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連下了七天,天空終於放晴。不過受災最嚴重的豐原郡和明水郡境內,業已成爲一片汪洋。
單單是慶城,涌入進來的寧南百姓便有七、八萬人之多,城內的糧倉早已顆粒不剩,城中百姓的口糧,全靠風軍從軍糧中抽調。
這天,上官秀去到南城巡視。城內的積水已基本被排空,路面還算乾淨,等上到城牆,向城外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洪水。
城外的洪水,已把城牆淹沒了八米高,好在慶城的城牆足夠堅固,形成了一道環形的堤壩,把慶城護在其中,免於被洪水淹沒。
此時,有不少的風軍軍兵和寧南百姓,划着木筏,去到城外,用長長的鐵鉤子把順着洪水漂流過來的樹木勾住,拉回城牆這邊,再由城頭上的軍兵和百姓把樹木拽上城牆,伐成木樁,用來加固城牆。
城內城外、城上城下,到處都有風軍和百姓忙碌的身影,如此景象,是上官秀以前從未見過的,恐怕也是許多人以前連想都不敢想象的事。
上官秀面帶笑意,連日來壓抑的心情也一下子舒暢了許多,就連身上隱隱作痛的傷口,似乎也變得不那麼痛了。
他從城牆上走下來,過往的軍兵和百姓們紛紛施禮,齊聲說道:“殿下!”“殿下金安”“殿下萬福!”
不管上官秀在寧南的名聲有多差,至少慶城的百姓們有着完全不同的感受。
上官秀麾下的風軍,攻陷慶城之後,即沒有掠奪百姓的錢財,也沒有濫殺無辜,就連被俘的城軍,也是放的放,詔安的詔安。
尤其是在爆發了洪災之後,風軍的表現,稱得上是仁義之師。
風軍非但沒有把慶城的糧食佔爲己有,反而還開倉放糧,讓城內的百姓們都能領到糧食,吃飽肚子。
即便後來災民大量涌入慶城,城內的糧倉已經顆粒不剩,風軍還是從軍糧中抽出糧食,分於衆多的災民。
就風軍的表現來說,可圈可點,城內的寧南百姓們無不是感恩戴德。在如此嚴重的災情之下,哪怕是寧南的中央軍入城,對城中的百姓也未必會如此善待。
風軍釋放出來的善意,百姓們都能看得到,在這段期間裡,城中雖然多了接近十萬之衆的災民,卻從未發生過暴亂,反而災民和城中百姓一道,與風軍合力抗災。
如此軍民一心的景象,完全看不出來風軍是外侵進來的佔領軍。
走在城內的主街道上,每隔不遠,就能看到有人在施粥。有些施粥點是風軍組織的,有些施粥點是義軍組織的,還有些施粥點是城中有錢的商賈大戶自發組織的。
在風軍和義軍的施粥點,因爲有軍兵鎮守,排隊領粥的百姓都井然有序,而在商賈大戶的施粥點,場面往往都是混亂不堪,插隊的、推擠的隨處可見,喊罵之聲也是此起彼伏。
百姓當中的壯丁基本都去加固城防了,開飯的時候,他們與風軍同吃,能來領粥的,基本都是些老幼病殘。
上官秀正往前走着,從領粥的人羣中踉踉蹌蹌的退出一個小女娃,正好踩到
上官秀的腳上。小女娃站立不足,向旁傾倒,上官秀手疾眼快,彎腰把她抱了起來。
跟在上官秀身後的肖絕、吳雨霏急忙快步上前,擔憂地說道:“秀哥!”
別人不知道,但他二人最清楚,上官秀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身體仍很虛弱。
上官秀向他倆一笑,隨口說道:“無礙。”他把抱起的小姑娘輕輕放到地上,說道:“小心一點。”
小姑娘擡起頭,清澈的眼睛,帶着好奇、疑惑,還有些畏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稚聲稚氣地問道“你……你是誰……”
她話音未落,一旁快步跑過來一位老叟,緊緊抱住小姑娘,結結巴巴地說道:“這位公子,小娃無意衝撞,請……請公子恕罪!”
上官秀、肖絕、吳雨霏都未穿着軍裝,但他們三人身上的氣質與普通百姓完全不同。老叟自然也能看出他們不是尋常人。
他不以爲然地笑了笑,又向老叟和小姑娘點點頭,邁步繼續向前走去。見他沒有怪罪,老叟明顯鬆了口氣,領着小女娃,向領粥的人羣中擠去。
他向前走出不遠,就聽背後傳來女娃的陣陣哭聲。他站定,扭回頭一瞧,只見和女娃一起的那位老叟,此時正倒在地上,口鼻躥血,站於一旁的還有兩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
其中一人抓着小姑娘,另一人正衝着老叟罵罵咧咧地叫嚷道:“我家主子看中這小丫頭,是你們的福氣,還他孃的不願意,我看你是找打!”說話之間,他對準老叟的胸口,又惡狠狠地連踹了兩腳。
老叟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小女娃哭聲陣陣,好不悽慘,但周圍那麼多的百姓,人們都只是瞪眼乾瞅着,無一人敢上前攔阻。
見狀,上官秀皺起眉頭。肖絕立刻揮手叫過來一名暗旗人員,問道:“怎麼回事?”
那名暗旗人員躬身說道:“這家的主人姓李,是慶城的員外,也是慶城城內最有錢的商賈。看起來,好像是李員外看上了那個小姑娘,要把她收入府內,但小姑娘的爺爺不肯,便發生了口角。對了,我軍剛入城的時候,李員外是有捐銀子的,而且數額還不少。”
“數額不少又是多少?”上官秀突然問道。
“回稟殿下,小人記得,好像是一萬八千兩。”
嗬!果然是有錢的大戶,一出手就接近兩萬兩的銀子。
“還有,洪災爆發的時候,李家也向我軍捐了不少的糧食。”
“所以,因爲李家對我軍有恩惠,他們在城內不管怎麼橫行霸道,欺男霸女,我軍都視而不見,不聞不問,是嗎?”上官秀語氣平淡地問道。
暗旗人員嚇得身子一震,急忙屈膝跪地,顫聲說道:“小人不敢,請殿下恕罪!”
上官秀沒有理他,側頭說道:“絕。”
肖絕會意,快步向那兩名大漢走了過去。他到了兩名大漢的近前,二話不說,擡腿就是兩腳,踹在兩名大漢的身上。
那兩名大漢站立不足,踉蹌而退,雙雙坐到地上,臉色憋得漲紅,半晌說不出來一
句話。
見到自己的兩名家丁被打,正站於門楣下的一名富態中年人臉色頓是一沉,擡手指了指肖絕,不用他說話,兩旁一下子涌出來數十號家丁護院,把肖絕團團圍住。
肖絕笑了,氣笑的,他舉目看向那名富態中年人,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敢讓你的人動一下,我就要你的腦袋!”
他陰鷙的目光讓富態中年人心頭一震,心底生出寒意,不過要說怕,整個慶城,他最怕的就是風軍,可看肖絕的穿着打扮,雖然一身的錦緞,氣質不凡,但畢竟不是軍裝,顯然他也不是風軍。中年人壓下心頭的懼怕,冷笑出聲,擡手指着肖絕,沉聲說道:“將此賊給我拿下!”
聽聞他的話音,周圍的家丁護院們一擁而上,可他們齊齊撲了個空,再看人羣當中,哪裡還有肖絕的身影。
中年人也是一怔,他看得清楚,對方就是在人羣中憑空消失不見的。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聽背後傳來陰測測的話音:“我已經警告過你,可你偏偏要找死!”
身後突如其來的話音,讓中年人大驚失色,他剛要扭回頭查看,一道電光已然從他的脖頸處橫掃過去。
咔嚓!隨着一聲脆響,中年人圓滾滾的腦袋從肩膀上滾落下來,無頭的屍體還站在原地,一道血箭從斷頸處噴射出來,將數米高的門楣都染紅了。
見狀,現場寂靜了那麼兩三秒鐘,緊接着,就如同炸了鍋似的,人喊馬嘶,尖叫之聲四起。衆家丁護院們眼睛都紅了,紛紛怒吼一聲,向肖絕衝了過去。
“你們當真不怕死嗎?”這次話音是從他們的背後傳來的,人們回頭一瞧,只見有一對青年男女走了過來。衆家丁們打量他倆一番,怒聲問道:“你又是誰?可是和他一夥的?”
“上官秀。”
“什麼?”
“我的名字叫,上官秀!”
聽清楚‘上官秀’這三個字,在場的衆人無不是臉色大變。
最先回過神來的百姓不由自主地紛紛屈膝跪地,緊接着,那些家丁們也都反應過來,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急忙扔掉手中的武器,也一併跪伏在地上。
上官秀沒有理會他們,他走到老叟近前,低頭查看,老叟的傷勢不重,只不過人上了年歲,不重的傷勢在他身上也變得很嚴重了。
他皺了皺眉頭,擡手打了個響指,在他身邊,憑空多出一名黑衣人,躬身說道:“殿下!”
“立刻找大夫過來,爲老丈醫治。”
“是!殿下!”黑衣人答應一聲,轉瞬之間,人已消失不見。他來得突然,去得也快,最詭異的是,周圍的衆人只記得他穿着黑衣,至於長什麼樣子,竟然完全想不起來了。
上官秀目光一轉,看向伏在老叟身上哭泣的小姑娘,柔聲說道:“不必擔心,大夫很快就會過來。”
附近的一家茶樓的二樓,靠着窗口坐着幾名青年男女,他們把街上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那幾名青年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到其中的女子身上,低聲問道:“他就是上官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