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得好!”江烽興奮的猛地一擊掌,隨手將信函遞給了旁邊的王邈,“漂亮!”
王邈粗粗一看就遞給了身旁的楊堪,滿臉複雜的神色。
楊堪看了之後又遞給丁滿,臉上滿是鬱悶的表情,“早知道我就該率第一軍去通橋,竟然被老梅他們建此大功,這尚云溪也是徒有虛名,奔行百里,居然一戰不打就逃回徐州,他這個感化軍二帥之名是從何而來的?”
丁滿看完之後,又遞給了站在一旁的柴永。
柴永看後也是心潮澎湃,沒想到秦漢和駱成淦二人居然有如此機遇,現在更是已經從符離出發進擊徐州了,而自己這邊呢?竟然連城牆都未能登上一次,這讓人如何能忍?!
大帳內原本有些壓抑的氣氛驟然輕鬆起來。
“君上,這盧啓明現在倒是關鍵的勝負手了!”王邈沉吟道:“君上真是好眼力,這莊永勝發揮的作用不比梅大人他們差。”
“若無梅況他們力挫感化軍與符離城下,時酆也絕不會招盧啓明南下,也就沒有我們的機會。”楊堪不同意王邈的觀點。
“大勢之下,時酆作這般決定也在情理之中。”王邈沒有理睬楊堪的挑釁,“現在就看我們這邊這一戰了。”
江烽目光中涌起一抹湛然神光,“也該有個了斷了,蔡州軍之前來得不慢,估計他們也是得到了徐州那邊的消息,纔會首鼠兩端,猶豫不決了。”
“我判斷袁軍不會南下了。”王邈語氣肯定,“如果我是袁家主事者,就會毫不猶豫的撤回去,儘可能的奪回城父,穩定亳州局面,力爭在一年之內把亳州和潁州的士紳民心穩住,如果可以,傾力奪回南潁州,這纔是袁氏的出路。”
“哼,哪有那麼容易?”張挺輕哼了一聲,“且不說我們在潁亳二州的佈置,就是南潁州,他們就別想奪回,相反,我們還要在汝陰、山桑這一線不斷襲擾,迫使他們無法贏得民心,讓他們在這個泥潭裡消耗。”
“中原河朔的局勢都不太好,大梁並不像我們想象中的那樣強大,這旱災就對大梁是一個巨大的考驗,而其內部的派系紛爭也極大的拖累了其運行調動能力,屬下再想,如果河東的沙陀人看得到這一點,也許就該有動作了。”
王邈自顧自的道。
但是這一次楊堪卻沒有在反駁,而是陷入了沉思,好一陣後才輕輕嘆了一口氣:“九郎,某少有服人,不過你這番觀點卻是命中了大梁的要害,大梁的運行太過遲鈍緩慢了,對外界的判斷感知也慢一拍,不,還不是慢一拍,而是慢兩拍三拍,內部的各家各戶也都是隻盯着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誰也不願意損耗自己的利益,哪怕他們也懂脣亡齒寒,諱疾忌醫,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些道理,但是真正到他們自己頭上,那就不會那麼容易就範了,說易行難,可有的時候也許就是差那麼點兒時間,就足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
在場的楊堪、丁滿、張挺、郭嶽等人都是出自大梁的武將,楊堪的話讓他們都有些唏噓,他們既是大梁的受害者,也是大梁的得益者,如果沒有大梁的這種體制,他們也許就會留在大梁了,而同樣正因爲他們離開了大梁,也纔有今日的造化。
“九郎把大梁的問題過於簡單化了,而七郎則太悲觀了,真正到生死攸關的時候,大梁或許能爆發出不一樣的潛力。”江烽的話語裡態度很含糊。
“君上並不瞭解大梁內部的複雜性,雖然無聞堂能夠提供一些情況,但那遠不能真正代表大梁內部的問題,只有長期生活在大梁內部的人才明白。”楊堪搖頭,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好在這與我們都無關了,甚至可以說大梁的日益沒落,何嘗不是我們淮右的機會?”
“這都是後話了,現在我們該考慮的還是眼前這座城。”江烽的目光多了幾分堅決,“老梅他們都拿下符離了,莊永勝和盧啓明現在也進入了徐州,但尚云溪還佔據着優勢,時酆還在坐觀形勢,而大梁天興右軍也還要渾水摸魚打秋風,所以我們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解決眼前的阻礙,進軍徐州!”
目光落在周圍諸將身上,江烽沉聲道::“明日,張挺、柴永、孟祥,你二人率左四軍、左十軍、左九軍從北門發起進攻,趙文山,你的左七軍作爲預備隊!”
“遵令!”
“楊堪、羅鄴、李桐,你三人率左一軍、左六軍、左五軍,從南門發起進攻,胡丹,你率左八軍爲預備隊!另,丁滿,你率牙軍和黃安錦的右四軍爲總預備隊!”
“遵令!”
孟祥和胡丹都是盧龍軍和成德軍中原來的宿將,在武道水準上都不俗,前期趙文山的左七軍、胡丹的左八軍以及丁滿的牙軍作爲攻城戰的主力,連續上陣,損失不小,所以這一次撤下來作爲預備隊,而前期一直有所保留的幾個軍這一次就要全數壓上去了。
“龜年,明日之戰,無需再留後手,所有傢伙全數用上,打完這一仗,我估計徐州城也用不上了,待到拿下徐州,我給你最大的權限,要什麼給什麼!”江烽的目光落在了靜靜的負手站在一旁的鄧龜年身上。
“義不容辭!”鄧龜年也是拱拱手以示聽令。
“好,明日晚上,我便要在蘄縣城中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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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承泰臉頰瘦了一圈。
環顧了一眼四周,黑乎乎的房樑上似乎
略顯尖瘦的下頜鬍鬚有些凌亂,眼眶也有些發青,但是目光仍然清冷有神,勁甲外罩了一件棗紅色的戰袍,一柄鷹頭鉤鐮槍被一名親衛懷抱站在他身後。
“大帥,還沒有反應。”
有些疲憊的搖搖頭,沒有多餘話語,姚承泰應該想得到,按照時間計算,蔡州軍早就應當到了,當然這其中不排除有多方面的因素,比如淮右軍在潁亳那邊發起了攻勢,牽制了蔡州軍,又比如,淮右軍已經提前向前阻截蔡州軍了。
但這些可能性雖然有,但是姚承泰覺得都應該是可以克服的。
姚承泰相信袁無爲的眼界,他應該明白一旦被淮右奪下徐州,蔡州會面臨一個怎麼樣的態勢,袁氏東進南下之路都將被淮右阻斷,只能向西向北,與大梁和南陽死磕,而無論是大梁還是南陽,都不是袁氏願意面對的敵人。
如果是淮右軍一部提前沿着渙水北進阻攔蔡州軍,那也不像。
從城牆上觀察的情形來看,無論是南門還是北面的淮右軍兵力未見減少,而且這兩日裡雖然淮右軍投入進攻的兵力不算太多,但是也起碼有三個軍以上,加上淮右的術法器械極其兇猛霸道,已經給己方守軍造成了極大的壓力,損失亦是不小。
由於淮右軍包圍圈很緊,外界沒有太多的消息傳進來,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符離和徐州劇變都是在短短三五日內發生的,還沒有來得及傳入蘄縣城中,這纔是關鍵。
對於淮右軍的戰鬥力,姚承泰並不認爲有多麼強悍,這幾日的攻城戰中他也看出來了,雖然悍勇,但是論實戰戰鬥力,比起蔡州軍和大梁軍、河朔軍都還有所不如,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爲淮右軍更多的還是缺乏經驗的新軍,這一點姚承泰還是看得明白的,假以時日,或者說這樣的攻防戰持續久一些,不斷有新兵補充進入這些通過攻城戰鍛鍊磨礪的軍中,那淮右軍纔會真正變得可怕起來。
讓姚承泰畏懼擔心的是淮右軍獨闢蹊徑打造出來的術法部隊,這纔是最讓姚承泰難以應對的。
如果是野戰,那麼姚承泰覺得依靠戰陣的變化以及軍隊行進移動,還可以對這些術法器械的威力加以限制和削弱,但是城防戰就無法迴避了。
每當淮右軍隱藏在步軍背後的各式術法器械推出來時,姚承泰都恨得咬牙切齒,但這種情況下他又無法出城反擊,因爲淮右軍依靠着兵力優勢,就是要等你反擊,他們才能抓住機會咬住你。
“罷了。”姚承泰站起身來,向外走了幾步,“不能寄希望於蔡州軍了,我們要有所準備了。”
“大帥?!”
“命令,把城內所有物資集中,三日內讓兒郎們都吃飽,用心一戰,三日後,我們要突圍!”
姚承泰意識到蔡州軍恐怕是遇上了不可預測的麻煩了,否則袁無爲不會食言。
沒有蔡州軍的支援,這蘄縣就守不住了,他姚承泰不能葬身於此,他還要帶這支軍隊闖出一番名堂來,當下河朔中原亂局方現,只要這一萬兵力在手,他自信以自己的實力,完全可以打出一片天地來。
至於說淮右,姚承泰心裡沒有一點後悔,也是假話,但是若要說真讓他心甘情願投入江烽麾下,他也有些不願,雖說江烽御下寬厚,但是那是建立在絕對終於他服從他前提之下,而他姚承泰卻已經在時酆下邊呆夠了。
且看這一次能不能闖出一片生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