局太深,而受術者意志力太弱的話,那兩個人都會深受其害。不是對自己信任、瞭解、親近的人,林玄兵是不敢輕易嘗試的,很容易把自己也陷進去。

別看李小魚說的好聽,從他的眼神裡就能看得出來,這小傢伙就指着自己呢。他把血術想的太簡單了。林玄兵心裡嘆口氣,無奈地點點頭。

“既然你不走,那我也不可能拋下你,你準備……?”林玄兵見李小魚一直盯着那木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忙道:“小魚,我勸你不要再惹她們了,這是很犯忌的,鬼並不喜歡被人打擾。”

“反正已經打擾了,那還有什麼差別嗎?”李小魚哼了一聲,在那裝滿垃圾的屋子裡找出一個錘子,向着那木門走去。

“喂,我們要進去了!”李小魚很有禮貌地在外面叫了一聲,揮起錘子用力向那鎖砸去。

砰——,砰——

林玄兵擡了擡手,想要阻止,但李小魚的神情極其亢奮,兩錘子下去,便已將那陳舊的老式鎖砸壞了。他回頭看看林玄兵,低聲說:“老林,你猜我們會看到什麼?”

林玄兵搖搖頭,苦笑一聲。

“你說會不會有一堆女鬼,排着隊在裡面等我們?”李小魚舔了舔嘴脣

林玄兵往樓下看了看,露出深思的表情,忽然道:“小魚,其實我一直有個擔心。你說,曾夢哪兒去了?”

“曾夢?”李小魚呆了呆,臉上表情歡喜:“在這屋子裡?”

林玄兵搖搖頭:“如果她在這裡,剛纔肯定會出來,你的小命估計也保不住了。”林玄兵憂慮地拿出電話,想要撥給張海原,想了想要揣了起來,嘆道:“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我怕她跟着蘇小海他們回去了……”

“啊?”李小魚大吃一驚。

“啊什麼,你以爲世界上到處都是厲鬼啊,那我們人還怎麼活?早滅亡了。還排着隊呢,你可真能異想天開,多了這麼一個,我都很奇怪呢。”林玄兵呸了一聲,擡起頭,忽然雙手合十拜了拜,低聲說:“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我們,可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在夢裡纏我同學,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能找到一些因果,讓你們和我們,都有一個滿意的結局。”

“行了老林,管他呢。張海原他們要出事,早就打電話給我了,現在沒消息,應該安全。你拜她幹什麼,她要真講理,就不會老讓唐墨做那些噩夢。我可要進去了。”他滿臉期待地看着那木門,擡起腳,用力向木門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