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夜的情形,並沒有因爲穆流年和桑丘子睿的協力合作,而好轉多少。
雖然他們成功地守住了松原關和鳳凰關。
可是奉州的兵變,實在是來得太快,幾乎就是在衆人都不曾做出反應的時候,奉州的叛賊,就已經開始火速地向樑城進攻了。
樑城外的一些莊子、別院,很快就遭到了這些叛賊的浩劫一空。
琳琅別苑因爲是與其它的幾處皇家園林在一處,說是在城外,但其實是在左衛營和右衛營的保護範圍之內的,倖免於難。
肖雲放此刻也顧不得許多,火速下旨命何桑丘子睿回京。
桑丘子睿現在遠在遼城,就算是他隻身一人能快速地趕回去,只怕對於整個兒局勢,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這個時候,最重要的,還是兵力。
奉州兵變,肖雲放不敢用穆流年的人,只能將桑丘子睿召回,期望他能帶回一些兵力。
不過,桑丘子睿手頭上原來的那些人手,早就全都送到了慶縣禦敵。現在這個時候,他就算是能回安陽調集一些人手,只怕也不會超過萬人。
桑丘子睿收到了旨意,也只是輕輕地嘆了一聲。
穆流年對此始終是不發表任何的意見,桑丘子睿知道,這是他對於肖雲放的不滿。也是因爲自己立場的原因,所以,不便發表任何的建議,免得萬一樑城有危,再將過錯都推到了他的頭上。
“穆流年,如今樑城危急,借些兵力給我吧。”
“憑什麼?”穆流年很直接也很任性地就這樣問了一句。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些都是皇甫定濤的詭計呢?我已經抽調走了五萬人馬,你覺得遼城若是再少五萬人馬,會不會有危險?”
桑丘子睿扶額,“現在他們雙方不是還都在慶縣僵持着?你放心,一時半會兒,打不到你這裡來。”
“所以呢?”
桑丘子睿覺得跟這種人說話,當真就是能氣死!
咬咬牙,語氣有些不善道,“你別忘了,你們穆家現在也有不少的族人還在京城呢,你真的就要這樣眼睜睜地看着樑城出事?”
“哦,你說那些個老匹夫呀。無所謂,反正他們也只是知道跟我們長平王府要銀子,其它的,一件兒正事也幹不成,你若是瞧着不順眼,隨便處置。”
這話就等於說,你別拿着那些個不着調的族人來威脅我,我巴不得他們這會兒全都死了呢。
桑丘子睿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惱恨自己,爲何當初就沒有多收斂些兵權呢?
就算是不會打仗,至少,也得有些可用之人不是嗎?
現在好了,真有事兒了,這個傢伙就給自己來這一套,果然,盟友什麼的,還是有些靠不住的。
“說吧,你要怎樣,才肯借兵給我?”
穆流年眨了眨眼,仔細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借多少?”
桑丘子睿認真地想了想,若是穆家軍的精銳,只怕是有兩萬便足矣。可問題是,誰知道這個穆流年到底會借些什麼樣兒的兵給自己?
倒不如自己多要一些,萬一再將今年所有的新兵都分派給了自己,那兩萬的話,只怕是等於去送死了。
“五萬。”
穆流年一挑眉,有些你真敢要的樣子看着他,“你以爲我們這兒是專門出將士的是吧?你還真敢要,張口就五萬!你也不想想,我這裡總共纔有多少人?”
“穆流年,我是去解樑城之危,你能不能認真一些,嚴肅一些?”
穆流年不再吭聲,轉身似乎是去考慮能不能借這麼多人給他了。
“五萬人,問題倒是不大,不過,我有個要求。”
“你說。”
“這五萬人馬,可是我借給你的。樑城之危一旦解除,這五萬人馬要立刻歸還於我。否則,我可不敢保證,再有下一次的時候,我還會不會借兵給你。”
穆流年說着,還有些懶洋洋地看了一眼那地圖,頗具有威脅性地來了一句,“當然了,如果是其它的什麼關卡有了麻煩,我當然也會選擇坐視不理的。”
桑丘子睿咬咬牙,以前他怎麼沒有發現這個穆流年竟然就是這樣的一個無賴之人呢?
先不說他借給他的到底是什麼樣兒的兵力,就單單說他能給出如此威脅的話,就可看出,這個人,某些時候,還真是小心眼兒!
“好,我答應你。”
穆流年清了清嗓子,“對了,還有一件事,你既然是要回樑城了,就一併辦了吧。”
“什麼?”
“我要出兵慶縣,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雙方僵持,我們的物資不停地消耗,對方卻霸着一個祁陽關,讓我們寢食難安。”
桑丘子睿有些意外,他一直以爲穆流年不會插手這件事的。
畢竟,從事發到現在,他了只是將林少康派了出去,目的,也不過只是打個支援的幌子罷了。
“你想要我向皇上請旨?”
“不錯!沒有旨意,我們穆家軍自然是不能輕易動的。若是換了一位賢明的帝王,興許我敢搏一搏,可問題是,現在的皇帝是肖雲放。我可不認爲,他會有那樣大的肚量。”
“好,沒問題。能遲早地解決掉祁陽關的問題,這是好事。我想,他會同意的。”
“最好如此。在他下旨給我穆家軍的同時,我要他下旨將桑丘烈的十萬大軍撤回,退守到了允州一帶。以防有人再從祁陽關秘密往西進發。”
桑丘子睿仔細一想,他的考慮也是爲了紫夜的安危,點點頭,“好,我會想辦法說服他。”
“五萬人馬,領兵的,會是陸將軍。至於他在遼城的副元帥一職,將會由穆恆接任。”
穆恆?
這個名字有些陌生,桑丘子睿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個名字。
“不用想了,穆恆是我堂叔,也是我穆家軍內的統領,與朝廷無關。”說着,湊到了桑丘子睿的跟前,小聲道,“我堂叔,多年來,可是一分朝廷的俸祿也不曾領過,你說,他冤不冤?”
桑丘子睿別開臉,這等事,跟他有何用?
他姓桑丘,又不是姓肖!
“哦對了,最關鍵的是,我出兵慶縣,我三十萬大軍的軍糧,皇上可是得想辦法不能斷了。一旦斷了,我可保不齊,我的人,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來。”
“穆流年!”桑丘子睿緊着眉頭,一臉惱怒地瞪着他,可是這個時候,他又發現,自己實在是找不出什麼樣的詞彙來怒斥他!更找不出什麼樣的理由,來反駁他的話。
“行了,就這樣吧,我聽說,負責押運糧草的是璃王世子,嗯,這個人還是比較靠譜的。我沒別的要求了,你自己去找陸將軍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就出了營帳。
等他走了,桑丘子睿才驚覺自己竟然被這個潑皮給耍了。
原來,他早就佈置好了一切,樑城之危,他並沒有真的打算,袖手旁觀。剛剛的一切,也不過就是爲了逼着自己做出承諾而已。
不過,這樣也不錯。只要是穆流年的大軍一出,到時候,桑丘烈的十萬兵馬可以撤至允州,至少,紫夜內部再有什麼麻煩,不會再如此地被動了。
桑丘子睿帶着陸將軍一路直奔樑城。
而彼時,樑城的大軍,與叛賊,已是打地不開可交。
既然是奉州的兵變,那麼,可想而知,這些人的戰鬥力,與之前的所謂的暴民,自然是大大不同。
好在兩衛大營的統帥反應迅速,這纔沒有給了對方可乘之機,否則,怕是百姓們的損失,將更爲嚴重。
桑丘子睿所率領的大軍,直到八日後,纔到達了樑城外,成功地與兩衛大營合作,對這些叛賊兩面夾擊,成功剿滅。
桑丘子睿原本要帶着陸將軍一道進京,可是陸將軍卻執意不肯,並且聲稱,他是奉命前來,如今叛賊既已剿滅,他們這些人,自然也要回去覆命了。
桑丘子睿知道他們都是聽命於穆流年,倒也沒有爲難他們,下令讓戶部給他們備了一些糧草,五萬人,再度浩浩蕩蕩地回了遼城。
肖雲放聽到消息,原本是要命人阻截,不過,手下來報,說是桑丘子睿親自下令,任何人不得爲難他們。
桑丘子睿是皇上的表兄,而且還是靜國公府的世子,如果不是他趕回來的及時,樑城之危,未必會解除得如此之快。這等時候,自然是沒有人敢違揹他的意思。
桑丘子睿進宮見駕,肖雲放怒不可遏!
“你有沒有想過,那五萬兵馬你明明就是有機會收爲己用的?”
面對肖雲放的指責,桑丘子睿卻表現得格外冷靜,不由得想到了當初穆流年對自己提出的要求,看來,他這個外人,倒是將肖雲放的性情看得十分清楚,自己這個表哥,反倒是有些盲目了。
“回皇上,不可因小失大。若是收服了這五萬兵馬,皇上可曾想過,遠在遼城的穆流年會怎麼想?之前如果沒有他,松原關之危何解?鳳凰關守不住,紫夜,還有太平二字可言?”
肖雲放被他一噎,原本就有些難看的臉色,就更爲難看了些。
“皇上,今日微臣進宮,還有一事前來請旨。”
“說!”肖雲放的聲音有些冷。
“請皇上下旨,命穆流年率軍火速趕往慶縣,抵禦外敵。”
肖雲放的臉色陰暗,一雙有些陰鷙的眸子,緊緊地盯在了桑丘子睿的身上,不曾有半分的鬆懈。
“你是這幾日與他一起共事,被他給同化了?”
桑丘子睿早已料到會如此,淡笑了一聲,“皇上,您不認爲,穆流年出馬,慶縣之危,可早日解除麼?還有,一旦他的人接手,您可下旨將桑丘烈的十萬大軍,撤至允州。這對於我們紫夜內部再有什麼紛爭,可是有利無害的。”
“那你就沒有想過,萬一他們是一夥的呢?”
所謂的他們,自然指的就是皇甫定濤和穆流年!
桑丘子睿微怔,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肖雲放會有這等荒謬的想法!
若他們果真是一夥的,那穆流年又何需幫着他解除松原關之危?還有剛剛打贏的鳳凰關?
這個時候,桑丘子睿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肖雲放,他真想看看,這個表弟的腦子裡,到底都是藏了些什麼?
“你不必如此看着朕,萬事皆有可能。朕不得不防。”
桑丘子睿冷冷一笑,寬大的衣袖一甩,“不得不防?那防備的後果就是皇上要眼睜睜地看着我們的大軍與對方僵持下去?若是這個時候,對方利用祁陽關,再繼續往西發兵呢?”
桑丘子睿上前一步,眸光轉冷,“皇上可曾想過,現在蒼溟不曾與千雪達成共識,或者說,現在千雪只是在坐壁上觀,一旦他們發現,紫夜國土迸裂,指日可待,你覺得,他們會不會進來插一腳?到時候,您再想要啓用穆流年?”
桑丘子睿如此諷刺的語氣,讓肖雲放十分不悅,可是心底裡,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的種種推斷,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到時候,您想啓用穆流年,只怕,一切都晚了!千雪與蒼溟可都是大國,更是軍事強國。數日前,穆流年派兵將鳳凰關前的十萬南境兵馬打退,皇上不會天真的以爲,蒼溟,就再沒有後手了吧?”
這個時候,什麼尊重?什麼皇權?在桑丘子睿的眼裡,統統都化爲了虛無!
穆流年說的對,他們這一仗,不是爲了肖氏,只是爲了紫夜的百姓而戰!
可是現在,偏偏紫夜的這位至高無上的皇,卻根本就看不明白。
肖雲放緊緊地抿着脣,幾乎都快要成了紫紅色,可是這個時候,他仍然不肯鬆口,仍然不肯答應桑丘子睿。
“隨便皇上吧,反正微臣已經盡力了。皇上不妨仔細想想,這些日子,如果沒有微臣與穆流年的通力協作,您現在,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裡聽微臣說話嗎?只怕現在您是不是還能睜開眼睛,都是兩說呢。”
“放肆!”
許是肖雲放的火氣來地太快了一些,竟然一時沒有控制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大總管進來,連忙幫着續了茶,再爲皇上順着氣。
“桑丘世子還是少說兩句吧,皇上這些日子的龍體微恙,這才稍有好轉呢。”
“下去吧。”
肖雲放止了咳,一擺手,大殿內,就只剩了他們兩人。
“表哥,你現在爲何要用這等置疑的語氣與朕說話?要知道,打開祁陽關的,是老四的人,不是朕的人!就算是錯,也是老四錯的離譜。是他對不起肖氏的列祖列宗。朕現在,不過就是忙着收拾他給朕惹來的一大堆麻煩罷了。”
“皇上,事到如今,您覺得去爭執這個還有意義嗎?若是您果真以紫夜爲重,以大局爲重,就聽微臣一句,下令着穆流年前往禦敵。否則?”
桑丘子睿說到最後,語氣有些沉重,輕搖了搖頭,一臉的悲觀表情。
肖雲放自己也明白,論兵力,如果不是後來穆流年將林少康派過去了,只怕這會兒蒼溟大軍早就繼續東進了。
正是因爲林少康帶了五萬兵馬過去,成功的阻截了對方,才拖延了時間,給了桑丘烈以反應的機會。
肖雲放並不是真的就信不過穆流年。
他只是不甘心!
這紫夜明明就是肖氏的天下,是姓肖的!
怎麼一遇到了重大的戰事,就一定得依靠他們穆家呢?穆家軍,果真就如此厲害?再厲害也不過就是些凡人而已,他不明白,他也有兵馬,林林總總地加起來,百萬之衆,竟然還不及他一個小小的穆流年?
肖雲放不是沒有想過,他的大軍雖然多,卻是太過分散,重要的關口,必須要佈置兵馬,紫夜各地,都要分了東西南北等等,來佈置一些兵力。
再加上他只是一位帝王,並不直接負責底下將士的訓練等等,所以,對於他的將士們的戰鬥力,他其實是並不瞭解的。
“也罷,朕下旨就是。”
“皇上,眼下正是您收服穆家軍的絕好機會。派穆流年前往,足以向天下人彰顯您的風度和對穆家人的信任。再者,糧草一事,絕不可延誤,否則,怕是會引起兵變了。”
再聽到了兵變這個詞兒,肖雲放自然是有些不舒服。
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別的,直接就讓桑丘子睿執筆,他口述,開始宣旨。
桑丘子睿拿到了旨意之後,自然是要火速趕往遼城的。
戰事瞬息萬變,發兵,貴在神速。
“表哥,聽聞您對於醫理一行,還是有些心得的?”
桑丘子睿愣了一下,再一看肖雲放的臉色,隱隱有些發青,兩眼之下,還有些烏色,微一猶豫,上前開始爲其把脈。
片刻後,抽回手,“何時發現中的毒?”
“具體的,朕也記不清了。總是有些日子了。母后也受了重傷,不過還好,這些日子,已經是有了起色。”
桑丘子睿自身上取出一個小藥瓶,“每日服一顆,雖然不能保證將你的毒全部清除,至少可以讓你好受一些。”
“多謝表哥。”
“代我向姑姑問安,我就不去了。早日讓三叔撤回允州,我也好早日安心。”
肖雲放點點頭,“表哥一路小心,待一切安排妥當,表哥仍然守在遼城就是。”
“是,微臣告退。”
桑丘子睿出了御書房,卻沒有急着往宮門口的方向走,反倒是拐了幾個彎之後,到了一處極爲僻靜的宮殿。
這裡,是之前先皇的一位妃子所住,先皇死後,直接就命其殉葬了。
“宮裡最近的動向如何?”
“回公子,劉貴妃娘娘生下了一名皇子,此時,恩寵正盛。皇上因爲龍體之故,很少在後宮留宿,宮內已是有了些許的謠言。”
“嗯,但凡是發現了有散佈謠言之人,直接就想辦法將其滅口。還有,能不能查出是什麼人在背後操縱的?”
“回公子,目前來看,似乎是與劉相有些關係。只是,沒有證據,還不能確定。”
“嗯,既然如此,那就靜觀其變。有什麼事,直接去靜國公府就是。”
“是,公子。”
桑丘子睿擡頭看了一眼有些昏沉沉的天空,看來,宮裡頭也有些不太平了。
對於肖雲放而言,這纔是真正的內憂外患吧?
只是不知道,對於靜國公府而言,這又算是什麼?
時光如梭,一晃,已是到了年底。
穆流年奉命抵禦外敵,經過了數次大戰之後,已是將蒼溟大軍盡數逼至了祁陽縣內。
整個兒祁陽縣,都陷入了穆流年的重重包圍之中。
皇甫定濤大怒,卻又無可奈何。
雖然外敵未曾全部清理出境,可是至少,已將他們逼至了一個死角。
不過是短短几個月的時間,紫夜,彷彿就像是經歷了一場人間煉獄,千瘡百孔。
在這段期間內,紫夜內部,屢屢暴發了民變。
好在規模都不大,而且肖雲放下旨處理的及時,很快,就都被鎮壓了下去。
剛剛進入臘月之初,劉貴妃因爲在福壽宮時,對太后不敬,引得皇上大怒,一怒之下,將其貶爲了妃位,原本是宮裡頭位分最高的女子,一下子,就與其它的幾位妃子,一樣的地位了。
不僅如此,皇上更是下令,聲稱劉妃自己言行不當,只恐會影響了皇子將來的德行,所以,下令由宮中的華太妃,代爲撫養。
等到太后身體痊癒之後,養在太后身邊,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看似不經意的變動,卻像衆人透露出了一個信息,劉家,似乎是開始受到了皇上的責難。
宮裡頭原本是有些風言風語,說是皇上快活不成了,而現在皇上唯一的骨血,就是小皇子,可是沒想到,現在皇上的氣色越來越好,而且,出入後宮的次數,也日漸繁多,宮中除了趙妃之外,再度有兩位小主,傳出了喜訊。
這對於整上皇室來說,自然是喜事一樁。
消息傳出宮中,也令樑城的臣民們,皆大歡喜。
太后也因此而氣色更好了些,原本就是受的硬傷,將養了幾個月,身子已然是比之前好了許多。
真正讓太后不放心的,卻是皇上。
這晚,太后在宮人的攙扶下,到了承乾宮。
肖雲放還未曾歇下,正在看着奏摺,一聽說太后來了,連忙起身相迎。
“好了,你快坐吧着。哀家聽說,你中的毒,一直沒有解了?”
肖雲放點點頭,這宮內並無外人在,跟自己的親生母親,自然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如果不是因爲之前表哥給了我一瓶靈藥,只怕朕連現在也撐不到了。”
“別胡說!你表哥不是也精通醫術嗎?要不,再給他道旨意,讓他回來一趟?”
“不必了。表哥之前爲朕診過脈,前些日子,又讓人送了瓶藥來,朕服了之後,感覺好多了。”
太后聽他如此說,卻仍然不肯放心,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雖然氣色好了些,可是人卻瘦了不少。
“在哀家面前,你不必硬撐着。哀家今晚過來,也就是要告訴你,一切以你的龍體爲重。你還年輕,要知道,如今紫夜雖然是平定了一些民亂,可是這事後的差事,卻比平亂更加複雜,也更難以處置。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倒下。”
“是,母后。朕知道。”
“哀家聽說,你命靜國公去負責西側這一帶的安撫事宜,東邊兒,則交給了子睿?”
“回母后,正是。如今,劉相的人,顯然是不太可靠了,朕能倚重的,也就只有那麼幾個了。好在穆流年不負朕望,將蒼溟大軍趕至了祁陽縣,也算是朕沒有白信了他。”
“嗯,這一次,也是你表哥舉薦有功。哀家聽說,趙子奇也是個不錯的,皇上若是有些事不方便去做,可以讓他去試着歷練一下。這會兒,你打壓劉家,總也得擡舉一下別人家纔是。”
“是,朕明白。另外,朕也打算重用方家,朕覺得方家的公子方樺,也是個不錯的,堪當重任。”
太后聞言一喜,自從上次皇上中毒之後,似乎是越發地知人善用了。這可是一個極好的開端。
“皇上這些日子也辛苦了。有些事,該吩咐他們去爲你分擔的,就不能讓他們歇着。你是主子,他們是你的臣子,理當爲你分憂。”
“是,母后。”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不許再看這些了。哀家今日就霸道一次,看着你就寢了,哀家再走。”
“是,讓母后操心了。”
穆流年在外征戰的這幾個月,淺夏自然是住在了遼城的穆府。
她雖然也想跟着穆流年去,可是也知道,自己一介女子,出入軍營,多有不便。而且,一旦被人藉此生事,只怕會給穆流年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穆流年此次前去,從麒麟山抽調了十萬兵馬,又從遼城也抽調了十萬兵馬,再加上了先前林少康帶去的五萬,總共是二十五萬兵馬。
就是這二十萬人馬,在到達了慶縣之後,頭一仗,就將對方給打得落花流水。
事後,桑丘烈退居允州,穆流年帶着這些人,與蒼溟數次交鋒,使得對方節節敗退,最終,撤回了祁陽關。
這個時候,穆流年得到了消息,原本千雪也在南境集結了幾十萬大軍,不過,在看到了蒼溟節節敗退之後,千雪似乎是一直就再沒有了動靜。
很明顯,千雪只想着撿現成兒的,沒想着去以身搏命。
皇甫定濤旗下,接連損失了七八位大將,氣得他恨不能將穆流年給抓過來,生吞活剝了。
可惜了,他還真沒有這樣的本事。
穆流年身邊除了林少康之外,還跟着楚行等一干大將。
何少白一開始並沒有參與其中,直到蒼溟大軍被趕回了祁陽縣之後,雙方會合,對祁陽形成了包圍之勢。
終於,何少白與穆流年,再度相遇了。
夜色甚美,只是在穆流年看來,有那麼一點點的哀傷在,坐在這樣的夜空下,他想淺夏了。而且是很想很想的那一種。
何少白與他並肩而坐,仰頭將杯中酒飲盡,調侃了他一句,“想尊夫人了?”
穆流年瞪他一眼,“你倒是不用想,反正你也沒有心儀之人。”
“女人就是麻煩。尤其是對於我們武將來說,還是一個人樂得輕鬆自在。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出征的時候,弟妹哭了吧?”
看到他不說話,何少白更來勁了,“我說,你看了,是不是可心疼了?我可是聽說,你的嬌妻,可是美得不像凡人的。捨不得了吧?”
“滾一邊兒去!”穆流年直接就罵了他一句,“等你有了媳婦兒,看我怎麼笑話你。”
“呵呵,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哼!大話未免說的太早了些。何少白,我告訴你,這女人哪,也是奇怪了,明明就是體力不如你,頭腦大多數時候也不如你,可是你就是看到她就走不動道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穆流年說着,有些鬱悶地又喝了一口酒,似乎是隻有這樣,他能才減輕自己的一些相思之苦。
“我怎麼聽說,你的那位嬌妻,可是個極其聰明之人呢?穆流年,你說話的時候小心一些,免得將來哪一日傳到了弟妹的耳中,到時候人,你可就慘了。”
“沒錯,我的淺淺自然是極聰明的,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子。我穆流年何其有幸,能娶其爲妻呀!”
“行了!少在這裡酸溜溜的。也不嫌寒磣!”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時不時地擡頭看看月亮,再有些好笑地數數星星。
等到穆流年被人扶着回了自己的營帳之後,他悲催地發現,自己似乎是更想淺淺了。
有些孩子氣地將頭蒙在了被子裡,怎麼辦呢?他想他的淺淺,想的快要發瘋了。
可是大戰在前,自然是不可能偷溜回去的。
早知道自己會這樣想她,當初就該答應了,帶上她的。
現在這樣,似乎是有一種自己虐自己的衝動。
不知道遠方的淺淺有沒有想自己呢?
穆流年重新躺好,開始幻想着,這個時候,淺淺肯定也在妝臺前睡不着,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寫給她的家書吧?
那種場面,自己想想就覺得很溫馨,很甜蜜,也很感人的那種苦澀甜蜜。
想着想着,酒勁兒上來,穆流年睡着了。
不過,如果他收到了妖月給他的信,就會知道,他是大失所望了。
自他走後,淺夏的確也很想他,可是卻沒有他想像的那樣,晚上睡不着過。
淺夏每天要自己帶着孩子,自然是有些累,孩子已經會走路了,白天總是會不停地跑來跑去,淺夏又生怕孩子會摔着,自然是小心地跟在身後。
到了晚上,累得幾乎就是不能動了。
好幾次,淺夏在沐浴的時候,都快要睡着了。
這樣累的淺夏,怎麼可能會想他想的晚上睡不着覺?
妖月每每收到了主子的來信,讓她將主母的一舉一動如實彙報的時候,她就爲自己主了掬了一把同情淚。
主子是存了什麼心思,妖月豈會不知?
只不過,主母顯然是沒有主子的情商發達,套用主子的一句話,主母就是一個高智商,低情商的精明傻女人。
遼城裡有陸明浩鎮守,穆恆被穆流年也帶去了祁陽,就連穆煥然,這一次,也跟着去了。
遼城和陽州,除了陸明浩之外,還有云若谷、雲若奇兩兄弟留了下來。
宋天赫仍然是處理着軍營的一些瑣事,主要還是做着軍營裡頭的文官兒。
穆煥巧有了喜訊,好在穆煥容能在府中陪伴,倒也不會讓她覺得太孤單了。
宋天赫因爲穆流年等人的離開,他身上的事務,自然也就多了起來,常常會忙到了半夜,索性,乾脆就留在了軍營,三五天再回去一趟。
穆流年將青龍和玄武帶在了身邊,把白虎留下了。
白虎的主要任務,就是保護世子妃。
所以,白虎這麼長時間了,一直也不曾在軍營裡露面兒,倒是時不時地聽到了陸明浩的咒罵聲,似乎是在罵白虎沒有良心,也不知道來看看他這個當兄弟的。
不過,陸明浩也沒閒着,三不五時地就找個由頭,蹭進了穆府,也不知道他是衝着三七做的菜去的,還是衝着人家三七去的。
遼城和陽州的一切,平靜得,就像是沒有風的湖面,讓人舒心的同時,又總會生出幾分的愁緒來。
就像是淺夏,偶爾在閒下來的時候,也會想一想穆流年,陪着母親一起,到佛堂裡爲他們那些人,祈福祝禱。
穆流年將他們兩兄弟留下來的理由很簡單,就是讓他們兄弟二人,替他看着淺夏。不許她跟桑丘子睿單獨見面。
雖然他不想承認自己的小心眼兒,可是他的實際做法,卻是超級的小心眼兒。
淺夏似乎也明白他在擔心什麼,什麼也沒說,卻是在他離開遼城的這幾個月裡,一直是足不出戶,就連有時候小云華鬧的狠了,想要出去玩兒,也都被淺夏制止了。
不僅如此,穆流年在他離開之前,還特意命人將雲氏也接到了遼城的穆府裡,與其相伴。這下子,淺夏就算是有心出去,只怕一想到了要面對母親的絮叨,也會打消了這個心思的。
桑丘子睿留守遼城,每日也是忙的焦頭爛額,他也是有些奇怪,怎麼之前看雲若谷處理這些政務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忙呢?
怎麼到了自己的手上,到處都是事情,而且仔細看過了,還的確是都得交由他處置過目的。
雲若谷對此的解釋是,之前他只是代理,所以,許多事情,他是沒有決策權的。現在桑丘子睿是皇上詔告在下的遼城刺史了,那麼,之前的這些事務,自然就都堆到了他的眼前,這一點,再正常不過了。
桑丘子睿不語,細想之下,也能猜出幾分,分明就是穆流年在故意給自己使絆子呢。
這是擔心自己太閒了,有時間去找淺夏說話吧?
這個人,還真是小心眼兒的可以!
不過,話說回來,穆流年自然是不相信僅憑此,就能攔得住他桑丘子睿的。
事實上,桑丘子睿也不是沒有試去去夜探穆府,不過,纔到了院牆外頭,他就感知到了,這裡的暗衛,可是絲毫不亞於先前的長平王府。
憑他一己之力,還真是進不去!
直到這個時候,桑丘子睿纔不得不是真的服了穆流年了。
他不僅僅是在戰場上是個好手兒,而且,在處理其它事情上,也一樣是個好手!
連一個自己與淺夏單獨見面的機會也不肯給。
這麼久了,自己一直忙着,而淺夏也一直是足不出戶,再加現在林夫人也被他給刻意接來了,自己想要見淺夏一面,還真是難如登天呢。
桑丘子睿挑眉輕笑,他就不信,自己守在了遼城,還會沒有機會!
就算是不能將淺夏拐走,可是見她一面,應該也不至於這樣難吧?
思來想去,只怕還得光明正大去一趟穆府才成。
可是有云氏兩兄弟在,自己想要見淺夏一面,還是有得熬。
桑丘子睿苦笑一聲,穆流年,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