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罪罰

“陛下詔令將你奪官去職,貶爲宮奴?”鐵三郎不敢置信的大叫,嚇得跳了起來:“這不行,這怎麼可以?陛下怎麼能恩將……”

嚴極到底反應得快,將鐵三郎後面的話喝住了,臉色鐵青的問:“妹子,這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些。”

“陛下問我盜用國璽,矯旨調兵一罪。”我將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苦笑道:“其實盜用國璽不算什麼,擅調北疆軍和期門衛纔是陛下真正惱火的原因。”

鐵三郎脫口道:“可你就算沒矯旨,我們……”

嚴極一把捂住他的嘴,怒道:“你這榆木腦,少說兩句。”

嚴極和鐵三郎是我矯旨調動的,說到底還算是國器公用。但如果他們是沒有奉旨而幫我,那麼以國器爲私用的意味就太濃。那纔是天子不能容許的,我和他們日後都會大受猜忌。

嚴極罵住了鐵三郎,這才沉着臉問:“妹子,論理說你雖然矯詔調兵,但到底有大功於陛下,怎能將你貶爲宮奴?”

“我這是受池魚之災了。”我既心灰又無奈,沉吟道:“嚴大哥,陛下經歷大變,正在氣頭上,行事有偏頗之處,一時不好開脫。我料等長安和楚國的事情辦好,針對這次政變必有一次大赦,到時我自然能出來,一時之間,倒不用你們現在急着替我求情。”

鐵三郎大爲不解:“爲什麼我們不能現在替你求情?難不成還真能讓你入宮爲奴?”

“陛下重掌權柄不久,政權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如果你們現在替我求情,怕會讓他生出受人挾制的感覺,於你們以後的前程不利。”

我笑了笑,嘆道:“我本就是宮婢出身,起起落落,再貶一次也不算什麼事。”

嚴極皺眉想了一想,定下主意:“以妹子的名聲就算真的貶爲宮奴,多半還是發落到太醫署去做事,料想不會有人敢爲難。長安的變亂最多三五個月就能平定,陛下到時估計也消氣了,我們再想法求情,讓妹子重新爲官。”

“當官我是不想了,我就想早點想辦法脫籍出宮。”

我本來以爲自己會被貶去太醫署幹侍藥宮婢的老行當,不料內監傳令過來,卻是直接將我領進卻非殿。

齊略正倚着背靠半眯着眼在看一卷奏疏,見我進來,眼光動了動,身體卻沒動,也不出聲。領我進來的內監也不說話,躬身站在一旁,靜候他發令。

等了好一陣,他才放下奏疏,轉過臉來看了我一眼,淡道:“昨日有人在朕的膳食裡下毒行刺……”

我聞言一驚,擡頭見他的神色自若,這才放下心來。他頓了頓,續道:“幸有新晉太醫韋互在側認出毒物,才免一禍。韋互自承他辨認毒物之能是你所授,其才能遠遜於師,舉薦你隨侍御駕,你可願意。”

我被他這雖然冷淡疏離,但卻十分客氣的口氣弄得摸不着頭腦,怔了怔,問道:“太醫署能辨認毒物的能人不少,陛下何不讓他們輪值?”

“他們是外臣,不能日夜隨駕。”

“陛下是要我日夜隨駕?”

“你不願意?”

我啞口無言——他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用人當然是用其所長,我若拒絕,豈不是太顯突兀?況且目前政局不穩,投毒行刺他的事肯定不會一兩次便消停,若真有疏忽,可怎麼得了?

日日夜夜的面對着所愛所思,但他卻已將自己遺忘的人,是何等的困難?那些曾經隨駕南巡的內侍,在我遠留南州時,會因爲身份限制的原因不敢在天子面前提起我的消息,若是他們陡然看見我出現在他面前,怎能不露出破綻?

方寸間千回萬轉,拒絕或答允的話卻始終沒說出來,倒是他靜了靜,便隨意的一揮手,道:“既非不願意,那你便去吧!卻非殿後寢該如何擺設安置方能避免毒物侵入,你去查一遍,以後朕的飲食起居需要防備之處,你都要留神。”

我沒說願意,推測意願就該是我不願意吧?怎的他卻得出這麼個結論來?我微微一愕:六年不見,也許是他權威日重,慣於乾綱獨斷的原因,他不容人拒絕的強勢倒增長了不少。

我暗歎一聲,俯首道:“臣遵旨。”

兩枚國璽到手後,齊略便開始正式設立洛陽朝廷,召集忠臣良將東投,傳令南州崔駿、張典;豫州伍加、謝源;司州孟魁;揚州譚吉從四面推壓,正式對楚國用兵。

本來各郡各縣的令長多少已經收到了長安大變的風聲,正自惴惴,但得了對楚用兵的命令,都將精力集中到轉運糧草兵械支持,無暇他顧。齊略輕輕巧巧的一着,便將政治焦點調換了,把他自登基以來所遇的最大危機以及醜聞掩了過去。

齊略定下對楚的方略以後,立即召見嚴極,給了他一道東西兩宮印璽並用的詔書,代替虎符,讓他回北疆去,隨機徵召幽州、幷州的郡兵,守護北疆,救援宋苑。

北疆是抵禦遊牧民族的門戶,其重要性在齊略眼裡,卻比楚國更甚,嚴極走之前他再三叮囑:“北疆斷不能亂,你北歸以後,首要之事是整頓武備,防匈奴和鮮卑南下,卻不必急着清算譚驤是否有異心。前將軍宋苑所帥乃是北疆的百戰精兵,不能不救,但如何救援,你要多加斟酌,切不能急切出兵,自亂陣腳。”

“臣明白。”

齊略沉吟片刻,又道:“南匈奴與中原對峙數百年,鋒芒早盡,籠絡得宜完全能驅使他們爲我朝對付鮮卑。你去北疆,如果情勢太急,可以酌情聯合匈奴共擊鮮卑。朕不僅給予你對南匈奴的便宜行事之權,還給你一個特令:你可以在北疆開幾個關口作爲奴隸市場,大量向外族購買奴隸。有一萬便要一萬,有十萬便要十萬,有百萬買百萬。只要那些奴隸不是我大漢子民,你只管買,卻不用管售賣者是採用何種手段取得奴隸。”

我聽到這個命令,不禁吸了口涼氣。鮮卑到現在人口也不過一百多萬,如果嚴極在邊關大肆高價購買鮮卑籍的奴隸,一年買上兩三萬,買個三五年,就是不動兵,那些被豐厚利潤刺激的獵奴者,也能把鮮卑弄得內裡空虛不少。真要是長期購買下去,鮮卑是不打也要垮了。

嚴極大喜,但算了算又一怔:“用錢買鮮卑的命好固然是好,但長久下去,國庫恐怕支撐不起,奴隸也用不了那麼多。”

“國庫支撐不起,但這天下想買奴隸的商人多的是!我大漢地廣,只愁沒有足夠的奴隸墾荒開野,卻不怕用不了。”

嚴極經歷一次救駕風波,雖然不曾得侯,但卻得到了天子的信任與賞識,在起程北去的時候,天子賜劍表彰,親自送他出城,一時風光無限。

在北疆和楚國的戰局大略都安排好後,齊略纔開始着手收拾長安城的亂局。

我以前在宮裡的時候,還和老師三小一起生活,每日接觸自己喜愛的醫藥工作,並不覺得宮裡的生活有什麼難過的。可現在我在這宮裡沒有親友,連荊佩林環那樣的故識都見不到,又不能像以前那樣精研醫藥,生活重心驟然失去,登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一開始我還能站在卻非殿外,假想是刺客將會從哪裡用哪種方法行刺,以整頓防禦破綻爲樂,但隨着防禦系統越建越周密,我能提供的意見有限,又閒了下來。加之我能避免與他正面相對就儘量避免,處處避嫌,謹小慎微,累不累不必說了,一顆心都像長了野草似的發荒。

“雲娘子,你又坐在這裡了?”

我回頭望去,卻見一個紫紗襦裙的女子領着兩個小宮娥站在身後,正笑着向我這邊走來。我下意識的將手邊正在寫的本子收起,拱手道:“見過何娛靈。”

何娛靈趕緊避開我行的禮,趕緊擺手道:“雲娘子快別多禮。”

娛靈是宮裡的女史職稱,一般不侍寢。但何娛靈卻是意外——齊略滿十五歲,迎娶皇后之前,宮裡按規矩給他安排了四名司寢、司帳、司帷、奉櫛的女史,教他男女合歡之道。四名女史除了一個病故外,有兩個正式成爲嬪妃,雖不甚受寵,但齊略算是難得重情義的帝王,她們也享受着帝妾的尊榮;只有這何娛靈,在四名女史中本是最受寵的,卻不知爲什麼惹得齊略大怒,竟只封了她一個娛靈的封號,就直接將她貶到洛陽北宮,再不聞問。

齊略登基以後,勤於政務,連陪都也沒遊幸過,這何娛靈便在此虛渡了十幾年光陰。直到這次齊略駕臨,身邊沒有嬪妃隨侍,何娛靈才又心思活泛起來,很想抓住機會重邀君寵。只是齊略的身體不好,這一年裡既要重穩北疆,攻打楚國,又要收拾長安大變帶出來的亂局,卻根本沒有時間精力往女色方面想。

何娛靈得不到重與齊略見面的機會,卻非殿又戒備森嚴,不許閒雜人等靠近,她便將主意打到了在殿內侍候的宮人身上。我因不喜歡卻非殿裡壓抑的氣氛,不用隨駕的時候就會出來散心,跟她見面的機會便多,見她不受禮,便打住了,問道:“何娛靈出來賞花?”

何娛靈平日裡頗爲孤傲,雖然有心從卻非殿裡的內侍下手,但架子卻端得高,不是能不顧面子求人的,最好打發。我本來料她必會附合我的問話,顯得自然些,卻不料她臉上微紅,居然一改往日的脾氣,直言道:“我聽說雲娘子託人買四寶堂的雪紙和羽筆急用,想到我那裡還有一些積餘,便給送過來了,還昐你不要嫌棄。”

她的話一說完,身後的兩名小宮娥便趕緊將手裡託的東西端了過來,果然便是數十本雪紙和幾套羽毛筆,煙墨、硯臺。何娛靈卻不知我託人去四寶堂買這些東西,除去要用以外,還是因爲那四寶堂是黃精在洛陽開的紙筆店,我要將自己信傳出去讓掌櫃南遞,省得他們知道我又被貶成了宮奴替我擔心,也需要接他們送來的信。她這投我所好的舉動,實際上卻是半點也討不了我的喜。

“我當日被調進卻非殿聽用時,伍喜阿監就曾經有過嚴令,在卻非殿裡聽職的人,如果敢收受他人的饋贈,叫他見到了,立即打死了事。娛靈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

何娛靈畢竟不慣做這樣的事,唰的一下滿面通紅,木然站在當地。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何娛靈站了站,還是忍不住開口叫道:“等等!”

我看她實在有幾份可憐,心一軟,站住了,問道:“何娛靈還有事?”

何娛靈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突然道:“雲娘子,我聽說你的醫術之高,世所罕見……”

我困在卻非殿裡近半年,除了辯認毒物什麼給幾個宮娥治理婦科小病以外,根本沒有施展醫術的地方,正恐技藝荒廢。如果她僅是問我治病,這我倒是求之不得:“何娛靈如果是身體有什麼不適,我倒是可以效力一二。”

何娛靈微有喜色:“多謝雲娘子。”

我坐回石墩,一面給她診脈,一面問:“何娛靈何處不適?”

何娛靈咬了一下嘴脣,才道:“我……我是不是……不能……懷……懷孕?”

我怔了怔,不自覺的脫口問道:“陛下近期有和你……同寢?”

何娛靈臉上一紅,擺了擺手,低下頭去,低聲說:“我只是……當年……我曾經服侍大家兩年多都沒懷孕……那時,我恩寵最盛,她們都說是我不能懷孕……才……我……我……”

她一句話說了許久才說清,我只當沒看見她暗裡落的眼淚,平靜詢問她的月信等生理狀況,仔細診脈,搖頭道:“何娛靈的身體並沒有什麼不適,是能夠懷孕的。”

何娛靈鬆了口氣,不解的問:“那爲什麼我當時沒有懷孕呢?”

“這裡有兩個原因,一是你們計算受孕期有誤,月信過後的幾天不容易受孕,而不是你們以爲的受孕期;再一個……陛下初解情事難免有些不知自制,你們爲了邀寵固位又太粘纏,因而淘得他身體虧空精稀,你們也難以受孕。”

本來爲病人解說病由是十分自然的事,但這個人涉及到齊略,卻讓我十分不自然,草草說了兩句,就想離開。不料我一起身,衣袖便被她牢牢的拽住了,低叫:“雲娘子,你既然肯幫我解這一惑,無論如何救我一救,我會記得你的大恩大德,日後重重報答。”

我萬不料她放下面子來會如此難纏,不禁有些生惱:“何娛靈,你若想重邀君寵,自去想法便是,何必牽扯我一介宮奴?快放手!”

何娛靈連連搖頭,哀聲道:“雲娘子,這宮裡誰不知道你雖然受貶,實際上卻是連朝中重臣也要敬讓幾分的救駕功臣,誰敢拿你當宮奴看?我並不是要你替我做什麼爲難的事,只想求你替我在陛下面前說句話,讓陛下見我一面,容我說幾句話,我就感激不盡了!雲娘子,你也是女子,當知道女子的苦處,我……”

“有什麼話,你說,朕聽着,別扯着她。”兩人都是一驚,轉頭卻見齊略青色騎裝,手挽漆弓,正和一隊武衛向這邊走來,眼裡厲色畢露。何娛靈被他嚇得雙膝一軟,立即跪下了:“婢妾何芸,叩見大家。”

她原本抓着我的衣袖,下跪的時候也不鬆手,帶得我也被她拉得咚的一聲跪了下去,膝骨正撞在青石板上,差點被撞斷,痛得我直疵牙。

齊略大步走過來,臉上怒色愈重,叭的一聲將漆弓砸在涼亭柱上,怒喝:“你不是有話要說嗎?還不快說?”

何娛靈簌簌發抖,卻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淚如雨下,泣道:“大家,當年的事,婢妾知錯了!”

齊略也不知有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冷哼一聲,竟沒下文。何娛靈哭得有氣接不上來,伏地哀求:“大家,婢妾那時年少無知,一念之差踏錯行池,求您念在婢妾昔日侍奉您的情份上,寬恕婢妾一次吧!婢妾日後必定謹慎言行,絕不再生妄念!”

齊略的目光稍移,看了她一眼,搖頭道:“何芸,無知不是無罪的理由,有些過錯是不能犯的,犯了就得不到寬恕。因爲死去的人活不回來,你犯的罪也就無法消減。你害死阿敏和朕的骨血,朕只將你貶到洛陽來,已是儘量,你切莫貪心不足,猶不知悔!”

何娛靈叫道:“大家……婢妾出於妒忌絆了阿敏一下,原意不過是嚇唬嚇唬她,並不是真的想害死她和您的骨血,她小產身亡,實在是意外啊!況且……婢妾所以妒忌,無非是太愛重您的緣故,罪雖難恕,情總有堪憫之處……”

何娛靈看來不太像擅於言詞的人,這樣的話她能夠一面哭一面說,想必是她在心裡其實已經千萬次想象今日這樣的情景吧!

我被她莽撞一拉,膝骨撞得劇痛,一時無法行走,心裡對她實在有幾分惱怒,但此時聽她哭得悽切,卻也不禁微生感嘆,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因情生妒……李棠自承是因情生妒,所以殺了皇后;越姬也是因情而妒,纔對朕生恨;你如今又出此語……妒忌!女人的妒忌啊!”

齊略被她的話一勾,卻是頭一次在人前說起長安事變裡的後宮情景,長長的喟嘆一聲,似無奈,似傷心,似失望,似沮喪;他望着涼亭外的桂花,目光有些迷離,良久,突然將漆弓扔給身後緊跟的護衛,揮手示意他們稍微退遠些。

我雙膝痛得一時起不了身,連咳幾聲示意要回避,但兩位男女主角都沒留意我在旁邊,直接將我透明化了。

齊略經歷了近半年仔細調養鍛練的身體站着瘦削挺撥,此時負手站在涼亭口,被秋風一吹,有種孤寒之意:“朕這段日子偶有閒暇,檢點前生,也曾想過,朕自少而長,嬪御不過十人,猶有妒忌之禍,是否應該以治國的雷霆手段治家,才能永除此患?但思之再三,終究還是將此念放下了。”

何娛靈泣不成聲,低低的抽咽,我在一旁是聽得既尷尬,又惱怒,恨不能一腳將他踢飛,以泄心頭這股鬱氣。

耳中卻聽得齊略續道:“朕雖是天子,可也是後宮嬪妃的夫婿。妻妾做錯事,爲人夫婿的,本也該多擔待些,不能一昧怪責,把天子權威用來欺壓妻妾。所以嬪妾撒潑耍賴,言語刻薄,貪愛寶貨,甚至當真犯妒,對朕破口大罵,使色哭鬧,動手動腳……這些朕都能擔待,因爲這些說到底還是夫妻私情小事;但有些事,朕卻不能縱容,比如篡奪權柄,謀亂社稷,互下毒手,害我骨肉……”

“大家……大家啊!”何娛靈大叫一聲,竟哭昏了過去。齊略眼裡雖有憐憫之意,但決然之色卻更重,對涼亭外的內監伍喜道:“你派人將她的財帛和常用的物什收好,再給她撥一千金,明日便將她送出宮去,讓官媒替她找個人家。”

伍喜應了一聲,立即手腳麻利的派人將她擡了出去。

我本來縮在一邊默不作聲,但齊略揮退何娛靈後,卻不出去,冷聲問道:“你還在這裡幹什麼?難不成她已經出去了,你還看她不順眼?”

我心裡猶疑不定,有些發虛,怔怔的看着他。他眼裡幽光沉黯,卻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嘴脣輕抿,帶出一層冷意。

我猶疑半晌,幾番開口欲言,又收聲不語。齊略眼裡的幽光漸褪,化爲一片冰雪寒意,嘿的冷笑一聲,拂袖便走。

“別……”我生生的將到了脣邊的一聲驚呼壓了回去,不知不覺中,身上寒浸浸一片,竟是出了幾層冷汗,身上一陣虛脫無力,連站也站不起來。

他的身影轉過宮牆,再不復見,伍喜過了一陣卻又小跑奔了回來,遠遠的見我還坐在地上,不禁笑了起來:“雲娘子,大家已經走那麼遠了,你怎的還坐着不起來?入秋天寒,可別被石板凍着了。”

我膝蓋上的痛這時還沒褪,動了動,一時卻站不起來。伍喜是內監,不避男女之嫌,立即過來扶起了我,問道:“雲娘子,你傷得重不重?”

“說不上重,痛倒是蠻痛的。”我一站起來又痛得吸了口氣,自知沒法自己回去,便問:“伍阿監,你有沒有什麼急事?要是沒什麼急事的話,可否麻煩你扶我回去上藥?”

伍喜扶着我往卻非殿的住處走,哈哈一笑:“我本來就是奉大家之令來照料你的,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

我想不到齊略人已經走了,竟還會專門讓伍喜過來照料我,頓時怔住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抓住伍喜的手臂,駭然問道:“伍阿監,陛下可曾提起過我?”

伍喜被我的表情嚇了一跳,呆了臉道:“雲娘子是御前常侍的人,大家哪天會不提到你?”

“不是這種提起,是……”我話到一半,便說不出去了,頸後又出了一層汗。

伍喜奇道:“不是這種提起,是哪種提起?”

我的話在舌底打了個轉,道:“陛下有沒有十分惱怒的提起我,恨不得將我殺而後快?”

“陛下又不好殺,怎麼會亂動殺心?你就別胡思亂想,問些沒用的,免得什麼時候真犯了忌,那可不得了。”伍喜說着看了我一眼,眼裡也頗有疑惑之意。

我回到卻非殿側廂那間跟兩名女史一起住的小房間,找出跌打藥抹了,揉散瘀腫,呆坐半晌。這一夜惡夢連連,卻記不得到底夢到了什麼,只是心裡有股急迫的恐慌,冷汗淋漓的醒來,望着窗外的黑夜,連膽子都發麻——齊略最初對我的態度和今天說的話,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句句另有含意。

這到底是我自己做賊心虛,還是他真的已經想起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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