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夏的嘴巴微張,顯然是看到了自以爲不可思議的一幕,只是,這一次,她看到的,仍然是墨發白衣,手執青傘的一個俊美背影。
能讓她對一個背影說俊美,可見這個人到底是有着多大的魅力。
淺夏的神情恍惚,那熟悉的旋律再度響起,她猶豫了一下,發現自己的身體還能動,心中一喜,便衝着那位貯足於前方不過數丈的身影走去。
只是當她走到了離那男子不足三步的地方,前方似乎是有什麼東西相阻,任她如何用力,如何想方設法,也不能走過去。
“怎麼回事?”淺夏拼命地敲打着前方,同時還喊着,“你是誰?你是誰?”
男子似乎是根本就聽不到她的聲音,而就在淺夏覺得近乎崩潰的時候,便發現了那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紅衣女孩兒,出現在了桃花林中。
銀玲般的笑聲,在桃林中飄『蕩』開來,甚至是還引起了這桃林中鳥兒的共鳴聲。
“你怎麼還在這裡?你看我係上的黃絲帶漂亮麼?你知道麼?在我生活的地方,若是在桃樹上繫上黃絲帶,就表示是在祈禱哦。對了,還有一種意思,你想不想知道?”
“什麼意思?”
女子神秘一笑,然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衝着他眨了眨,“還有一種意思,就是等待。在我的故鄉,好多的男子在成婚後,都是要外出做工的。有的會到大戶人家做長工,有的會到了城鎮裡邊兒做些小生意,或者是跟着一些長輩做學徒。他們的妻子就會在家裡,幫他照顧老母兒女。所以每年到了中秋節和過年前,她們爲了期待自己的夫君能早日平安歸家,便會用一根黃絲帶,系在了自己門口的樹上。”
“我還以爲,她們選擇系一條黃絲帶,是怕自己的丈夫找不到家呢。”
男子的聲音,讓淺夏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接下來兩人的對話,是愉快的且幸福的。雖然是有了一層不知名的阻隔,可是淺夏卻是能清晰地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相處的甜蜜和幸福。
女子臉上的笑純淨地宛若是一旁的桃花,嬌美中透着一股子清靈!
雖然明知道這名女子與自己生得相像,可是淺夏卻是覺得眼前的女子,比她不知道更嬌豔了多少倍。眼前的女子,既有那種山間小溪般的清澈靈毓,不沾一絲的俗氣,更有一種桃花般的瑰麗豔逸。兩者明顯不一樣的氣質,似乎是同時都出現在了她的身上,卻是絲毫不會讓人覺得違和,反倒是看着十分的『迷』戀。
淺夏覺得很奇怪,自己雖然是不能越過那道看不見的屏障,裡面的人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可是她卻清晰地聽到了對方的交談。
突然一道男子的聲音傳來,淺夏的身子微微怔了一下。
“殿下,皇上的旨意到了。請您速速回宮。”
一身侍衛裝扮的男子背對着那個白衣男子,淺夏看着剛剛出現的那個男人的背影,似乎是有些眼熟,卻是想不起來曾在何處見過。
突然,淺夏就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竟然是發現這兩個男子的背影都有些熟悉!
而且,之前她的夢裡只有那一名男子,永遠的墨發白衣,而後來在她夢到了他的一個背影和半張側臉的時候,也曾有一種淡淡的熟悉感,只是現在,看着他的背影,這種感覺,似乎是更爲強烈了一些。
倏地,淺夏的眸子一緊,因爲她清楚地看到了男子的身形微側,低聲說了幾句後,那侍衛便小心退下,臨退下前,還往那位姑娘的方向,偷偷地打量了一眼,這才悄然退下。
而那名男子衣袖一甩,作勢便要轉身了!
淺夏頓時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會嚇到了這位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自己會錯過了他的一張俊顏。
就在淺夏幾乎是看到了男子要轉身的時候,突然間,便覺得腦子裡一陣刺痛,然後,便突然倒地,昏『迷』不醒了。
等到淺夏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了一間小木屋裡。一旁的三七,正在用力地絞着一張帕子。
“小姐醒了?來,先擦把臉吧。”
“三七?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這兒?”
“回小姐,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奴婢纔剛剛收拾好了這間木屋,便發現小姐躺在了屋子裡,奴婢看到小姐像是睡着了,還以爲小姐是累的。難道不是?”
三七說着說着,表情也是有些奇怪了起來,若是小姐根本就不是睡着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三七快速地出了房門,然後就沿着那些碎石鋪成的小路,往外走。
不一會兒,便有些焦急地又回來了,“小姐,奴婢在外面發現了腳印,看大小,當是男子的腳印。難道小姐是被人送回來的?”
這裡是桃花林,是鳳凰山的禁地,三七自然是不會想到是有人在暗算小姐,唯一的解釋,便是這桃林裡,還被雲蒼璃安排了暗衛之類的人手,陪在了小姐的身邊。
“男子?”淺夏伸手輕『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然後纔有些疲憊道,“三七,我餓了,有沒有東西吃?”
“哦,小姐稍等,奴婢把菜炒了就可以吃了。”
淺夏一人坐在了牀上,看着這小木屋裡的第一樣物什,總覺得今日在桃林中所見,不像是在夢中。可是又如何解釋自己與他們那三人,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呢?
自己與他們之間的那道阻礙,到底是什麼?還有,那個與自己生得這般相像的女子,到底是誰?
擡眼看到了這裡竟然是也備有幾本兒舊書籍,淺夏坐等了一會兒,覺得太閒,便到了桌前,隨手地翻閱了起來。等翻了十數頁之後,淺夏的眼睛突然微微一眯!
看不見的阻礙?
難道,自己看到的,是自己的前世?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當即便嚇得淺夏出了一身冷汗!
她與常人不同,自然是知道這人能偶爾夢到自己的前世,的確是有這種可能『性』的。只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種種配合,契機到了,方能得見。
可是自己這五年來連續做着同一個夢,而且今日這個夢境裡又有了新的進展。自己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還看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出現,難道說,自己可以看到自己的前世?
淺夏有些困『惑』地搖搖頭,不太可能!
若是自己果真有這等本事,爲何從來不曾見過自己重生前的那一切?而且,這秘術之中,雖然是有法子可以讓人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卻也僅僅只是一個片斷,甚至是一個瞬間,根本就不可能會有如此長時間的畫面的!
淺夏想到了昨天晚上,舅舅找到自己時說過的話,眉心忽然一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試練?哥哥曾說過,一旦有人闖入,那麼,桃林裡的陣法便會立馬啓動。只是據說這桃林乃是雲家先人所創,每個人進入桃林後,所見、所聞,甚至是所經歷的都是大不相同!
而自己並不會武,這桃林裡的陣法,自然不會是一些什麼飛箭暗器之類的,否則的話,自己豈不是前來送死了?
那麼說,自己進入了桃林後,這裡所啓動的陣法,竟是如同幻境一般不成?
想明白了這一點,淺夏突然就不再那麼糾結了。大不了,就當是自己接着原來的那個夢,繼續做就是了。
淺夏想的簡單,只是沒想到,次日她想好了精神再入桃花林的時候,竟然是看到了多年來她一心想知道的那一張臉!
等到了淺夏終於看到了那名男子的真容時,嘴巴里幾乎就是能放進去一個雞蛋了!
“不!這不可能!怎麼會是他?”
淺夏的身子一晃,連着後退了幾步。
那張臉?那個人!不!這不可能!淺夏難以置信地輕搖了搖頭,可是再擡眸,眼前晃動着的,仍然是那樣一張讓她想忘掉都不容易的臉!
桑丘子睿!
竟然會是桑丘子睿!
這怎麼可能?淺夏的臉『色』煞白,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許久之後,淺夏才用這是幻覺!因爲這裡被人布了陣法,自己定然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幻境之中,所以自己纔會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接下來,一連幾日,她都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雖然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己與桑丘子睿之間,有着一種極爲複雜的糾葛,只是沒想到,自己的前世,竟然是會與他有過這樣的糾纏。
第三日的時候,她又看到了那名曾經出現過一次的侍衛,在別人精心謀劃的一場刺殺下,將她救走。
這個男人,竟然是徐澤遠?
淺夏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這都是什麼樣的人物關係?
桑丘子睿被人稱作殿下,顯然,他是一名皇子,只是從未見他穿過朝服,所以,淺夏根本就不能判斷出他是哪一國的皇子?
直到第四日,她再次從牀上醒過來之後,才漸漸地將一切串聯了起來,然後慢慢地有了思路。
侍衛的打扮,顯然不是紫夜國的,在自己的印象中,那樣的侍衛穿着,應當是北漠的皇家侍衛纔會如此打扮!
難道前世的桑丘子睿,竟然會是一名北漠皇子?
接下來,一連兩日,她未再看到了那名與徐澤遠生得一模一樣的侍衛。而桑丘子睿,則是渾身的戾氣越來越重,竟然是將那名她一直鍾愛的女子,親手送到了自己的對手的手上!
淺夏明知這一切不是現實,或者說,不是現在真實發生的事。
可是當她親眼看到了那名女子,被一頂青衣小轎,悄悄地送進了另外一名皇子的府中之時,她的眼淚,不自覺地便成串地落了下來。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樣狠?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竟然是要這樣對我?爲什麼?”
畫裡畫外,兩個淺夏的聲音幾乎就是重疊的!
不同的是,畫面裡的那一位打扮精緻豔麗的女子,雙眼似乎是沒有了焦距,臉上,除了麻木,還是麻木。
而當天晚上,那名與女子睡到了一張牀上的男子的真容,她卻是遲遲未曾看到!
甚至是到了最後,她看到了那名男子爲了救她,竟然是將她護在了懷裡,最終身中數箭而亡!直到他死,淺夏也未能看到這個爲了她而死的男子的真容!
那一刻,她看到了畫面裡的女子一直未曾有過喜悲表情的臉上,終於是出現了一絲裂痕,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幾乎就是無時無刻不在撕扯着她的心扉!
等到了第七日,她終於看到了那名姑娘竟然是心甘情願地接過了一杯毒酒,笑得有些肆意,有些驕傲,還有些終於如願的感覺!
一襲張揚的大紅『色』,最終是倒在了地上,旁邊,還有一隻精緻得讓人愛不釋手的酒杯,躺在了地上。
再然後,便是那名侍衛終於趕到,可是看到的,只是女子冰冷的屍體。
侍衛將女子輕輕抱起,淺夏清晰地看到了侍衛眸底的痛『色』,以及臉上深深的自責!
先前的畫面裡,淺夏看得清楚,這名與徐澤遠簡直就像是一個人的侍衛,分明就是在得到了太后的命令之後,刻意地遠離了女子,若不是他的保護不周,女子或許就不會死。
淺夏看着畫面的轉變,此時的侍衛早已不見,唯有桑丘子睿一臉悲痛地抱着懷裡的女子,坐在了華麗的宮宇之中,無聲流淚。
畫面幾乎是沒有變,可不過就是眨眼間,淺夏清楚地看到了桑丘子睿的一頭墨發,寸寸成雪,與今世她所看到的桑丘子睿,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怎麼會這樣?”淺夏不明白,可是事情看到了這裡,她突然就有些不想明白這一切了!
桑丘子睿爲何要將那個她送給了他的兄長?那個侍衛明明之前那般忠心,爲何又在關鍵時刻刻意地鬆懈了?還有,那名能爲了她而身中數箭而亡,卻將她給保護得完好無損的男子,到底是誰?
淺夏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置身於一團『迷』霧之中,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了?
等到七日過後,淺夏再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再度回到了自己在清水灣的房間裡。她急匆匆地出了房門,發現這裡的景像,的確就是清水灣,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是真的出了桃花林了。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淺夏一扭頭,毫不意外地,就看到了雲蒼璃正逆光站在了那裡,表情有些複雜地看着自己。
“舅舅?”
“進去吧,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不是嗎?”
淺夏的心中一凜,立刻就想到了這七日,自己在桃花林中的所見所聞,立刻便閃身,將舅舅讓進了屋裡。
“我爲什麼會看到那些?舅舅,你可知道我看到了什麼?我不確定那是前世的事情,還是我以後的事情。”
雲蒼璃點點頭,“你別急。這些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確切地說,是在你與桑丘子睿相遇之後,我才一點點地弄明白了。小夏,你的夢境,的確就是你們的前世之事。而你夢境中的那個男子,也的確就是桑丘子睿。”
“爲什麼?舅舅,我爲什麼會看到這個?即便我是一名秘術師,這也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我知道這讓你感覺到了意外。小夏,我只能說,這個叫桑丘子睿的男人,前世害慘了你,可同時,他又愛慘了你!”
“?”淺夏擰眉,頗爲疑『惑』地看着舅舅,這樣的話,她不是很能理解,雖然是她看到了不少的片斷,可是有許多地方,根本就是銜接不上的。
“你先別急,我先講個故事與你聽。”
淺夏點點頭,端直了身子,微微垂眸。
“據聞,百年前,紫夜的一位新皇,與千雪的太子爭同一名女子,最終,我紫夜皇還是落敗,那名女子心繫千雪國太子,根本就不可能成爲紫夜的皇后。當時,四國間但凡是有些身分的人,眼睛都盯在了這兩國的皇室之上。包括當時最大的蒼溟。”
“誰都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北漠的皇室發生了一系列的政變,具體的事由,回頭你自己可以去尋一些卷宗來看看。我今日,只與你說一說這個結果便是。”
淺夏點點頭,直接告訴她,這件事,與她的前世有關。
“北漠最有希望成爲新皇的那位皇子,突然被冠上了犯上作『亂』的罪名,並且是死於『亂』箭之下。聽聞,當時他死時,懷裡還抱着自己最爲寵愛的一名妾室。他死了,可是那名女子,卻是毫髮無傷。只是,當最後大軍趕到時,那名女子,卻是不知所蹤。”
淺夏的心度一抽,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再次席捲了她的全身。
雲蒼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對於她眸『色』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卻是輕嘆一聲,“不成想,不過幾日之後,之前最不被看好的一位皇子,反倒是成爲了北漠的新皇。甚至於,那位皇子還不會武功!這讓北漠的許多朝臣不服。而不服的結果,便是朝堂的一陣動『蕩』。”
“誰都沒有想到,新皇雖然是不會武,偏愛文,行事卻是果斷狠辣,不消兩個月,整個朝堂,已是被他清肅乾淨,再沒了反對他的聲音。”
“而與此同時,他的後宮裡,也多了一位美人兒。傳聞這位美人兒喜好着紅裳,而她並非皇后,與理,着正紅『色』,則是逾矩,爲此,他竟然是下旨直接就廢了正宮皇后,雖未冊封那名美人兒爲皇后,可是整個皇宮之中,唯有她能着一襲紅裳,其它女子,無論妃嬪宮女,若是敢着相同者,即刻杖斃!”
淺夏的身子一僵,這樣的帝王寵,何人能消受得起?何人,又願意消受?
“北漠皇對她的寵愛,幾乎就是到了允其爲所欲爲的地步!而傳聞那名女子甚至是還曾試圖行刺於他,卻最終被他給識破,自此之後,她的身邊,便多了幾名身手極佳的女侍衛。”
“也不知是那女子想通了,還是另有打算。女子後來對北漠皇的態度,頗爲歡喜,雖不至於是極盡討好之能,可是每每他出現在了她的宮殿之中,她總能巧笑嫣然!這讓北漠皇,大爲歡喜!”
“奈何好景不長,新皇此舉,惹怒了太后,最終趁着一次新皇出宮的機會,一杯毒酒賜死了那名女子。聽聞,那女子死前,還曾有些憂傷,似乎是在懊惱,自己死在了新皇的前頭!不過,她倒是未做任何的掙扎,直接就飲下了毒酒。”
淺夏的眼神有些恍惚,不自覺地便接過了雲蒼璃的話,“而北漠皇回宮後,發現自己的寵妃已死,竟然是心死成灰,一夜白髮!數日之後,竟然是不知所蹤。北漠皇室,甚至是出動了百名暗衛,亦是不知其所蹤,最終,不得不打消了再尋找他的念頭,另立新皇。”
雲蒼璃的眸光閃了閃,“不錯!正是如此。這便是百年前的北漠皇室一直竭力想要掩蓋的一段皇室秘辛。我們這裡,雖然只是有一小段的卷宗,可是所記載的東西,已然是民間其它人,根本不可能得到的秘聞了。”
“舅舅,你的意思是說,我便是百年前的那位紅裳寵妃,而桑丘子睿,便是那名北漠新皇?”
雲蒼璃不語,許久之後,才擰眉輕點了點頭,“若是與你的夢境相符,那便是了。”
淺夏的表情卻是有些怪異了起來,“可是,那我前世曾嫁的那個人,又是誰呢?或者說,前世爲了護我周全,捨命救我的人,又會是哪一個?”
------題外話------
這兩天輪到我照顧媽媽,我只能說是儘量不斷更。可是字數上,就要請大家擔待一二了!多謝各位美人們了!等過些日子,媽媽身邊不需要再總是有人陪着的時候,我定然是會全力以赴,將字數補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