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隱忍着怒氣,道:“衝撞了貴妃娘娘,還請恕罪。微臣攜妹告退。”
好在這個地方太過招風顯眼,李如意本來就不合適出現在這朝堂外面,後宮不得干政畢竟不是說着玩兒的,因而葉修要帶着葉宋走,李如意也並未多加阻攔,只道:“衛將軍好走,葉小姐,來日方長。”
葉宋頭也沒回,盡顯窩囊樣。
走出宮門時,葉修才停下來,側身看了看葉宋臉上的傷,心疼地問:“痛不痛?”
葉宋吸着氣實話實說道:“還真他媽有點兒痛。”
“知道痛,爲什麼還不躲?”葉修問。他相信不管葉宋闖多大的禍,總是能夠解決得來的,將軍府的人又不是白白給欺負去的。
劉刖道:“劉某也以爲二小姐會躲。”
葉宋雲淡風輕道:“這一巴掌不是大事,回去擦點兒藥酒兩天就散了。連貴妃娘娘都說了來日方長,還愁以後沒有機會?現在風口浪尖的,要是我還貴妃娘娘一巴掌,你們覺得合適?”
的確是不合適,不然當時劉刖也不會阻止葉修了。
葉修沒說話,倒是劉刖沉吟了下,道:“以前二小姐剛強果斷,如今又添一分伸曲有度的柔韌,讓劉某佩服。”
葉宋勾住劉刖的肩膀,把他拖到一邊,附在耳邊低低笑道:“少他媽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你有空胡吹,不妨想想法子,怎麼把那百里明姝弄進我大哥的門。”
劉刖狂抽嘴角,皮笑肉不笑:“劉某私以爲,這事實在不可操之過急。二小姐想想,一位是戎狄的長公主,一位是北夏最年輕英俊的衛將軍,照常理來說,這二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走到一起。除非一個不是鄰國公主,或者一個不是鄰國將軍,否則相結合,只能引起聖上戒備將軍府。歷史告訴我們,功高震主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但此事有一個癥結所在,二小姐想不想聽?”
葉宋:“你說來聽聽。”
“此癥結便是皇上了,如若他一道聖旨,此事便水到渠成。二小姐先前不是就與皇上親近,如今只需……”
葉宋神色不定,語氣驀地冷了下來:“你想我去勾引他?”
劉刖幹哈哈地笑:“這怎麼能算是勾引呢,二小姐只要發揮自己的魅麗……”葉宋一記喜怒不辨的眼神看過來,劉刖就覺得這方面可能是行不通了,只好作罷,悻悻然摸摸鼻子,“就當劉某沒說,二小姐切莫動怒,劉某再想別的法子就是。”
葉修冷着眉在一邊問:“你們嘀嘀咕咕說什麼?”
劉刖搶白道:“回將軍,二小姐剛說要請劉某喝酒給劉某壓驚呢。”
葉修想了想,道:“來家裡吧,把兄弟們都叫上。”說罷他就大步往前走。
劉刖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問:“衛將軍的意思是……是將軍府宴請兄弟們?”
葉修草草回頭:“有什麼問題?”
“沒,沒問題!一會兒劉某就去通知到位,將軍可不能虧待了兄弟們,要獻上在野地作戰時最拿手的烤野味!”
葉修淡淡笑了一下,道:“可以。”
這下子將軍府可要熱鬧了。
葉宋逮着劉刖不放,問:“我大哥做的烤野味很好吃?不見他在家裡給誰烤過。”
劉刖道:“缺軍糧時,衛將軍能把一隻老鼠都烤得很美味。他沒告訴過二小姐?大抵是在京中不用去恐懼那樣的日子吧。”
“要不要把百里那個瘋女人偷出來?”葉宋眯着眼睛問。
劉刖若有所思道:“二小姐可想清楚了,依劉某看,衛將軍對百里公主並非沒有一點人情味,現在兩人都還沒有愛到水生火熱的地步,如果要打住就應該是現在一點不要去招惹百里公主,劉某也只是講心裡話,如果二小姐鐵了心想讓衛將軍和百里公主的事兒成,最好有個心理準備,他倆是最不可能成的。要是兩國聯姻的話,百里公主最不可能嫁的人就是衛將軍了,最有可能嫁的是皇上。”
葉宋心裡一怔,勾脣冷笑:“你又知道什麼是愛了?”
劉刖謙遜地說道:“慚愧慚愧,劉某雖沒有親身體會過,卻見書上說了不少。”
“你都看的些什麼書?”葉宋挑眉,“莫非是些淫穢書籍?”
“……二小姐不要亂說,劉某是斯文人!”
“我看你就是有辱斯文。”葉宋走在前頭,劉刖快步跟上。她籲口氣,又道,“你見我是個遇難則退的人麼。我知道此事難,兩情相悅還遠遠不夠,但除去百里這個女人,還有誰能夠配得上我大哥呢?我對這個未來大嫂,還是很滿意的。”
劉刖笑道:“我知道二小姐習慣逆流而上了,既然二小姐這麼說,有用得着劉某的,說一聲便是。兄弟們也很想見衛將軍娶媳婦。”
走到分岔路口,葉宋回頭拍拍劉刖的肩,笑眯眯道:“我還有事,晚上你負責把兄弟們帶到府上。”
劉刖見葉宋要走,不由問:“二小姐上哪兒去?”
葉宋悠悠道:“請陳明光喝酒去。”只不過去之前,她還是輾轉去了軍營找軍醫要了一管上好的藥膏,塗在臉上後清涼無比,效果奇好,沒一會兒就消腫了大半,看樣子用不着兩天就能復原。
現在還是大白天,葉宋去到行宮附近等到了陳明光就把他拖進了酒樓。陳明光十分正直,義正言辭地拒絕,站起來就要走,道:“二小姐請見諒,我一會兒還要值守,不能飲酒。”
葉宋已招來一桌酒菜,道:“陳大人急什麼,工作再忙,可人是鐵飯是鋼也不能怠慢麼,不如陳大人坐下和我吃頓午飯吧。這次的事情,我還沒有好好地感謝陳大人,葉宋先敬你三杯。”
她連喝三杯酒,見陳明光意志有些動搖,但還是直腦筋地想要走,便勾勾脣角,脣色醴麗非凡,吐字清晰乾脆:“過來,坐下。”
陳明光鬼使神差地過來坐下……
葉宋斟了一杯酒遞給他,道:“真的謝謝你,你不用跟我客氣。我見你爲人光明磊落,很是想結交你這個朋友,來,喝了這杯。”
陳明光半晌也不接,道:“公職期間不能飲酒,請二小姐……”
葉宋眼色一轉,笑眯眯地:“莫不是要我餵你?無妨,只要陳大人不嫌棄的話。”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
“那你就自己喝。”
“……”
酒足飯飽,陳明光悶聲不吭。葉宋看了看日頭,道:“現在纔將將午時,應該離陳大人換值還有一段時間,陳大人可午休一下。”
陳明光擡頭,眼潮朦朧地看着葉宋,安靜地問:“二小姐又想我做什麼?”
葉宋拿着筷子蘸了酒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畫畫,聞言低咳了一聲,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把百里明姝借給我用用。”
“劉軍師一事不是已經解決了麼?”
葉宋搖搖頭,道:“非也非也,劉軍師的危機是暫時得到了解決,但衛將軍的事還沒得到徹底解決。必須要百里明姝出馬才行,陳大人,你我好歹朋友一場,這個忙不能不幫。實際上皇上也並沒有明確下令說長公主不能外出,長公主也是給皇上面子不想撕破臉皮罷了。”
陳明光無奈笑道:“說不過二小姐。”
葉宋支着下巴,神思一動,又道:“上次是借了別人的令牌才能進去行宮,以後我若是想找陳大人敘舊的話要怎麼進去?”
陳明光想了想,從腰間解下一枚令牌遞給葉宋,道:“二小姐用這個吧,自會有人帶你來找我。”
葉宋笑眯眯地接下,塞進懷裡:“多謝。老時間,我來接人。”
葉宋走後,陳明光從醉態中回緩過來,拿了佩劍起身,眼裡面上全無一點醉意,看起來清醒得很。他走出酒樓,看起來心情不錯地執行公務去了。
一到了傍晚,葉宋果然來行宮接人。
百里明姝見了她,一點兒也不意外,正練習着北夏的書法,道:“該幫的我已經幫了,你還來做什麼?”
葉宋在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道:“還能幹什麼,來感謝你唄。”
“感謝我?”百里明姝放下筆,轉身看着她,“你要如何感謝?”
葉宋喝乾一杯茶,過來帶住百里明姝,道:“今晚人多,你隨我去熱鬧熱鬧。”
“我不去。”百里明姝甩了手。
葉宋好笑道:“我大哥也在,這也引不起你的興趣了?”
“不必了,我在他面前也是自討沒趣,何必強人所難。”百里明姝背過身,提筆努力想平心靜氣地再寫一副字,“葉修將軍,不屑與我交往。”
“他這樣親口告訴你的?”葉宋擡高聲音,似笑非笑地問。百里明姝抿脣不答,葉宋便又問,“他親口告訴你他不喜歡你討厭你?”
百里明姝道:“沒有,只是……”
“既然沒有,那就等到他親口告訴你的那天再氣餒也不遲。”葉宋打斷她,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啊。”
兩人窸窸窣窣地翻了宮牆,跳在外面的過道上,拍拍衣服大搖大擺地往將軍府走。
百里明姝幾經婉轉,才問出口:“我幾次都想殺了你,你爲什麼幫我?”
葉宋眼裡浸着晚霞最後一抹豔麗和溫度,雲淡風輕道:“是你說的,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而且誰說我在幫你了?我在幫我大哥。”她饒有興趣地睨了百里明姝一眼,“在你眼裡,你覺得我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