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子睿從長平王府出來之後,一路坐着馬車,直奔皇宮。
這一路上,他卻是思緒紛飛。
穆流年不愧是將門英才,不僅僅是個人的武功了得,更是對於大局,有着一種極其敏銳的洞察力和防範措施。
一想到了剛剛在長平王府,穆流年的那種冷靜、睿智、沉穩,這些都是自己所不具備的。
確切地說,以前自己以爲,自己的本事、大小處事能力,已然是達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地步,可是今日與穆流年一敘,卻是讓自己成功地看到了,自己與他之間的差距。
他甚至是以爲,淺夏能嫁給穆流年這樣的男子爲妻,是她一生之幸。
比起嫁給自己,或許,穆流年纔是最好的選擇。
腦子裡不停地盤旋着,剛剛在長平王府中,他與自己的那番對話,想想他的神態、氣勢、語氣等等,讓他這個曾經爲王的人,都有些自愧不如!
而肖雲放,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了。
難道,那顆帝王星,會是指穆流年?
可是今日與他一番對話,他清楚地感受到,穆流年沒有撒謊,他的眼中雖然有凌厲、有霸氣,也有偶爾的那種不屑,可是,卻獨獨沒有那種讓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對於皇位、對於權勢的佔有慾。
眼神,是最不能欺騙人的。
所以,桑丘子睿相信,穆流年完全沒有必要騙他。至少現在,沒有這個必要!
而淺夏,那就是想法更爲簡單純粹的一個人了。
只要是他們一家人都安安穩穩的,那麼,她就是別無所求的那種了。
所以說,穆流年沒有那種登基爲帝的*,也沒有那種理由,畢竟,穆家傳承了上百年的忠誠之名,長平王那樣固執的一個人,是不可能會允許從他或者是穆流年的手中葬送掉的。
桑丘子睿深吸了一口氣,對於邊境之事,他必須要對肖雲放提一提,哪怕是他不在意,不當回事兒,可是身爲臣子,身爲桑丘家的人,他有這個義務來提醒一下。
當然,他不會去學着那些文臣去弄什麼死諫,只有那些蠢才,纔會爲了這個去送命。
再想想扶陽之事,造船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再加上了選將、練兵,真以爲扶陽的那些將士們都是瞎子?
扶陽之危,必然是要再想其它的法子來解除了。
當然,他相信,肖雲放那樣愛面子的一個人,如今又是帝王了,定然是不會承認自己錯了,更不會再下旨將林少康召回了。
說的難聽些,就算是他下了旨,現在能不能找到林少康這個人,還是個問題呢。
就算是找到了,還不知道那會兒已經是什麼時候了,林少康是否願意再爲紫夜效力,也是個未知數呢。
桑丘子睿只要是一想到了當初自己一力扶持了肖雲放,如今自己又是靜國公府的世子,不可能完全地與肖雲放脫離利益關係,所以,他明知道肖雲放沒有大才,不是一位好的君主,也必須要全力扶持他了。
當然,若是將來的局勢,再發生變化,那麼,桑丘子睿考慮的,還是要保全桑丘家族,而非肖雲放這個人!更不可能會是他的皇位了!
心裡頭打定了主意,桑丘子睿的心裡輕鬆了許多,有些事,其實很簡單,只要是你想明白了,那麼,這一切,自然也就不成爲困擾一個人的問題了。
人呀,活在這世上,一定要想明白了,對自己來說,什麼纔是最重要的。
權勢?江山?愛人?財富?
再想想穆流年的這些做法,看似是違背了身爲臣子應有的規矩和道德。
可是實際上,對於紫夜來說,對於紫夜的上百萬的百姓來說,這纔是真正的大愛,真正的無私!
爲了能使這麼多的百姓免於戰火困擾,免於家破人亡,免於巔沛流離,穆流年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名聲,更不在意肖雲放會如何看他。
反正已然如此了,肖雲放就算是對他有更多的看法和不滿,還能如何?
反正先帝對長平王府做的一切,已經是夠多了,穆流年甚至是好不容易纔活了下來,還有什麼,是比之前他所經歷的這些,更慘的?
想明白了穆流年大概是一個什麼樣兒的心態,不由自主地,桑丘子睿,竟然是戰到了他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這樣微妙的變化,連他自己也不曾意識到。
而關於扶陽之戰,桑丘子睿將自己從穆流年那裡聽來的話,一字不差地,對着肖雲放說了。
肖雲放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有些震驚、呆滯,原以爲,有了銀子,有了大船,那麼,扶陽城破,指日可待,可是實際上,他卻從未考慮過這些具體的問題。
他甚至都不曾想到過,他派過去的這些將領,到底是有沒有人熟悉水戰的!
他甚至都不曾想起來,這水戰,與陸戰,有何不同?
而這個時候,桑丘子睿想的,則是比肖雲放更多,亦更爲長遠。
朝堂之上,那麼多的文臣武將,竟沒有一個人想到這一點麼?
是因爲皇上在朝堂上表現得太過武斷,還是說,他們這些人,其實是隔岸觀火?
畢竟,在他們看來,這是肖家的兄弟倆在爭奪皇位,其實,不管是誰坐上了那個位置,這江山,不還都是肖家的麼?
他們身爲臣子,實在是沒有必要,去爲了所謂的勸諫,再得罪了新皇,更是在爲自己的將來,尋求後路。
他們現在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至少,將來無論是何人稱帝,對他們而言,無功,卻也無過,至少,還能保全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這等臣子的心態,若是不能快速地扳正過來,只怕,肖雲放的狂妄自大,只會越來越嚴重,而朝堂上,敢於說真話的臣子,也會越來越少。
這於紫夜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桑丘子睿這樣想着,心裡頭卻是更明白了,其實,許多的事情,都不是他一己之力,就能成的。畢竟,此事的根源在肖雲放的身上。
而他是紫夜的帝王,這個時候,他能意識到自己的短處麼?
就算是意識到了,他能容許別人當着他的面兒指出來麼?就算是被人死諫,他又能願意改麼?
而有些毛病,又豈是僅憑着他願意改,就一定能改得過來的?
所以說,這人心實在是太難把握了。
桑丘子睿自己想了一會兒之後,便擡頭仔細地觀察着肖雲放的表情變化。
他其實是真心地希望,這個被他一手扶上了皇位的帝王,能儘快地成熟起來。至少,在穆流年和長平王府,沒有起了反叛之心以前,將這一切,都能儘快地捋順了。
只是,他自己卻也清楚地知道,這樣的期望,實在是太渺茫了。
眼前的這個人,根本就不可能會體會到百姓的不易,甚至是還下令去誅殺自己的子民?
一個心裡頭沒有裝着百姓的帝王,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好的君主?
肖雲放此時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原來一切並非是如同他所預料的那般順利。
就算是有了銀子,可以造船了,可是他派去的那二十萬大軍根本就是不精於水戰的,一旦在水上開仗,那麼,輸的,十之*,會是他們自己。
肖雲放的臉色漸漸地嚴肅了起來,立馬就下旨將一干重臣召進宮來,則時,還特意強調了,一定要將兵部尚書,叫進宮來。
桑丘子睿在這一點上,幫不上忙。
首先,他自己並不會打仗,他或許工於心計,可是於戰事上,他卻是有明顯沒有什麼話語權的。如果今日沒有得到了穆流年的提醒,只怕,很快,桑丘烈和何少白二人,就會大敗。
桑丘子睿出宮的路上,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爲何這樣嚴肅的問題,遠在扶陽的兩位將軍,也不曾提及呢?
難道他們對此有十足的信心?並不將這些當回事兒?
可是何少白和桑丘烈二人,都不曾參與過水戰,何來的信心?
突然,桑丘子睿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極其不妙的預感。只怕,扶陽那裡,即將有變。
桑丘子睿火速地回到了靜國公府,再連忙手書一封密函,着人即刻快馬加鞭送往扶陽,親手交到了桑丘烈的手上。
怕只怕,他們之中,也有些不安分的原因在。
桑丘子睿這裡的所有動作,穆流年都看在眼中。
他明白,桑丘子睿不精於戰,不過,現在,大概也猜到了桑丘烈的身邊,極有可能有內奸。
這樣的大事,兩位主將卻是一直不動,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他們現在都對這些根本就是不以爲意。說明,有人給他們吃了定心丸,本就不懂水戰的二人,只怕是輕而易舉地,就能將他們給騙了過去。
至於何少白?
穆流年微挑了一下眉,反正,一時半會兒他是回不了遼城了,這倒是他的一個大好的機會。
“淺淺,現在長平王府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了,我會盡快安排好一切,我帶你離開這裡。”
淺夏十分平靜地看着他,“那這裡要怎麼辦?就這樣不管不顧了?若是到時候肖雲放一時怒起,你就不怕,他會將這裡給你夷爲平地?”
“他不會!”
看着穆流年十分有信心的樣子,淺夏微微皺眉。
“淺淺,他還要用我,他沒有那麼蠢。這個時候,一旦將我惹毛了,對他沒有半分的好處。別的不說,就單單是那五十萬大軍,哦,在他看來,應該是三十萬大軍,就衝着這個,他也不會對王府如何。”
“你在賭桑丘子睿會站在我們這邊?”淺夏有些不太贊同道。
“不是在賭,他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若是太平盛世,我不一定能鬥得過桑丘子睿,可問題是,現在已經是起了戰火。而桑丘子睿的手中並沒有一兵一卒,他手中的那些暗衛,在這樣大規模的戰爭中,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的。”
淺夏沉默了,對於桑丘子睿,她自認是十分了解的,他會站在穆流年這邊麼?怎麼就覺得有那麼幾分的不靠譜呢?再想想,這麼長時間以來,桑丘子睿,似乎是並沒有做出什麼於長平王府有害之事。想來,他也是對長平王,有些忌諱的。
“好吧,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只是,元初,一切小心行事。事實證明,肖雲放或許不懂打仗,又驕傲自滿,可是同樣的,他也不是傻子。我們不能讓他拿到了我們的短處,從而,在聲勢上,先讓我們處於了弱勢。”
穆流年點點頭,“我明白。放心就是。我們要走,自然也是要走的光明正大。如今到了淮安,假的長平王妃,已經對外稱病,在許家休養身體了。淺淺,在走之前,我們還是要將這裡裡外外的一切,都做個萬全的準備的。”
淺夏聞言,看了一下四周,穆流年是擔心長平王府被毀麼?
“那這裡就不需要留人了麼?”
“當然得留。府上一些老人兒都不願意離開。現在,我們也只能允了他們,讓他們留下。放心,他們留下來,也只是看個門戶,若是肖雲放果真做出一些極端的舉動,我也會想法子先護住人的。”
“能帶走的東西不多,畢竟,偌大的一個長平王府,就僅僅是我們倚心園,就得多少東西呢?”
穆流年嘿嘿一笑,“事實上,我們也就只需要帶走我們這裡的一些名貴東西就是了。母妃的東西,上次離京的時候,就帶走了一批,這一次,父王又將剩下的帶去了淮安。而其它各院子的東西,這一回,直接就當嫁妝給帶到了陽州了。”
淺夏這纔想到,當時穆大小姐出嫁,那些豐厚的嫁妝,不免失笑道,“你還真是狡猾,這樣的法子竟然也能想得出來。”
“沒辦法,不這樣兒,我們就一點兒東西也帶不走了。再怎麼說,她也是穆家的人,給她弄個豐厚的嫁妝,也沒有什麼壞處,反倒是還可以幫我們拉攏到了宋家父子,何樂而不爲?”
淺夏看他如此說,心裡頭卻是明白,他定然是沒有將所有的東西都當成嫁妝給了穆煥巧,如果不多留一手,他就不穆流年了。
“我們是去遼城去哥哥會合,還是去鳳凰山?”
“去鳳凰山,遼城雖然是無礙,可是我仍然不放心你去。還是鳳凰山吧,我比較放心。”
淺夏猶豫了一下,輕咬了咬嘴脣,再擡頭看他時,便小聲道,“這樣,若是有可能,我們就先去一趟遼城吧。”
“對了,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何千洛現在也在遼城。他那樣聰明的一個人,也不能總是讓他閒着。對於人材,你要是不讓他做些什麼,那纔是真正的糟蹋了人家。”
自從上次從允州回來之後,他們就自覺地將梅千洛這個人,改成了何千洛,免得桑丘家的人,再真的找上門去。
聽着他將自己利用起人來毫不手軟的惡習,竟然是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的,實在是臉皮太厚了。
“你這人也是,何千洛怕是不願意再攪進來的,你又何必?”
“他不願意攪進來,就可以不攪進來麼?想的美!憑什麼這累死累活的事兒都讓我幹?他們這些有本事的卻不思爲了百姓們多做一些?我可沒有那麼蠢!”
聽着穆流年的話,再看着他說得一臉嫉妒的模樣,她是真的不明白,穆流年到底是看人家何千洛太順眼了,還是看着人家太閒,從而心裡頭不舒服了。
“你想好了我們要找一個什麼樣兒的理由離開?”
穆流年的臉色略有些陰沉,“之前想了一個法子,不過怕是不成。這會兒我正在琢磨着另一個法子。不過,我擔心肖雲鬆不會答應,還得讓桑丘子睿來幫一把。”
穆流年的法子很簡單,遼城如今守衛薄弱,而遼城離撫陽並不算太遠,至少比離樑城要近,若是扶陽的四皇子派人偷襲遼城,那麼,只怕這個時候,遼城不保。
遼城與陽州緊挨着,陽州雖然是有駐軍,可是既然是偷襲,只怕是不待陽州做出反應,遼城就已經失守了。
淺夏跟桑丘子睿一樣,也不怎麼懂戰事,“若是肖雲放下旨,將這路兵馬一分爲二呢?”
穆流年搖搖頭,“不可能!陽州的兵馬本來也算不得多。再者,當初那裡之所以會駐守了這麼多的兵馬,也是在防範你們雲家的。這個時候,他不可能將這些人分成兩路。而且,一旦分成了兩路,戰鬥力大幅下降,只怕,到時候兩座城池都守不住。”
“呃?”淺夏沒聽明白。
穆流年解釋道,“我是站在了桑丘子睿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的。你放心,此事,我會再找方家和趙子奇分別商量,一定要促成此事。只要是肖雲放有意往遼城派人駐守,那麼,就只能是我穆流年。”
淺夏這回聽明白了,這就是他一直在強調的,光明正大地離開樑城。
“元初,你要明白一點,你可是從未打過仗的。肖雲放會同意派你前往麼?”
穆流年壞壞一笑,“就是因爲我從來不曾打過仗,所以,他一定會派我去。”
次日早朝上,便有人提出了關於遼城目前駐軍空虛的問題。
顯然,這個時候,若是將何少白調回來,自然是不成的。可是萬一四皇子派人突襲遼城,又當如何?
方喬生站出來道,“皇上,依臣之見,當再派人手前往守城。只是如今我紫夜的兵部,實在是無可調用之猛將了。邊關駐守的幾位將軍,自然是不能動的,現在在扶陽,這大大小小的將軍,又被牽制了數人。依微臣之見,倒是可以考慮一下穆家。”
方喬生的話一說完,劉相便有些不淡定了,“方大人,我紫夜泱泱大國,豈會連個守城的將軍也派不出來?爲何就一定要想着穆家人?”
反正此時長平王也不在朝上,大家說話,也就都沒了顧忌。
方喬生一臉憂慮道,“劉相,下官並非是爲了一己私利。您想,如今京中的左、右衛大營的人手,自然是不能更換的,這等時機,邊關將領更是不得輕易裁撤。劉相若是不希望皇上用穆家人,要不,您舉薦一位?”
這話,倒是將劉相給問住了。
而龍椅上的肖雲放自然也是不願意重用穆家人的,聽完了方喬生的話,還真就是十分嚴肅地看向了劉相,真指望着他能想出一兩個合適的人選了。
可是劉相不過一介文臣,於武將的舉薦上,能想出誰來?
要是此刻林少康還在朝中,他定然是會毫不猶豫地就推薦了林少康。可問題是,現在人都被皇上給貶到不知道哪兒的地方了,還怎麼重用?
更何況,皇上這等有些高傲的性子,就算是他舉薦了林少康,皇上也不會用的。弄不好,自己還得捱上一頓訓了。
此時,倒是有人站出來,舉薦趙家現任的家主,趙子奇。
趙子奇此時也在朝堂之上,看了看那位舉薦他的大臣,也只是不屑地輕笑了笑,那是他的那位好伯母的孃家兄長呢。還真是不惜利用一切有可能將自己給打殺了的機會呢。
想將自己給打發出京,然後好有機會重新奪回趙家的大權?
至於自己出京之後,是生是死,那可就難說了。
趙子奇不着急,站在了隊伍裡,沒出聲兒。
倒是一旁的靜國公看了,搖搖頭,“胡鬧!趙大人乃是一介文臣,你是怎麼想的?竟然是將趙大人一介文人給派去駐守城池?我們要派過去的是將軍,不是刺史!”
那位官員被訓得麪皮通紅,立馬歸於原位,不敢再出聲兒了。
同殿內的那些文人武將們,看他的眼神,自然也是有些不善了,誰不知道趙家的那點兒事?趙老太爺親自指定的繼承人,他的妹妹這是不樂意了。
肖雲放看着低下幾位白髮蒼蒼的老將軍,這個時候,將他們派出去,只怕是會有傷他爲帝者的威嚴了,當然,若是被四皇子的人知道了,只怕會以爲他們這邊兒,已是無將可用了。
那可就不妙了。
打仗就算是輸了,可是這氣勢上也不能輸!
肖雲放眼神微暗,看着底下的這些臣子們,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穆家是什麼人,他自然是清楚的,到底要不要重用長平王呢?
此時靜國公出列,“啓稟皇上,微臣也同意方大人的說法,只是,長平王如今遠在淮安,而且聽聞王妃重病,時間上,怕是會來不及。若是皇上心中有疑,可以將長平王世子穆流年派去。雖說他不曾有過戰績,可至少也是武將世家出身。”
靜國公的話一出來,原本是持反對意見的劉相,倒是也同意了。
爲什麼呢?
剛剛靜國公的話,可以聽出兩個意思來。
一,若是皇上不信任長平王府的人,可以只派穆流年過去,穆流年不曾親身奔赴過戰場,所以,他去守城,一旦出現什麼意外的話,最着急的那個人,應該是長平王。
二,長平王現在遠在淮安,那裡可是許氏的地盤兒。縱然現在許氏沒有了兵權,可是許家人在當地的聲望,可是遠非其它人能及的。
這個時候,若是將穆流年派出去,再有個風吹草動的,只有這麼一個嫡子的長平王,怎麼可能會不去急着救兒子?
只要是長平王不在淮安了,那麼,淮安自然就還是太平的。
如此一來,淮安那裡,皇上也就不需要擔心了,而遼城,有長平王父子坐鎮,也就不會有事了。
肖雲放仔細地琢磨了一番,這話果然是有道理的。
若是長平王去遼城助穆流年一臂之力,長平王妃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去的。
如此一來,他們不是向來伉儷情深嗎?這倒是等於將長平王的一個短處,揪到了自己的手裡。
肖雲放想想,此計可行。
肖雲放即將命人去長平王府宣旨,着世子穆流年進宮見駕。
穆流年一聽到了這道旨意的時候,就知道,他的機會來了。不過,他自然也不可能就會一點兒準備也沒有,由肖雲放捏着鼻子來利用的。
靜國公退朝回到了靜國公府,徑自去了桑丘子睿的院子。
“父親回來了?今日的早朝,散的倒是不晚。”
“你說的這一切可都是真的?果真要讓穆流年去鎮守遼城,這一切才穩妥?爲何爲父心中,總有些忐忑呢?”
桑丘子睿看了一眼不安的父親,笑道,“父親不必擔憂,一切都在兒子的意料之中。穆流年這樣的人,再留在樑城,只怕也只會給我們惹來無盡的麻煩,既然如此,倒不如將他給放出去。至少,他現在並無反叛之心,一心還是爲了紫夜的百姓着想的。”
“但願吧。長平王府,十幾年不曾受到朝廷的重用了。這一次,也不知我們的決定,是對是錯?”
桑丘子睿閒閒道,“長平王府之所以一直不曾受到重用,那是因爲紫夜一直處於安寧之中,不曾有動亂。所以,先皇也就想不起穆家人的好了,一心只想着除之而後快。卻忘了,當初紫夜的江山是怎麼來的?後來的動亂之中,紫夜又是如何保留下來的?”
“子睿,不可胡言!”
靜國公微微蹙眉,剛剛兒子這番話,可是明顯有着鄙視肖家人的意思了。
“父親,兒子說的都是實話。若不是現在登上皇位的是肖雲放,您以爲,兒子會留在這裡?兒子能爲桑丘家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後頭桑丘家的走向如何,兒子也無能爲力了。”
靜國公頓時怔住,兒子這麼大了,他何曾見過他也露出這種無奈的表情?
難道說,這一次,那個四皇子還真能成了事兒?
“父親,這一年來您一直上朝,肖雲放爲帝者如何,您會看不出來麼?論氣度之狹小,論眼界之短淺,比起先皇來,他還真是猶過之,而無不及呀!”
靜國公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子睿,他是皇上。”
“那又如何?若是他果真有本事,又豈會讓扶陽到了現在都不曾得到解決?若是他一開始,就重用長平王,你以爲,現在扶陽的四皇子,還能安然地在那兒蹦躂?”
靜國公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認,桑丘子睿的說法,的確是有着其道理的。
長平王是什麼人?一生戎馬,可是到頭來,卻是兒子被人算計,就連他自己想娶誰,不想娶誰,都做不了主。這樣的一個王爺,他當的是有多麼的憋屈?
“算了,反正你之前跟我說的,我也都按你的意思辦成了。這會兒,估計穆流年,已經是在御書房了。”
桑丘子睿沒有再出聲。
他很清楚,穆流年到底想幹什麼。
如果他手上也有那麼多的兵馬,也處在了他的那種處境之中,他的選擇,只怕是會比穆流年狠上數倍。
甚至,他有可能直接就舉旗反了紫夜了。
現在,穆流年的眼中看到的,還是紫夜的邊防,紫夜的百姓,這樣的一個男子,這等的氣度,這等的胸懷,自己與之相比,簡直就是羞愧得無地自容了。
論計謀,自己相信不會輸於穆流年,可論大氣,他怕是比不上穆流年的。
但願,他們此番能順利離京,至少,他們走了,紫夜才能真正的有精兵強將,來抵禦外敵。雖然他現在還不能確定,對方到底是會先從何處下手,不過,那日穆流年,倒是提醒了他一句。
所謂的和親,定然就會有些貓膩的。
不由得,他想起了遠在蒼冥的皇甫定濤。
但願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但願,就算是蒼冥對紫夜動兵,他們師兄弟二人,不會刀劍相向,你死我活。
對於那份師兄弟間的情誼,他還是很在乎的。
皇宮,御書房內。
“遼城如今兵力太弱,朕命你帶五萬兵馬,鎮守遼城,可有問題?”肖雲放也不客氣,一見了穆流年,直接就把話給說開了。
穆流年一挑眉,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肖雲放,“皇上的意思是,要派給臣五萬兵馬?”
肖雲放的臉色一窘,他哪裡有什麼兵馬派給他?他自己手上不是有兵馬嗎?怎麼還敢這麼問?
“怎麼?你們穆家軍,現在已經沒人了?”
穆流年這才恍然道,“哦,對對,請恕臣一時大意了。不知,皇上以爲,臣何時出京爲宜?”
“守城之任務艱鉅,自然是越快越好。”
“是,那微臣回府即刻準備,明日一早就與內子一起啓程前往遼城。”
“什麼?雲淺夏也去?”
這問題問的!穆流年是真的想上前去抽他一巴掌了。
他現在是一年輕大小夥子,你讓我去守城,不給我一兵一卒也就罷了,怎麼着?我連自己老婆也不能帶了?
你這是派我去守城嗎?倒不如說是想着故意拿着淺夏來威脅我的!
“皇上,臣去遼城,自然是要帶家眷同往了。要不,您給個期限也成,只要是不超過一個月,那臣也就不帶她去了。”
肖雲放的臉色頓時變青,他一直就知道這個穆流年是個不好說話的,可是今日這麼一聊,他覺得,這個穆流年簡直就是個混蛋!
哪有臣子這麼跟帝王說話的?沒有規矩!
“罷了。你若是執意帶去,那便帶着吧。”這個時候,肖雲放還是分得清輕重的,總不能因爲一個女人,又使得遼城成了一座無人可守的城池吧?
“皇上,五萬兵馬,自然是沒有問題,只是這裝備和給養?”
“朕已下旨着戶部和工部準備了。你們明日離京前,應該就可以看到了。”
“多謝皇上。若是皇上再沒有了旁的吩咐,那微臣告退。”
肖雲放也懶得再看他,似乎是多看他一眼,這晚上就吃不下飯了似的,衝他擺擺手,臉還微微轉了,那表情,當真是要多嫌棄,有多嫌棄。
穆流年自然也看出來了,心裡頭卻是不屑道,你不願意看見我,我還不願意看見你呢。你真以爲你是什麼美男子,我樂意瞅見你嗎?
穆流年興沖沖地回了府,直接就吩咐人馬上準備,這下子,可就是直接將長平王府給搬空了。除了一些桌椅牀榻搬不走之外,幾乎是倚心園裡能搬的一切東西,都搬走了。
淺夏看着不停忙碌的人們,心裡頭,竟然是微微有些感慨了。
她今日,要再次離開樑城了。這一次離開,也不知道這一生是否還有機會再回來這裡。
樑城,這個地方在她的記憶裡,除了有一個穆流年外,當真是沒有什麼太過美好的回憶了。
當天晚上,長平王府,再次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桑丘子睿。
穆流年一聽說他來了的時候,一拍腦門兒,十分懊惱道,“我也是太大意了,怎麼把這個傢伙給忘了?早知道,我們今天晚上就該去別院住的。”
淺夏輕笑,就算是去別院,桑丘子睿就找不到他們了?
“行了,既然是客人,總要請人進來坐坐的。再說,這一次的事情,若是無他一力促成,怕也是有些難辦的。”
穆流年想想也是,不過,還是十分戒備地提醒了一句,“一會兒,你沒事兒可別衝着他笑。萬一他再色心大起,不肯讓你走了呢?”
淺夏直接就伸手擰了他一下,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
穆流年正呲着牙呢,桑丘子睿進來了。
一如往昔,白衣銀髮。
“坐吧。”淺夏表情沉靜地看了他一眼,客氣道。
三七很快將茶水備好,各自下去了。
“一轉眼,你們就要離開樑城了。穆流年,我助你達成了心願,你就沒有什麼表示麼?”
穆流年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來索求回報的?看來,我果然是不應該高估你的氣度。還以爲你是一個很大方的人呢。”
桑丘子睿輕笑,眸光溫柔中透着一絲眷戀地看向了淺夏,“明日我有事,就不送了,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方能再見,淺夏,你撫琴一曲與我聽,可好?”
淺夏看着桑丘子睿一臉期待的模樣,這個時候,還真是狠不下心來說不成了。
沒有說話,淺夏起身到隔間兒取了琴出來,不多時,只見她的玉手撥弄,妙曲華音,自她的指尖,頃泄而出。
桑丘子睿不是第一次見她撫曲,可是卻絕對頭一次如此認真地看她撫琴。
穆流年也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屋子裡除了琴聲,再不聞其它。
一曲畢,桑丘子睿微微一笑,衝她點點頭,“淺夏的琴藝,怕是普天之下,再難找出第二個來。你這一走,以後我再想聽這樣的妙曲,怕是就難了。”
說着,話鋒一轉,“也不知將來穆世子,是否歡迎我去遼城坐坐?”
穆流年眼皮輕擡,“自然是歡迎的。名滿天下的桑丘公子,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聞言,桑丘子睿放聲大笑,“哈哈哈!穆流年,對旁人,這求之不得四個字,我倒是還能信上七分,可是從你的口中說出來,我怎麼就聽着那麼彆扭呢?”
穆流年的臉色有些尷尬,事實上,他也的確是客氣話,他怎麼可能會歡迎他去找他們?他恨不能這一輩子都不要與他再見了。
淺夏看到穆流年難得的吃癟模樣,也跟着偷笑了兩聲。
穆流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裡,分明就是寫着,讓你笑,你再笑?看我今晚上怎麼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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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遵守承諾,二更送上。今天,先更一萬。我緩緩。當然,如果今天大家的情緒依然高漲的話,那麼,我可以考慮明天再更一萬五。怎麼樣?飛雪威武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