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主公讓在場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玄妙,對武將們來說,或許江烽在私下裡仍然可以和他們二郎七郎過之這樣的親密稱呼,仍然是志同道合可以把臂言歡的摯友,但是卻有一條明顯的界限劃定了,決定了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區別。
同樣對於他們來說,卻更有一份收穫,那就是有一個明確值得效忠和努力的目標了,這對他們來說更重要。
有了這樣一位主公,未來更加可期,澮州絕對不會是終點,事實上現在已經不止澮州了,光州也在手中,只不過困擾大家的是光州如何來保住。
依靠別人的力量可以保得住一時,卻難保住一世,自己沒有實力,終歸是虛幻,而對於武將們來說,如何強大自身,讓自己可以保有更多的地盤,擁有更大的權力,獲取更大的榮耀和利益,這就是他們要爲之努力的。
對於像陳蔚、崔尚這些文官來說,擁有一個更大的施展自己包袱才華的舞臺纔是最重要的。
哪怕陳蔚還有家族的羈絆,但如果能夠讓家族利益與自己個人的理想抱負融爲一體,去攫取更大的榮耀,何樂而不爲呢?
哪怕一時間有些取捨,但是爲了長遠利益而捨棄眼前蠅頭小利,陳蔚自信自己還是可以做到的,而眼前這一位主公無疑值得,起碼這麼久來,自己是一步一步看到他走過來,一步一步看他化險爲夷,登臨高位。
也許他天生就是上蒼垂青的王者,否則爲什麼他每一次做出的決策都讓人覺得是九死一生,卻總能從千鈞一髮間昂然而出,若不是上天賜福,誰又有這般幸運?
再往深處想,像大梁的朱溫,吳國的楊行密,還有那大晉的立刻月票能給,又有哪一個不是歷經了諸多危險卻總能逃脫一劫成爲王者?
可以說能夠成功者本身就擁有別人難以企及的氣運,這甚至也許就是他們能成爲王者的最大原因吧。
這種念頭不是在陳蔚或者崔尚一人心中浮起,甚至在秦再道、楊堪等人心中更甚。
他們更是最深刻的體會了那生死須臾間的驚心動魄,就像那袁無畏的拂曉刺殺,就像那蟻賊的圍城一戰,就像那江烽與趙欖的搏命一戰,似乎都是充滿了氣運籠罩,才能讓他逢凶化吉遇難成祥,這大概就是王霸之氣?
這個時代王霸之氣絕對是最讓人神往的,對於文臣武將們來說,一位擁有王霸氣運的主公甚至比主公本身擁有的能力更爲重要。
就像那李淵,有何等本事?不就是機緣巧合,再加上娶了一個好女人,生了幾個好兒子,就憑空成了大唐開國皇帝麼?
又如那劉邦,連女人都不願意嫁的浪蕩子,難道說他能一路過關斬將造就大漢帝國,真的是靠自己本事?
那個風起雲涌的時代,英雄何其多,最終卻是劉邦奪得大位,恐怕這裡邊的氣運還要更多一些吧。
江烽自然不可能想到陳蔚和崔尚的一聲改口會引發在場諸人的多番聯想,但是他同樣也感受到了陳蔚和崔尚某些情緒上的變化。
也許從明日長安使者到來宣佈了詔令之後,自己的身份就會被重新定位,執掌澮州一州四縣之地,同時還有一個地位待定的光州卻實際上掌握在手中,這與其一年前自己還是一個小斥候的反差何其大。
似乎感受到了衆人目光中的期待,江烽沉吟了一下,這才緩緩啓口:“趁着大家夥兒都在這裡,我也說一說,或許大家會覺得是江某是不是因爲身份變化會有什麼改變,我在這裡要鄭重申明一句,江烽還是原來那個江烽,有些形式上的東西或許有改變,但江某本心不會變。”
堂間一片寂靜肅穆。
“澮州今日的得來,非江某一個人之能,乃是在座諸位,包括已然長眠於英烈祠中的兄弟們努力所獲,從蟻賊圍城開始,到蔡州軍來犯,再到隨後我們爲了爭取屬於我們的更多權益,我們所付出的一切,現在我們可以驕傲的說一聲,這是我們用我們鮮血、汗水和性命換來的,但是這值得!”
“可能有些人會擔心我們的努力付出會不會付諸東流,因爲周遭有諸多強大的敵人,也有敵友莫辨的鄰居,但是我相信在我們的齊心協力之下,沒有人可以從我們手中奪走屬於我們的東西,無論是澮州,還是光州。”
江烽對光州的承諾,也讓在場很多人心裡舒了一口氣。
對光州的定位和麪臨的難局,本身內部也就有許多不同意見,尤其是在江烽明確將要以澮州作爲日後重點根據地來建設時,光州定位就更尷尬。
甚至也有人認爲不如將將光州暫時交出去,無論是南陽還是鄂黃甚至蔡州接手,也可以避免己方接在手上難以處理的尷尬。
但這樣白白拱手交出,在心理上難以接受不說,而且對己方的士氣挫傷又是難以估料的,所以這個決定也很難做出。
“我們無論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都會面臨各種困難、質疑和挑戰,但我想這不就是我們要做的事情麼?想一想蟻賊圍城時我們難不難,苦不苦?蔡州軍來犯時我們險不險?縱然是和平時期,這背後隱藏着的種種艱辛,在座諸位,尤其是白陵和陳大人他們恐怕感受就更深,兵員招募,流民安頓,糧食種子,怎麼過這個春荒,恐怕都一樣棘手,但我們熬得過去!熬過去就是勝利!”
類似於洗腦的這種言語在這個時代總是能鼓舞人心的,雖然江烽自己也知道這裡邊還有無數麻煩等着自己,但還是那句話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自己坐了這個位置,就得要有扛起重擔的這份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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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恭送長安來使離開前往驛館,一場盛大的典禮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對於這種朝賀式的典禮江烽就算是內心不以爲然但也要顧及自己麾下這幫人的想法,澮州設立,自己就任澮州刺史,這等榮耀,若是不以一場盛大的慶典來祝賀,無疑是難以讓人接受的。
所以自長安來使之日起,固始城連續三日解禁放煙火唱大戲以示慶賀。
這也是固始自蔡州軍來犯一戰之後,首次以官方形式來進行慶典,哪怕是在上元節,固始也只是按照尋常的節日做了簡單的慶賀,而這一次上升到州一級,加之新任刺史就位,自然要以不同於以往的規模來慶賀了。
江烽回到小院時,很難得感到有些疲倦。
這等應酬之事,原本就很繁瑣,各種程序要走到,長安來使一行五人,個個都要打點到位,南陽、鄂黃都有使者前來祝賀,只不過似乎大家都要有意與澮州保持一定距離,來使的層級都不高。
回到小院內的江烽才發現,今日院內竟然有些到齊了的感覺。
這個到齊了,自然也是有些指向的。
鞠蕖也就罷了,本來就住在一旁,許靜過來也很常見,自打從汶港柵一戰之後,許靜和鞠蕖關係迅速走近,兩人來往也就多了起來,有時候鞠蕖要到許靜所在的道藏所去看一看,更多的時候則是許靜到鞠蕖房中小坐,但是江烽看見許寧今日居然也在。
江烽的房中歷來簡單但是整潔,尋常時候都是鞠蕖或者吳瑕幫其打掃整理,甚至吳瑕也已經很自覺的充當起了江烽和鞠蕖兩人的侍女,儼然已這個小院的半個管家自居。
從吳瑕氣鼓鼓的表情和許寧淡然的態度,以及鞠蕖不善的眼神,還有許靜有些侷促不安的神色,江烽就知道這幾個女人在一起不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這算不算是開後宮了?江烽沒來由的冒出裡這樣一個想法。
可自己真的連一個都沒碰過啊。
“二郎回來了?”三個女人異口同聲,卻又語氣各異。
許寧是恬淡自若的,許靜是關心中夾雜一分喜悅,還有點兒惴惴的,鞠蕖則是無比自然的,總而言之,箇中味道也只有江烽自知。
“回來了。”江烽打着哈哈,“這儀式過程太冗長繁贅了,拖太久了。”
“這是必須的,你擔任一州刺史,何等大事?若是沒有必要的程序禮儀,何以彰顯你擔任刺史職位的尊貴?”許寧顯然對江烽對這種事情的不敏感有些不以爲然,“禮儀的隆重顯赫,並非只是一種形式,而是要通過這種形式來體現法理的正統。”
不得不承認許寧在這方面就要比自己的理性和敏銳得多,江烽有時候都覺得也許這女人就診的天生是爲官宦家庭而生?
“只有你纔會有這麼重視這些虛禮,二郎若是沒有手中的軍隊,若是不能對蟻賊和蔡州軍二戰獲勝,長安又豈會將此職授予二郎?”鞠蕖一臉不屑,語氣輕蔑,望向許寧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