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中央的營帳內,江豹看得目不轉睛,眼瞅着傑西卡和吳鵬都已快走到中央營帳的近前,江豹回手從旁邊的桌案上拿起茶杯,低頭吹了吹裡面的茶沫,作勢要舉杯喝茶。
他喝茶的動作,正是示意手下人行動的暗號。別看兩國的兵卒把街道兩旁的建築都搜查個仔細,但還是有槍手藏於其中,而且,還不是一國的槍手。
就在江豹準備喝茶的時候,聶震回手,不留痕跡地拉了拉他的衣襟,暗示他再等等,等吳鵬走過中央營帳之後再動手。得到他的示意,江豹把剛剛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去。
現場的時間彷彿凝固住了似的,所有人都感覺時間過得異常的漫長。
當吳鵬和傑西卡走到中央營帳正前方的時候,兩人剛好交錯而過,押送兩人的兩國軍兵,齊刷刷地停下腳步,準備護送本國的戰俘,返回本陣。
就在吳鵬和傑西卡向本國軍兵走過去的時候,猛然間,就聽街道旁邊一棟建築的房頂上,傳出嘭的一聲槍響。
隨着這聲槍響,剛與吳鵬擦肩而過的傑西卡,應聲倒地,在她後心處的衣裙上,先是多出一顆紅點,緊接着,紅點像水暈一般擴散開來,把她背後的衣服染紅好大一片。
譁……
這一下,現場一片大亂,無論是風軍還是貝薩軍,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吳鵬感覺自己的一隻腳都已踏進了鬼門關裡,他抱着腦袋,踉踉蹌蹌的向前方的風軍跑去。
那隊原本押送傑西卡的風軍兵卒,一擁而上,用自己的身體把衝過來的吳鵬團團包了起來,人們端着火銃,向四面八方緊張的觀望,尋找刺客的身影。
與此同時,押送吳鵬的貝薩軍則一股腦的跑到傑西卡的近前,扯掉她臉上的面紗,測探她的鼻息,哪裡還有半點溫度。
這一槍,直接由她的後心打入,穿透她的心臟,由她的前胸透出,人是當場斃命,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刺客!有刺客!捉拿刺客!”一時間,街道上風語和貝薩語的喊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兩國的軍兵,一股腦的向那棟傳來槍聲的建築衝去。
中央營帳內,聶震的臉色黑得如同鍋底,拳頭握得咯咯作響,身子突突直哆嗦,他轉頭怒視着身旁的江豹,那眼神,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
他已經暗示過江豹,不要急着出手,結果,江豹安排的手下,不僅急着出手了,還他孃的把目標給搞錯了,他要殺的人是吳鵬,不是貝薩的公主傑西卡。傑西卡的死活,和己方有一文錢的關係嗎?
此時江豹已經傻眼了,他安排的兩名刺客,是他揮下最得力的兩名銳士,槍法一等一的精準,而且他還特意配發給他二人兩把火槍,這麼近的距離之下,以他這兩名手下兄弟的槍法,絕不可能出現偏差纔對,何況現在還偏差的這麼遠,從吳鵬身上偏差到了傑西卡身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江豹也想不明白。
很快,在主街道一側的小巷子裡傳來打鬥之聲,其中夾雜着人們撕心裂肺的吼叫:“在這裡!刺客都在這裡!
別讓刺客跑了,活捉刺客!活捉刺客……”
完了,這次婁子可捅大了,捅到天上去了!聶震率先反應過來,激靈靈打個冷顫,己方安排的刺客,未能打死吳鵬,反而打死了傑西卡。
死的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而是堂堂的公主,貝薩人豈會善罷甘休,又哪會不追究責任?那麼這個責任要由誰來承擔,當然是作爲主謀的自己和阿豹了!
聶震的心瞬時間縮成一團,他壓低聲音,凝聲說道:“阿豹,記住,今天的一切都與你無關,所有的事都是我在主使,所有的事,都是我逼你做的!”
“二哥,你……”
“閉嘴!”聶震表情凝重,緊緊握住肋下的佩劍,邁步向那條小巷子走過去。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唯一能保下阿豹的辦法,就是趁亂殺了那兩名刺客,來個死無對證,再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如此一來,阿豹也就和此事徹底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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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震這個人,不管他的心地怎麼樣,爲人品行好與壞,對朋友,當真能做到兩肋插刀。
當初上官秀被困寧南,聶震敢在沒有朝廷調令的情況下,擅自調兵營救,那本身就是不要命的行徑,這一次,爲了保護江豹,他同樣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他還沒走進小巷子裡,裡面的戰鬥已然結束了,大批的貝薩軍從小巷子裡拖出來兩名渾身是血、身穿便裝的人,雖說二人的臉上血跡斑斑,但聶震還是能辨認出來,他二人都是風人長相。
該死的!聶震心頭一顫,將佩劍的劍柄握得更緊了,眼瞅着衆多的貝薩軍要把兩名風人刺客從自己的面前拖走,聶震猛然一揮臂膀,把佩劍抽了出來,他提着佩劍,眼冒兇光,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就在他想強行衝開貝薩軍人羣,將兩名刺客一併殺掉的時候,突然間,有人高聲唱吟道:“鎮國公到……”
聽聞上官秀來了,不僅風軍將士們同是一怔,貝薩軍也都愣住了。
隨着一陣不緊不慢的馬蹄聲,上官秀在一大隊騎兵的護送下,款款而來。原本混亂不堪的現場,瞬時間變得鴉雀無聲,人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上官秀身上。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袍,腰間繫着金色的錦帶,勾勒出蜂腰,胸襟前,有用金絲繡出的花團,背後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向臉上看,俊朗剛毅,似乎年紀不大,只有二十出頭,但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兩縷銀髮,垂落胸前,鶴髮童顏,給人一股說不出來的飄逸感,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一點也不飄逸,隨着他的走進,人們感覺好像有一大片的烏雲移動到自己的頭頂上方,氣壓急劇下降,讓人有種胸口發悶,透不過氣來的沉悶感。
原來,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風國鎮國公,上官秀。站於中央營帳內的亞當斯,眯縫着眼睛,目不轉睛地打量着他。
他和上官秀沒見過面,上官秀率軍攻入貝薩的時候,他在杜基,上官秀打到戈羅的時候,他在加布爾,上官秀跑到加布爾營救唐凌的時候,他在納西克亞。現在,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上官秀催
馬走到中央營帳近前,勒停戰馬,向四周掃視一圈,他有看到那兩名被俘的刺客,當然也看到了站在人羣外,手提寶劍,正打算強行衝開人羣的聶震。
他微微一笑,說道:“阿震,既然刺客都已被擒,也無需你再出手了,還持劍作甚?退回來吧!”
“阿秀,我……”
“我讓你回來!”上官秀的語氣很平淡,很柔和,但就是透出一股不容人拒絕的強硬感和壓迫感。
聶震臉色難看,他舔了舔發乾的嘴脣,最後還是把佩劍收回到劍鞘內,大步走到上官秀的戰馬旁,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幫他牽着繮繩。
上官秀身形一晃,飄落下馬,雙腳沾地時,毫無聲響,整個人看上去輕飄飄的,真彷彿四兩的棉花落地。
他擡手拍下聶震的肩膀,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多說,邁步向營帳走了進去。
“上官大人!”以袁昊和石驍爲首的風軍將領們,齊刷刷地拱手施禮。
在軍階上,袁昊是比上官秀高那麼一點,但在爵位上,身爲一等公爵的上官秀則要比他高出一截,何況上官秀在風軍中的威望已然達到頂點,即便袁昊在他面前,也是畢恭畢敬。
他拱手回禮,含笑說道:“袁將軍,石將軍!”
這時候,亞當斯走上前來,說道:“上官大人,久違了!”
“閣下是……”
“亞當斯!布魯斯亞當斯!”
“哦!原來是亞當斯元帥,失敬、失敬!”
“上官大人客氣!”兩人寒暄了片刻,亞當斯話鋒一轉,擡手指向那兩名已被押進營帳內的刺客,問道:“請上官大人給我國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上官秀笑問道:“解釋什麼?”
“貴國在交換戰俘的儀式中,暗中埋伏下刺客,伺機刺殺了傑西卡公主,難道,這不需要貴國做出一個解釋嗎?”亞當斯的臉上已再無笑容,冰冷又陰沉。“如果貴國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給不出一個能令我國滿意的答覆,那麼……”
“那麼又怎樣?”上官秀笑呵呵地問道。他雙手向後一背,含笑看着亞當斯,說道:“要打,我風國不怕任何的戰爭,要戰,我風人也從不畏懼過任何的敵人,大風鐵騎,何止百萬,橫掃六合,又豈懼你貝薩一國?”
亞當斯是貝薩國的強硬派,但在上官秀這個風國的強硬派面前,他終究還是軟下來了。能不能硬得起來,不是光靠耍嘴皮子,逞口舌之能,而是靠自身的實力,靠着自己背後整個國家的國力。
“風國自詡禮儀之邦,而貴國現在所做出的行徑,實在是有違‘禮儀之邦’之美名!”亞當斯話鋒一轉,放棄用武力恐嚇,改用名來壓人。
說白了,他或許能用武力恐嚇得住別的風人,但完全恐嚇不住上官秀。
你不跟上官秀講打仗,他心裡還算計着怎麼打你呢,你和他講戰爭,他眼睫毛都在笑,要說風國目前對外發動戰爭的原動力,那就是上官秀,和上官秀比打仗,那簡直就是在和一個瘋子比理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