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停留了不過一刻鐘左右,然後便匆匆離開,上馬車後,直接出城回到了莊子上。
趙氏走了許久,這處小茶樓的後門才被人打開,一個身着普通棉服,頭上戴了帷帽的女子出來,身後跟了兩個丫頭,一路步行,拐了幾個小彎後,來到了一條略微寬大的街道上。
那雙眼睛直到緊盯着她進入了一座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府邸,這纔再次起身,飛一樣地離開,直奔長平王府了。
淺夏聽到了無心的稟報,心中頓覺有些壓抑。
無心盯了這麼久,可是對方似乎是一點兒痕跡也沒有。
只是看起來一座普通的府第,再加上一位看起來身分並不算是很高貴的女子,這裡頭,總覺得有幾分的怪異。
“無心,你去盯着那裡。如果有機會,看看那個女子的相貌如何。我還就不信,一點兒線索也找不到。”
“是,公子。”
淺夏微微蹙眉,“元初,我能感覺到,那人似乎是對我們很熟悉。從她選擇了與趙氏見面的地點,到後來她自己離開,回來住處,這一切看起來都很是平靜,卻又讓人無跡可尋。”
“放心,我已經讓人去查了,看看那處宅子的主人是誰,總會有線索了。”
淺夏卻覺得希望不大,表情有些淡淡的,只是極爲淡漠地說了一句,“但願吧。”
果然,穆流年讓人查了那處府邸之後,得出的結論讓人十分無奈。
那裡是京城一位富商的產業,然後租給了自己的一位親戚居住,不想那位親戚又高價給租了出去,如此反覆,竟然是倒了五六次的手。
最後只查到了現在住在那裡的,就不過是一家最普通的商人罷了。至於那名女子,自那日之後,似乎是再也未曾出現過。
對於這樣的結果,淺夏並不意外,她本就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如今沒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她反倒是沒有感覺到失望了。
穆流年有些懊惱,這一次的人,顯然是比之前的梅家的人還要更加地難對付。
到底是什麼人,連底下的一顆小棋子,都保護得如此周密?
淺夏也感覺到了對方的小心謹慎,這從另一方面,似乎是也說明了對方的心思細膩,即便是位高權重,卻也是個事無具細之人。
淺夏將自己心頭的疑惑說出,穆流年垂眸,不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便迅速地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名字。
“首先,能許給趙氏諸多好處,而不會讓她懷疑的人,其身分地位,自然不會太差。最重要的是,手中還必須是要握有實權,能在皇上,或者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兒那裡,說得上話的。如此,我紫夜上下,這樣的人數,應當也不會超過二十個。”
淺夏點點頭,不語。
“其次,做事能如此謹慎,可見其人絕對不是那種性情耿直,大大咧咧的人,將這種脾性的人去掉,那麼,剩下的,也就差不多隻有十餘人了。”
淺夏眉頭微擰,搖搖頭,“不見得。”
穆流年挑眉,擡眼看她,靜等她的下文。
“比如說,如果這個人是方喬生,那麼你以爲他會親自出馬,還是會藉由自己的手下,變或者是門生故吏來做這件事?”
穆流年的神情略僵,然後有些沮喪地將手中的筆重重地往桌上一擲,“朝廷中的勢力紛雜,特別是在大皇子死後,二皇子又遭重創,如今,誰是誰的人,又豈是一眼能看得出的?若是果真如你所說,那麼,若要找出這個人,只怕是難於上青天了。”
淺夏眨眨眼,認識他這麼久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了他如此沮喪的一面。
“元初,事無絕對。既然對方用的是這種迂迴的戰術,那麼,我們也不急就是。就讓無心多帶幾個人盯着,對方能耗得起大把的時光,爲什麼我們就不能?”
淺夏的聲音輕柔中不失清麗,微微笑着的臉上,似乎是還閃耀着一抹讓人難以拒絕的神采。
穆流年看着她,有那麼一瞬,又失神了。
“淺淺,是我一時大意了。竟然沒有想到這一層。你說的對,對方既然是選擇了趙氏,而且所謂的法子又是用得這般迂迴,可見對方之小心,說明了對於長平王府,他還是很忌憚的。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妨就靜觀其變。他能唆使了趙氏出一次手,定然就會有法子讓她再折騰第二次。”
“是了。所以,我們就只是等着即可。另外,無心那邊,時日長了,未必就不會有重要的發現。所以,我們自己先不要急。”
“好。我們就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牛鬼蛇神,敢如此地算計我們。”
穆流年經過了淺夏的幾句話勸導,倒是想通了不少。
也不再執着於非要立馬查清楚是什麼人在背後唆使趙氏了。反倒是派人從另一個側面下手,將許志堅和許年父子倆給盯緊了。
那人既然是許給了趙氏好處,這次趙氏吃了這麼大的虧,對方如果還有意要繼續用趙氏這顆棋子,勢必要給些安撫的。
而能安撫趙氏的最好的法子,無疑便是爲其家人,做好一些相應的準備。
果然,幾日後,許年便得到了幾位老臣的保舉,進了國子監。官階雖然不高,可是接觸地全都是非富即貴,皆爲紫夜的勳貴之後。
可以說,進了國子監,將來許年若是再懂得一些規矩,會來事兒,那麼,將來他的人脈關係,將會對他的前程,有着極大的幫助。
穆流年挑挑眉,“如此看來,那個人果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我看過了,保舉許年的那幾個人,都是朝中的老頑固,也算得上是一些油鹽不進的傢伙,能讓他們聯名保舉,可見,此人的手段之高。”
淺夏坐在他對面,動作優雅地擺弄着茶具,微微一笑,“元初,我說過,有些事,是急不來的。這麼看來,趙氏定然就還會再有其它動作。只是這一次,她會用什麼樣的法子,我倒是真有一些期待了。”
“哼!無知蠢婦!”穆流年輕喝一聲,“若不是她還有些用處,我真恨不能讓人直接將她給扔到護城河裡去。”
淺夏輕笑,“來,喝杯茶,消消氣。”
穆流年接過了她遞過來的茶盞,動作微頓了一下,突然眨眨眼,有些壞壞地,“淺淺,我記得上次說過,要帶你去看看我們穆家真正的實力。”
“嗯?”淺夏挑眉,不明白他的思維跳躍怎麼會這麼快,一下子就說到了這上頭?
“淺淺,既然趙氏要有所動作,我們不如就給她這個機會,說不定,她還真能給我們一下意想不到的結果。”
淺夏明白了他的意思,倒是沒有要反對的意思,“給她機會,倒是可以。只是,你確定要帶我去你們的秘密基地?”
“爲什麼不?”
穆流年輕笑着親了一下她的手,“你是我的妻子,也是將來穆家的主母。你若是沒有資格去,哪個還有資格?”
“我是擔心父王那邊。”
“你放心,他早就答應了。事實上,在得知你會占卜術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這一點。後來,父王再單獨與我長談了幾次,得知我的這條命有兩次都是從你的手上救回來的,對你,除了感激,他沒有別的心思了。”
淺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垂的眉眼,倒是讓穆流年的眸光,變得更爲濃郁了一些。
兩人說走就走,誰也不曾知會,次日一早就走了。
等到長平王妃得到消息的時候,人都已經出城十幾裡地了。
“這個流年,行事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離京這樣大的事情,竟然也不跟我們說一聲,真是將他寵壞了。”
長平王點頭輕笑,“是呀,是將他寵壞了。由着他去吧。有些事,早晚都是要讓他們去做的。我們也不可能護着他們兩個一輩子。”
長平王妃微怔,顯然是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長平王,欲言又止,身邊的嬤嬤一使眼色,全都退下,長平王妃這才愁了眉。
“王爺,您真的覺得沒有問題麼?可是妾身怎麼就覺得這心裡頭有些沒底呢?”
“怕什麼!你的兒子有幾分本事,你還是真不知道!這麼跟你說吧,放眼整個兒京城,能與咱們流年相提並論的,除了一個桑丘子睿,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就成了。”
“王爺,這會兒京中的局勢不明。這一次,雖說是二皇子栽了一個大跟頭,可是桑丘家的實力還是在這兒擺着的。皇上就是再不中意二皇子,也不可能一點兒臉面也不給吧?皇后爲後多年,可是並無錯處,當初您說咱們長平王府支持二皇子的時候,妾身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現在?”
“現在你覺得皇上的心思不在二皇子身上,所以,擔心咱們會投錯了主子,對吧?”
長平王妃點點頭,事關兩大家族的事情,她自然是不能馬虎大意的。
“放心吧,咱們之前與桑丘家,那也只是一個簡單的合作關係,並非是就認了二皇子爲主了。皇上想要以此來拿住咱們長平王府的錯處,怕是不成的。”
長平王妃這才輕舒了口氣,聽到這個,心裡頭才覺得踏實了幾分。
“皇上如今身體康健,那個位置,再坐個十年八年,也不成問題,到時候,宮裡頭的其它幾位皇子也慢慢長成了。您說?”
長平王擺手示意她禁聲,然後伸出右手比出了一個四的手勢。
看着長平王很是認真的表情,長平王妃先是一愣,隨即有些驚訝道,“難道是?”說着,自己的右手又連忙將嘴巴捂住,然後才衝着長平王眨了眨眼。
“沒錯,就是你猜的那個樣子。這件事情,流年和他媳婦兒早就得出了結論。他們這一次出城,一方面是爲了躲避一下京城的繁擾,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讓某些人對他二人放鬆警惕。”
長平王妃點點頭,臉色因爲剛纔的那個消息,微有些泛白,不過,好在她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倒不至於看起來太明顯了。
“王爺,您剛纔說,不會是淺夏她?”
長平王點點頭,“沒錯。我讓流年帶着淺夏一起過去看了。有些事,也該讓孩子們知道了。我們都老了,將來,無論是穆家,還是許家,都得靠他們這些年輕的力量了。”
長平王妃似乎是仍未曾從他剛纔的話裡反應過來,喃喃道,“她也去了?”
長平王的手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她既然是流年的妻子,就得要學着一起來承受流年的一切。就像當初你我一樣,不是嗎?”
長平王妃的臉色一下子緩和了許多,似乎是又想起了陳年往事,又看到了那個年輕俊朗的長平王,微微一笑,“你說的對,我們都老了。有些事,也該着讓他們年輕人去準備面對了。”
兩人相視而笑,多年來的默契,讓二人不必再多說什麼,許多事,就都融匯在了眼神裡。
淺夏一路上倒是過得愜意,寬大舒適的馬車,因爲穆流年的改裝,裡頭一丁點兒冬天的感覺也沒有。
穆流年看着趴在了榻上的淺夏,一小截兒雪白的脖頸裸露了出來,幾縷烏黑的頭髮,隨意地散着,倒是將她的肌膚襯得更白了幾分。
看着淺夏的纖纖玉指正在逗弄着一隻從雪地裡救起來的小雪鴿,穆流年的眼神裡,突然就多了幾分的嫉妒!
看起來這麼白嫩的手指,卻要去撫弄那隻小雪鴿,是不是有些太可惜了?
這麼想着,穆流年看向那隻小雪鴿的眼神裡就多了幾分的冷冽!
正在吃着淺夏掌心那被揉碎了的饅頭屑的小雪鴿,突然就打了個寒戰,然後莫名其妙地看向了穆流年,幾乎就是出於動物本能的它,兩隻小腳往後退了退,縮了縮脖子,眼神極其委屈且無辜地看着他。
小雪鴿的反應,讓淺夏微微一愣。
然後再看看身旁的這個男人,難免有些生氣了,“喂!你幹嘛?你嚇到它了。你要是再嚇它,你就去後面那輛車。我跟它在一起。”
穆流年的嘴角抽了抽,他的妻子要不要這麼彪悍?是不是也太不講道理了?
明明這是他親自設計的馬車,然後是專門爲了兩人一起出遊方便的,怎麼現在就爲了一隻小雪鴿,直接就要將自己給拋棄了?
果然,這女人的同情心一氾濫,就沒有什麼好事。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她撿了那隻小雪鴿的!現在倒好,她們兩個倒是好的跟什麼似的,自己成了棄夫了!
穆流年越想越渾身委屈,再一看小雪鴿那委屈的小眼神兒,心裡頭立馬就不平衡了。
“淺淺,我也想吃。”幾乎就是不過腦子的,穆流年半趴了身子,涎着臉就來了這麼一句。
淺夏一愣,看看他,再看看手上的那些饅頭屑,有些反應不過來,道,“你說什麼?你也要吃這個?”
穆流年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臉色一黑,“這是它吃的。”
淺夏有些傻傻地點點頭,“是呀,可是你剛剛不是說,你也要吃嗎?”
穆流年這下子覺得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直接就是一個翻身,將淺夏壓在了身下,然後衣袖一揮,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弄的,反正那隻小雪鴿直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給掃了出去!
似乎是,還聽到了小雪鴿撞到了門板上的聲音!
青龍在外面縮了一下身子,噝,好殘忍!
淺夏下意識地就往門那邊兒看去,“小雪!”
“放心,它沒事。有青龍在外面呢,若是小雪死了,我讓青龍再賠十個小雪給你。”
外頭的青龍聽了,表示很不淡定了!
主子,就是坑屬下,也不帶這麼坑的吧?明明就是您用了幾力將它給掃出來的,怎麼這會兒它的生死就成了屬下的事兒了?
再說了,這冰天雪地裡,您讓屬下去哪兒給您找十隻雪鴿過來呀?
淺夏兩手用力地頂着他的胸膛,阻止他繼續再欺身下來,“元初,你別來!這裡可是野外,是在馬車上。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亂來,今天晚上我們就分開睡。”
穆流年壞壞一笑,一隻手早已是從她的衣衫裡給探了進去,一下子溫熱且有些粗糙的觸感,讓淺夏不由得呼吸一窒,而穆流年則是十分滿意地看着她的表現,沉聲道,“我不會亂來。”
纔怪!
淺夏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嘴巴就已經被他給封了個嚴嚴實實。
“你,你走開呀。今天晚上你不許進我的房間。”
“我說了,我不會亂來。”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呀,我的衣服!”
“我只是在做夫妻間應該做的事,再正常不過。這是合法合情,誰敢說個不字兒?”
“穆流年,你的手往哪裡放?啊,走開,你又撕壞了一件兒我的衣裳!”
“乖!回頭再做十件兒給你。”
聽着馬車裡斷斷續續傳來的這種有些讓人十分臉紅的對話,青龍表示,誰說跟在主子身邊的福利是最好的?
像是這種事情,他發誓,自己是真的不想遇到的!
默默地遠離馬車十幾步的距離,太遠了,又擔心裡頭兩位主子的安全,算了,就這樣忍着吧。
相較於青龍有些悲催的心情,後面那輛馬車上的幾人心情可就相對而言好多了。
妖月和三七自出門之後,幾乎就是沒有怎麼差事了。所有貼身伺候主子的活兒,都被世子幹了,這下子,她們兩個倒是格外地輕鬆了。
傍晚時分,一行人抵達了一個還算是富裕的小鎮。
穆流年將淺夏從馬車上抱了下來,這樣的舉動,在青龍等人看來,已是見怪不怪了。
他們這一路上,倒是玩兒的很盡興,行事風格,也頗爲高調,一方面是爲了讓京城的某些人放心,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做給皇上看的。
證明他們真的只是出來遊山玩水,而非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了。
青龍直接讓人將整個兒客棧包了下來,在這略有些偏遠的小鎮上,客棧能有這樣大的一筆生意,老闆自然是分外高興。
看着小鎮還算是熱鬧,淺夏趴在了窗前,倒是有了要下去逛逛的意思。
“明天吧,明天我們在這裡休息一天,你想去哪裡逛逛就去哪裡。”
淺夏微愣,“我們不急着趕路嗎?”
“不急。這裡離麒麟山已經不遠了。明天休息一天,後天我會安排你和我一起進山。”
淺夏對於麒麟山還是略有些瞭解的,“聽聞麒麟山地勢兇險,你的人馬,或者說是你們穆家的大本營,就藏在了那裡?”
“是也不是。”穆流年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離那裡不遠處,有我們的幾處產業,正好,我們一起去看看。”
次日,穆流年果然是依言陪着淺夏在這個小鎮上好好地逛了逛,在這裡,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身分,倒是讓幾人玩兒了個痛快。
淺夏沿街買了不少的小玩藝兒,倒是花錢不多,不過卻是以前未曾見過的。
“元初,你說將這個帶回去給正陽玩兒怎麼樣?看起來很新奇。”
穆流年看着她伸手也學人家擺弄着幾個兒小棍子,搖搖頭,“這是皮影,你若是喜歡,便多挑幾個。或者,晚上我帶你來看看皮影戲。”
“皮影戲?好看麼?”
“好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晚上,幾人果然就到了這個小院兒裡頭來看皮影戲,淺夏對於這樣的表演方式,還真是頭一回見,難免有些好奇。
別人只是看上一刻鐘的戲,她硬是看了大半個時辰。
如果不是實在是太累了,只怕她還要再看上一個時辰呢。
穆流年將淺夏抱上了車,低聲吩咐了一句,“給他們一百兩銀子先做訂錢,讓他們全部帶到樑城,然後到長樂王府和雲府去演幾場戲。問他們願不願意?”
“是,公子。”
這皮影戲班,總共加起來,也才四五個人,而且還有一個是小孩兒,這本就是一種走街串巷的營生,每日能收進幾個銅板,他們就已經很高興了。
如今見是遇到了貴人,自然高興,立馬就應下了。
反正他們在鎮子上待的時間也不短了,也該走了。
淺夏到了麒麟山腳下的時候,看着如此巍峨的山脈,還真是有幾分的驚歎!
入眼處,幾乎全是山石和林木。
“早就聽聞麒麟山是我紫夜最大的一處山脈,這裡的氣候有些怪異,山腳下是夏天,半山腰是春天,到了山頂,怕是比冬天還要再冷上一些。現在站在這裡看,倒是處處都是鬱鬱蔥蔥,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對的來。”
“你自然是看不出來了。在這兒,你能看到的,只是最外圍的一些山,真正的山峰,在這裡是看不見的。這麒麟山既長且寬,裡面的山脈綿延,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這樣的地方,的確是最適合藏人了。不過,皇上向來多疑,就沒有在這裡派些什麼將士巡山?”
“怎麼可能會不派?”
穆流年冷笑一聲,“皇上早就懷疑我們穆家的部分精銳都藏在了這裡,所以,每隔三年,便會派一支千餘人的精兵進山巡察,只是可惜了,進了幾次山,一直沒有任何的收穫。”
淺夏擰眉,“若是這裡頭住了人,自然是會有痕跡。人總是要吃喝拉撒,這些,總不會一點兒痕跡也留不下吧?”
穆流年輕笑,“走吧。回頭等你親眼看到了,你就會明白了。”
淺夏雖然狐疑,卻也知道這會兒問了,他也不會說,倒不說先省省力氣,好好歇一歇。
關於穆家軍的傳聞,之前淺夏也曾聽聞過。
傳說穆家軍最爲精銳的那支力量,神出鬼沒,有着毀天滅地之能!當然,這是被許多人們給神化了。不過,據聞千雪曾與紫夜南部的幾個邊陲小國一起聯合,想要夾擊紫夜,趁機奪得紫夜的大片河山,不過,最終也是被穆家軍所阻,未能達成。
“穆家軍,已經有多年未曾出世了吧?”
通過這幾日與穆流年的相處,她明白了,穆家的手上雖然是有着五十萬的兵力,可是真正能稱爲穆家軍的,只有其中的十萬精銳。
這十萬人,皆是對穆家忠心耿耿,只服從長平王一人之令。便是皇上下旨,也是無用。
想想在這紫夜的國土上,竟然還有一支無法讓皇上這個至尊者調動的力量,他的心裡頭,自然不會好受!
只是,歷代的紫夜帝王,一直是如此。也並未聽說過穆家軍謀反,更未曾聽說過穆家有人對皇室不忠。可是到了這一代,皇上顯然是對穆家軍最爲痛恨且畏懼的一個!
別莊內一切都與普通的莊園無異,僕從和護衛一如穆家其它的產業,並沒有什麼不同。
可是淺夏卻總覺得這一處的莊子,裡裡外外,都透着幾分的殺氣!
是因爲自己離穆家的權力中心太近的緣故麼?不然,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淺夏甩甩頭,看着穆流年端了牛乳進來,微咧了一下脣角,“你倒是時時都記得這個。”
“現在喝剛剛好。”
“淺淺,你對我穆家,瞭解多少?”穆流年環着她的腰,頭低了下去,將她脣角沾上的一點點乳白色,親了個乾淨。
淺夏微躲了一下,“不多。我只知道,穆家一脈似乎是最早跟隨於紫夜肖氏的。我翻看過一些卷宗,穆家,在紫夜開國之初,便一直是擁護着肖氏。雖然那個時候,穆家的功勳,似乎並不是最大的。”
“你的說沒錯。我穆家祖上,一直是跟隨肖氏打天下。直到幾百年前,紫夜的建立。那個時候,我穆家,還並沒有現在的鼎盛。而當時,紫夜高祖的身邊,最寵信的,也不是我穆家的人。”
淺夏輕輕地靠在了他的懷裡,聽着他開始爲她講述着穆家幾百年的歷史,幾百年的風雨。聽着聽着,淺夏似乎是入了謎。
就像是親眼看到了穆家的勇士們,浴血奮戰在了疆場,那一個接一個的英雄們倒下。
淺夏的心情,慢慢地開始變得沉重。
“穆家能有今天,或者說,我穆家如今能得到了一個異姓王的尊號,那是穆家多少代人用鮮血和性命換來的!穆家的權勢、財富,甚至是在民間的聲望,亦是如此。”
“麒麟山與鳳凰山不同,與麒麟山相比,鳳凰山不過就是彈丸之地!肖家多少代人,都曾試着派出人手,想要探尋麒麟山的秘密,可是結果,全都是無疾而終。”
淺夏的心底跟着一顫,敏銳地感覺到了,這裡,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是她想要的。
可是到底是什麼?想要什麼?她自己卻又覺得說不清楚了。
就僅僅只是一種那樣的感覺!這讓淺夏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
“淺淺,我知道你是秘術師。事實上,帶你過去,一直以來就是我的心願,可是我父王卻一直不曾答應。因爲那裡,從來沒有一個外姓人進去過。即便是我的母妃,也不曾涉足其中。那裡,是我穆家最爲隱秘之所在,從我記事起,便只知道,他們一直將那裡,稱爲我穆家的秘境。”
淺夏蹙眉,明白他所說的外姓人,是指在血緣上與穆家無關的外人。而她,自然不能算是真正的穆家人。
“元初,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一旦我進入了你所謂的麒麟山中的秘境,是不是就表示,我將與你一起,接觸到了穆家最爲重要,最爲核心的東西?”
穆流年輕皺了一下眉,“淺淺,你是不是有些害怕了?”
淺夏抿脣,怕嗎?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血液裡,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叫囂着,她有一種預感,而且是很強烈的預感,穆家的所謂秘境,對於她的秘術的修習,將有着極大的幫助。
“元初,我只是覺得,我似乎是還沒有準備好。我連外頭的一些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你現在突然就要讓我來接觸到了穆家的秘密,你就不擔心嗎?”
淺夏沒有問出來的是,連你的母妃都不曾來過的地方,你憑什麼認定了,我來,就不會爲你們穆家,帶來一些不可預料的變數呢?
“我去過那裡,而且次數多的連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我有一種感覺,那裡,似乎是並不完全屬於穆家。我之前一直都有疑惑,直到後來我自己在你那裡切身感受到了什麼是秘術,我才豁然開朗!”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秘術,會對你們穆家那個所謂秘境有幫助?”
穆流年將她的身形扳正,一臉正色地看着她,“淺淺,首先,你要明白一點,我喜歡你,與你的身分、天賦無關。不管你的秘術在秘境裡是否有用,這些都不重要。你仍然是我的妻子,是我這一生最在意,最重要的人。明白嗎?”
淺夏突然勾起了脣角,“你在擔心什麼?”
穆流年的神色微暗,“淺淺,無論我將來要做什麼,無論你是否能給我提供幫助和支持,我都希望你能明白,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淺夏淺笑,轉頭看向了窗外,“月有陰晴圓缺,我們的人生,豈不一樣如它?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月亮沒有什麼彎月半月之說,無論我們看見的是什麼樣的,它都是圓的。”
穆流年微緊了緊眉,但聽她繼續道,“它是這樣,無論我們看到的是什麼樣的,其實它一直都是圓的,只是我們不知道。可是人心呢?”
穆流年這一剎那,感覺到了一種極爲揪心的緊窒感。
“人心無論是好是壞,無論他是好人惡人,他的心,都一樣是紅色的,不是嗎?”
“淺淺!”穆流年突然上前,自背後將她緊緊地擁住,“淺淺,別說了。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無論如何,我曾許諾過的一生只你一妻,絕不更改。無論我們將來是身居高處,亦或是低至塵埃,我都不會放棄你。”
淺夏的脣角微微彎了一下,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元初,其實,我們也算是同一類人。從六年前,我們算是真正的相識,便都知道,彼此爲了家族,定然是會不異一切代價,來讓自己變得更爲強大起來。”
穆流年不語,只是緊緊地抱着她,下巴還不時地蹭一蹭她的髮梢。
“這幾年來,我知道你過地很辛苦。所以,你不需要擔心我會因爲這一次進入了穆家的秘境而心有它慮。認識這麼久了,對你,我是完全地信任和交付。可是元初,你卻並不信任我,不是嗎?”
穆流年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緊擰着的眉心,預示着他的心情,的確是有些沉重。
“你不相信我是完全地信任你,你不相信我承認你對我的在意,你不相信我在進入了穆家的秘境之後,還可以再一如既往地對你有所依附,是嗎?”
穆流年的身形整個兒顫了顫,許久才低低地吐出了一聲,“淺淺,對不起。”
“你擔心我會胡思亂想,擔心我會懷疑你對我的心意,所以纔要對我說這些,不是嗎?”
“夠了!淺淺,別說了。”
淺夏能清晰地感覺到了穆流年身上傳來地濃濃的恐懼感,這樣一個幾乎就是無所不能的大男人,他在害怕什麼?
“淺淺,我承認之前是我多心了。那是因爲我太在乎你了。我不希望你能因爲秘境的事,對我有所誤會,我必須要現在就要確定好這一切。因爲。”
穆流年收緊了自己的手臂,然後將身子微彎,他的側臉,輕輕地滑過了淺夏的側顏,“因爲,我知道除了我,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願意拿自己的性命來愛你的人。”
這一次,換成了淺夏的身形一震,然後聲音略顯低啞,“你說什麼?”
穆流年緊緊地抿了雙脣,好一會兒才道,“淺淺,我知道你曾在鳳凰山的桃花林中看到了有關百年前的種種。看到了你和桑丘子睿的種種糾葛,當然,也看到了我。”
穆流年的聲音中略有些苦澀,“你知道嗎?自從你對我說了那些之後,我才明白,爲什麼桑丘子睿會對你如此地在意,如此地執着。我害怕!”
“真的,我承認我害怕了。無論桑丘子睿是好是壞,他對你的執着,遠遠地超出了我的想像。在我以爲我們成親,就可以讓他將這一切都放棄的時候,我才發現,是我錯了。”
淺夏的眼角微微一動,“你別說了。他不願意放棄,是他的問題。我既然承諾過要與你相守一生,自然就不會失言。”
“那是在你沒有進入穆家的秘境之前!”穆流年的聲音有些抖,淺夏甚至是感覺到了他緊箍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也在抖。
“淺淺,答應我,無論你進入秘境之後,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我只要你相信我,我要的,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其它的,無論是榮華富貴,亦或是權勢名利,我皆可以不要!別懷疑我,好嗎?”
淺夏的眸底頓時浮上了一層疑惑,那個所謂的秘境裡,到底有什麼?既然他如此擔心自己會多心,又爲何一定要讓自己進去呢?
“好!”
最終,淺夏還是輕輕地闔了上眼睛,依從了自己的本心,低低地應了一聲。
------題外話------
關於穆家的所謂秘境,其實只是他們自己對此的稱謂,並不是什麼有着仙氣的地方。這一點,先給大家解釋一下哈。當然,那裡面,自然是會有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具體是什麼,明天再告訴你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