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州石照縣,這裡是嘉陵江、渠江和涪江三江匯合處,戰略位置和商業價值都十分重要,這裡商業發達,人口衆多,物產豐富,自古就是富庶之地。
在石照縣城東北有一座大山,就叫石照山,石照縣也因此而得名,在大山中部,倚山修建了一座城堡,這是著名的李家堡,合州豪族李家的府堡,佔地很大,城堡至少可以容納數千人。
目前府堡的主人是李家第六代家主李金驍,目前出任合州通判。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李家是靠販賣私鹽和私酒起家,幾十年來積累了雄厚的財力,他們家族甚至在朝中也有後臺,外戚劉美、向宗良、宦官楊戩、宰相秦檜等等。
可以說,如果不是陳慶控制了巴蜀,李氏家族還會一直雄厚下去,但自從陳慶控制了巴蜀稅賦、鹽稅、酒稅,李氏的財富收入直接斷流了,甚至包括他們家族霸佔的上萬頃土地,也被核產,要求上繳田稅。
李氏家族不敢對抗陳慶的大軍,隱忍了一陣子,但陳慶對巴蜀並沒有完全控制,只是控制了稅賦,李家的壓力大減,在地方官的包庇下,合州李金驍、果州王東原和重慶府張建三大豪族結成聯盟,依附他們的小豪門達數十個之多,他們建立了川利派,對外自稱保皇黨,公開支持朝廷,反對軍閥陳慶。
這兩年,他們販賣私鹽,控制酒水、抗租抗賦越來越猖獗,並開始招兵買馬,建立自己軍隊。
短短兩年時間,他們聚合的兵力就達兩萬人,裝備了盔甲、弓弩、戰刀和長矛等等兵器,並在昌州草原上進行訓練,他們漸漸在野心中迷失了自己。
各種部署都已到位,時機也漸漸成熟,他們終於忍無可忍,決定起兵造反。而李逸刺殺案就是關鍵轉折點。
上午時分,幾艘大船停在嘉陵江李家的碼頭上,從大船上走下來十幾人,爲首是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他正是果州王東原,心狠手辣,獨霸一方,令果州百姓聞風喪膽,以至於果州有一句俗話,‘女子長得醜是福氣。’
碼頭上,一名很瘦的男子躬身行禮道:“歡迎世叔來李家堡!”
迎接男子是李金驍的長子李彌,他特地來碼頭迎接王東原到來。
“李猴子,你爹爹身體可好?”
“多謝世叔關心,家父身體尚好!”
“讓他注意節制,一晚上搞五個女人太多了,搞三個就足夠了。”
說完,王東原哈哈大笑,後面的王家都不敢笑,繃着臉,李彌滿臉尷尬,只得請王東原前往府堡。
另一個豪門家主,重慶府的張建昨天就到了,他們就在等王東原的到來。
衆人在大門前寒暄片刻,隨即去了議事堂,時間比較緊張,他們無法再耽誤了。
議事堂上,身材高大的李金驍對王東原和張建道:“秦相公給我們送來快信,支持我們起事,他在信中向我保證,一旦我們起兵後,蜀中各州都會紛紛起兵響應我們,至少保皇黨佔據的九個州會支持我們,我算過,各州州兵加起來有十幾萬人,鄭平在成都只有兩萬人,我們完全將他擊敗,一旦我們奪取成都,朝廷二十萬大軍就會入蜀,各位,時機已經成熟,我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張建長得很強壯,話不多,他沉吟一下問道:“陳慶在哪裡?”
“陳慶在攻打河西,和回鶻人交戰,沒有半年的時間他回不來,所以我才說是機會。”
王東原眉頭一皺,“我們派去京兆的刺客都沒有消息,會不會失手了?”
“刺客上不了檯面,失敗就失敗吧!倒是現在有一個機會。”
兩人都向李金驍望來,“什麼機會?”
“宋軍一支軍隊正在來合州的路上,爲首者是內衛統領韓正福,帶着三十名手下以及五百名士兵,他就是來調查我們的,正好給我們練練手,與此爲契機,我們起兵,如何?”
王東原一拳砸着桌上,咬牙切齒道:“反正李逸也刺殺了,退路已斷,幹吧!”
李金驍目光又望向張建,張建猶豫一下道:“秦相公真說要派二十萬軍隊入蜀?”
“信就在這裡,不信自己看!”
李金驍把秦檜的信推給了張建,張建看了一遍,一顆心終於放下,他點點頭,“既然大家都已經準備好,那就幹吧!”
鄭平的軍營位於城外,佔地數百頃,是一座能容納五萬人的大軍營,鄭平統領的五萬駐軍只是負責防務,他從不干涉巴蜀的政務,嚴格執行郡王陳慶和軍部司給他的各項指令。
自從內衛趕來調查李逸的刺殺案後,鄭平就退出了調查組,但他還是給內衛力所能及的支持,韓福正和種桓各給了五百士兵。
這幾天,種桓一直住在軍營內,這天上午,鄭平將他和盧川請去,告訴他一個不幸的消息,韓福正的手下在合州遭到數千人伏擊,傷亡極其慘重,韓福正被二十幾支箭射中,不幸陣亡,三十名內衛士兵陣亡二十四人,五百士兵陣亡三百餘人。
這個突來的消失使種桓悲痛萬分,那個像兄長一樣照顧他、幫助他的韓大哥死了,種桓用手捧着臉,無聲的哭泣。
種桓忽然一拍桌子,厲聲問道:“既然如此,鄭將軍爲何不出兵,將造反者斬盡殺絕?”
鄭平也怒道:“你以爲我不想出兵嗎?我的五百弟兄死了三百多人,腦袋被砍下來掛在樹上,這種奇恥大辱你以爲我忍得住?”
“既然忍不住,爲何要還要忍?”
“因爲軍令如山!”
鄭平將一份軍令扔在種桓面前,“這是剛剛收到的鷹信,是郡王的親筆信!”
種桓打開鷹信,上面只有一句話,“守住成都,切不可被外事所激離開!”
種桓愣住了,半晌問道:“郡王知道會發生遇襲這種事情?”
“郡王比我們看得深遠。”
旁邊一直沉默的盧川道:“郡王決定是對的,成都纔是重中之重,一旦鄭將軍率軍南下,川利派部署在成都內幾千人必然會趁機騷亂造反,佔據成都。”
“但鄭將軍有五萬軍隊啊!留兩萬守成都,一樣能鎮壓騷亂。”
鄭平苦笑道:“誰說成都有五萬軍隊?部署在北面劍州和閬州一萬軍隊,部署在南面大理國邊界附近一萬軍隊,部署在峽州一萬軍隊,我這裡只有兩萬人。”
“那將軍至少可以先下手爲強,清理成都的幾千內應,對成都實現戒嚴,防止成都發生騷亂!”
鄭平想了想道:“這倒可以,沒有違反軍令!”
鄭平大軍隨即進入城內,以抓捕刺殺李知府的兇手爲藉口,發佈戒嚴令,要求所有百姓都各自回家,關門閉戶,所有店鋪也要求停業關門。
種桓率領三十名內衛士兵和百名士兵衝進驛站,將副管事李錦揪了出來,韓正福率手下南下,是他準備的乾糧,必然是此人通風報信。
李錦當然堅決不肯承認,他躺在地上打滾大喊道:“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只做我的份內的事情,讓伱們吃得好,住得好,其他事情都和我無關,你們不要亂冤枉人!”
這時,幾名內衛士兵跑來,將一支軍弩和十支帶毒的箭矢扔在他面前,“啓稟小種判官,這是在他房中搜到,毒箭和之前威脅你的毒箭完全一樣。”
李錦傻眼了,望着地上的毒箭和軍弩說不出話來。
種桓上前狠狠給他幾個耳光,一揮手,“全部帶走!”
包括驛站大管事、兩名副管事,還有五六名夥計、廚師、馬伕等等全部帶走,驛站大門上貼了封條。
驛站是突破點,隨着管事的招供,軍隊開始抓人,然後審訊,再抓人,原本是一個點,又點漸漸變成面,被抓的人越來越多,當天晚上,已經有一千六百餘人被抓。
但審訊和抓捕並沒有結束,夜裡到處都聽見士兵的奔跑聲、砸門聲,每個人都嚇得膽戰心驚,又抓捕了一夜,到天亮時,抓捕人已經超過兩千五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