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臺上那出倩女離魂還在繼續,森森的曲調盤旋在耳際,和妃雙目瞪的滾圓看着那張被丟在地上的黃紙,臉色很難看。
其他妃嬪也都很是詫異,誕辰之日出現黃紙,這可是極不吉利的徵兆。
“怪事年年有,偏就到了今日。”麗妃怔神片刻後嘴角忽的翹了刻薄的弧度,塗着丹寇的指尖拿起六瓣玉瓷茶杯淺抿了一口碧螺春,甘甜清香的味道存留脣齒間,她忽然覺得說不出的舒爽。彷彿這一段時日心中的不快與抑鬱都發泄了出來。
宜妃與瑜貴人兩人都是淡淡的性子,此刻一見場面如此,都不禁面面相覷。片刻後,宜妃添了恬淡笑容寬慰道:“和妃妹妹如今正孕有龍嗣,這身子便是天下最精貴的。不過一張黃紙,怎擋了龍氣,妹妹不必驚慌,無大礙的。”
和妃面色微微好看了一點,下意識伸手撫了撫小腹。
麗妃娥眉微蹙,旋即舒展開,臉上帶了嫵媚的笑:“宜妃妹妹說的是,懷有龍胎可不就是最精貴了麼?”
眸光微斂,和妃掃了麗妃一眼,輕輕咬咬貝齒,她如何聽不出麗妃話語中的酸味。只是這吃不到葡萄總說葡萄是酸的,麗妃如此也不過是因爲嫉妒。
一直未曾開口的茗妃將目光從戲臺上移開,掃了一眼地上靜靜躺着的黃紙,剛欲開口,便見一陣風過,又飄來幾張,不覺露了冷冷笑容:“世人總說天公不作美,今日這天公佈就成人之美了麼?這戲臺上剛唱上倩女離魂,這天上了就飄了黃紙。還是和妃你福澤深厚,這等奇事也能遇着。”
說完,她從玉盤裡拈了幾顆瓜子,一邊磕着,一邊看着和妃瞬間變的難看的臉色,笑容漸漸濃郁。
和妃難堪,她便高興。誰讓她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和她爭**,若不是因爲她僥倖懷了龍胎,憑她和妃的容貌怎能和她姬清茗相爭。
牙關緊咬,和妃臉色發青,今晚上這一出出的,沒一樣是和了她的心意。皇上不來,卻來了茗妃。芙蓉亭不唱,卻唱了倩女離魂。洪福齊天沒有,卻飄了漫天黃紙。
她心中憋着一股火,正尋不到地方發泄,恨恨瞥了一眼那飄飄蕩蕩的黃紙,素手攥緊了扶手,怒斥道:“來人啊,去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在宮中行這污穢不吉利之事。”
話語落下,幾個宮人慌忙提了燈籠尋着黃紙飄來的地方跑去。
九曲長廊轉角深處,大片的蘆葦長的很茂盛,風一過,空氣裡便飄着細碎的蘆葦花伴着一股特殊的清甜。江沉煙蹲在湖畔,將竹籃裡的白蠟拿出點上,而後插在了湖畔潮溼的泥土上。
雲初也跟着蹲下,她皺着鼻頭,水靈靈的大眼睛裡還帶着水汽,可是更多的卻是不安,她壓低了聲音道:“貴人,這裡風太大了,剛纔吹走了好多黃紙,會不會被人發現啊。”
江沉煙凝眸蹙眉,湖風吹亂了她額前碎髮,沉默些許後沉着道:“無妨,這裡偏僻,應該無事。”說着,她已經拿了一小沓黃紙,在白蠟上點燃,輕輕放在湖畔上,眼中不自覺的就多了霧氣。
照着她的樣子,雲初也點了一沓黃紙。燒過的黑灰隨着湖風打着旋,落在江沉煙發間衣裳間,似是輕柔的撫慰。她抿了抿脣瓣,輕聲道:“娘,女兒不孝,不能常伴左右。您...一路走好。”
“夫人,您一路走好。”雲初不似江沉煙那般沉着,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心裡的酸楚怎麼都說不清。
進宮前,她們在江府受盡欺負。進宮後,她們又受盡冷落,眼看着江沉煙日漸消瘦,她卻沒有絲毫辦法。原本以爲皇上會慢慢接受她,而是誰知嗎,卻更是冷落。
如今,連夫人也撒手人寰,在這世上,便只有她們主僕二人相依爲命。
想到這裡,雲初鼻頭更酸,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聽見雲初哭泣,江沉煙也有些止不住淚,她悄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拿起黃紙一張張放入火堆。
沒過一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蘆葦叢外響起,她們還來不及驚慌,便聽得悉悉索索的聲響,有人扒開了蘆葦,一眼便瞧見了蹲在地上的主僕二人。
“煙貴人,本宮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這般詛咒本宮?”和妃快步走來,眼裡滿是怒火,那語氣全然沒了平日裡的溫柔如水,只有深深的刻薄與厭惡。
今日一更了,下午有事要出門。晚上可能會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