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守不住了。”劉延司揮手示意丫鬟出去,強行起身,喟然嘆道:“中牟根本守不住,頂多起一個延緩時間的作用,恐怕此時汴州城內一片混亂了。”
“肯定守不住,現在樑軍軍心渙散,中牟不過是做出一個防禦架勢罷了,雖說晉軍連續作戰也很疲憊,但是他們士氣卻很盛。”柴永並不關心大梁的生死,他更關心眼前的局面。
對蔡州軍的作戰仍然在繼續,蔡州軍已經龜縮到了西門附近不到五百步的範圍內,而且在城牆上構築起密集的防禦工事,大批諸如投石機和弩車這些裝備也搭設起,看樣子是準備在西門附近決死一戰。
實際上蔡州軍很清楚他們無力抵擋得住徐州軍的攻勢,光是兵力上的巨大懸殊差距就能說明一切,但是蔡州軍仍然在堅持。
蔡州軍的補充速度很快,從陳州過來的袁懷方部、以及從譙縣增援過來的趙永輝部都已經集結在了宋州西門一帶,由於袁懷慶、袁無爲他們牢牢的守住了西門,使得這兩部過來的接近兩萬人兵力能夠順利進城,雖然仍然處於劣勢,但是卻終究能夠守住西門了,而且還能發起反擊了。
之前劉延司和柴永本來力圖利用兵力優勢蔡州軍逐出,但是蔡州軍的堅韌頑強在這個時候得到了充分體現,雖然他們損失很大,但是卻知道不能丟掉西門,所以寧肯付出更大的代價,他們也要守住西門,而這也得到了回報。
中原局勢終於要迎來大變,而這就是蔡州他們希望見到的,而且袁懷河也早就叮囑了袁懷方,朝廷的使者在徐州那邊,肯定也在調解施壓,要求徐州和蔡州息戰,共同應對沙陀人滅亡大梁給中原和南方諸藩帶來的威脅,沙陀人的威脅已經上升到了對朝廷的存亡一樣舉足輕重了。
這幾日裡柴永和袁懷慶兩度交手,雖然未能得手,還是小創了對方,不過對方汝陽八柱以及有些新銳角色還是相當活躍,在各條戰線阻擊淄青軍的推進,也給淄青軍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正因爲如此,柴永正準備採取更強大的攻勢力爭在三五日內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徹底將這幫蔡州軍驅逐出城,確保淄青軍對宋城的絕對控制權。
沒想到卻接到了這樣一個“噩耗”。
大梁的死活與徐州無關,但是河東晉軍一旦徹底解決了大梁,兵鋒將直接指向徐州,當然也還有蔡州和南陽。
無論蔡州和南陽之前與沙陀人達成了什麼協議,實力上的巨大差異,決定了他們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對南陽和蔡州保持寬縱態度,而徐州更可能是沙陀人心目中的眼中釘肉中刺,或許下一場戰事就會是在沙陀人和徐州之間燃起。
這種情況下,徐州也不得不考慮與蔡州之間的下一步,而這場爭奪宋州的戰爭該如何進行,是繼續大打出手,還是雙方各自退讓一步,達成妥協,以便於爲未來應對沙陀人的威脅做鋪墊?
“樞密堂是什麼意思?”劉延司強忍住身體上的痠痛,站起身來,踱了幾步,站在窗前,望向窗外,“是讓我們停手?武寧軍呢?動員這麼久,就白白浪費了?王守信怕也不會答應吧?”
“樞密院那邊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拿下了宋城,那自然不必說,但是不宜再繼續擴大戰事,但如果沒拿下,也就就此劃線止步,……”柴永沉吟了一下,“估計樞密堂現在也很糾結,我們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哼,我們不算慢了,只是沒想到蔡州軍這麼堅決死硬,而且增援速度來得如此之快,袁家看來也是早有預謀,陳州剛剛拿下,就敢不管不顧命令陳州駐軍增援而來,他們很南陽,還有沙陀人的默契可是夠好啊。現在要打下來不是不行,只是我們淄青軍付出代價太大,但現在也顧不得了。”劉延司冷聲道:“武寧軍走到哪裡了?”
“已經過了虞城,其中一部已經控制了下邑,蔡州軍的增援軍隊也在源源不斷的開進,柘城和谷熟都落入了他們手中。”柴永眼睛一亮,“都督,你的意思是……?”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樞密堂的意思沒有明說,那也就是讓我們便宜行事,讓武寧軍先來兩個軍精銳,急行軍,多帶些器械,明日徹底把蔡州軍解決掉,再來談判!”劉延司臉上露出一抹陰冷的笑容,“這邊可以去人,和蔡州軍商談罷戰的事宜,雙管齊下,……”
“只怕袁家也在打着這個主意,哼哼,真以爲我們不敢動手不成?”
柴永也是極不甘心,這樣放棄絕對難以接受,付出了這麼大代價,如果功虧一簣就太讓人遺憾了,劉延司的這個決定有些冒險,但是值得,相信王守信那邊也一樣是這個態度。
那就好好來打這一仗,打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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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到河東晉軍利用騎軍繞行到管城樑軍背後發動突襲導致樑軍大敗之後,江烽就知道事已經不可爲。
中牟和汴州州城都不是可守之地,縱然現在河東晉軍也有些力竭,但是絕非有些人所說的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此時晉軍心氣正高,鬥志昂揚,而且河東爲這一戰準備相當充分,最起碼原來最困擾他們的後勤沒有出現大問題,僅憑這一點,河東就贏定了。
拿下了洛陽,河東晉軍的補給就得到了很大改善,洛陽作爲河南府最重要的大城市,不但人口衆多,而且大梁爲確保西部戰略安全,也一直將洛陽打造成爲一個可以支撐起整個西部防禦的後勤補給基地,所以在洛陽出人意外的被河東晉軍突然攻陷之後,晉軍後勤基本上就無憂了。
可以說如果沒有攻陷洛陽,晉軍的冬季攻勢就不可能存在,而春季攻勢更是癡人說夢,正因爲有了洛陽和河南府作爲後盾,晉軍的攻勢才得以延續,也才使得大梁一直沒有獲得緩一口氣的時間來調整自己。
管城戰線的虛弱在很大程度上也就是因爲洛陽失陷給大梁方面帶來了巨大的心理衝擊,以至於樑軍一直沒有能夠重塑信心和鬥志,只能勉力維繫。
在晉軍調整期間,樑軍也沒有能重新構築起堅固的防線,事實上一支失去了鬥志的軍隊,無論是在表面上建立起了多麼牢固的防禦體系,一旦遭遇真正的進攻,都會漏洞百出。
所以當晉軍休整完畢,重新展開攻勢之後,樑軍管城防線很快就捉襟見肘,進而一敗塗地了。
如果不是晉軍還對大梁這個龐然大物殘存着一些擔心,對於駐紮在滎澤的樑軍一部有些擔心的話,或者說換了自己,江烽覺得自己可以指揮晉軍鐵騎一直打到汴州城下,甚至直接拿下汴梁都未可知。
即便是這樣,樑軍重築的中牟防線在江烽眼中也毫無意義,只要晉軍敢於一戰,中牟防線如同紙糊一般就可以被輕輕捅破。
好在晉軍過於謹慎,而且鄭州本土士紳的抵抗也讓河東晉軍希望能夠和平的接受這一區域,這也說明大晉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接管大梁在中原的政治遺產,纔會有如此緩和的動作,否則以以往沙陀人的心性,早就揮動屠刀,以武證道了。
這也就給了徐州一些機會。
從前幾天汴州反饋回來的消息稱,管城防線被突破後,汴州東進南下的士紳商賈數量暴增了十倍,水陸兩路都是擠滿了南下的車船。
整個城內城外碼頭上都涌滿了想要逃離這座中原最大都市的士民們,從汴梁沿着運河和汴河兩條水道東下的船隻幾乎塞滿了河道,整個汴州,乃至周鄰的曹州、宋州、徐州的船隻都涌入了汴梁城,將汴梁城中能拉得走的人和物向東運走。
甚至在原來不太熱門的白溝水道也一樣是船隻絡繹不絕,這條水道距離要遠上許多,而且要過菏澤,而菏澤與緊鄰的鉅野澤事實上被鉅野湖匪所控制,所以原來一直幾乎是廢棄不用。
但在鄆州重歸江烽控制之後,水匪之患便消失了,而這條水道便重新啓用起來,只是仍然不及運河與汴河這兩條水道,但這一次也一樣是發揮了大作用。
這也是徐州方面有意促成之舉。
江烽早已確定大梁已經無力抵抗沙陀人的進攻了,只是時間問題,那麼如何來最大限度的從這一變局中爲徐州撈取到最大的好處就需要好好考慮了。
直取汴州,不是不可以,但是這也就意味着和沙陀人全面開戰,江烽不認爲這是明智之舉。
徐州方面還沒有做好與河東爆發全面戰爭的準備,徐州也還需要兩三年時間,最起碼也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來消化。
但就這樣白白坐視沙陀人接受中原地區最肥美的一塊同樣不符合徐州的利益,所以儘可能的掏空汴州的資源就是必須的,而且徐州方面也有這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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