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終究不是窮兇極惡之徒,他還是有些良心的,他向風軍通風報信的這份人情,本來可以爲他換來更多的利益和實惠,但他現在卻肯拿出來換他侄兒的性命。
聽聞他的話,讓孟秋晨也多少有些意外,別有深意地看了威爾一眼,沉思片刻,說道:“既然公爵大人是來討要人情的,我風軍也不會翻臉不認賬,留下伊恩的一條命,這是我方的最後底線,至於貴國究竟該如何懲處伊恩,那是貴國的事,我不多加過問,不過最後的結果若是不能令我軍滿意的話,那麼,我們只能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了。”
威爾剛剛鬆緩下來的心情立刻又變得緊張起來,聽起來風人還是不打算放過伊恩啊!
可轉念一想,至少孟秋晨已經說了,可以留下伊恩的一條命,單憑伊恩的所作所爲,想必這已經是風人最大限度的退讓了,風人還是給足他的面子!
威爾對孟秋晨千恩萬謝,離開風營後,急匆匆的趕回戈羅城。
此行他雖然沒有見到上官秀,但卻帶回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風人已經做出讓步,可以不傷伊恩的性命,但具體要懲處伊恩到什麼程度,風人沒有直接說明,只是讓貝薩人自己看着辦。
彼得對威爾的盡心盡力,自然是感激不盡,貝薩的大臣們也不得不對威爾刮目相看,想不到,這位平日裡向來膽小又無能的公爵大人,竟然在風人那裡能如此吃得開,不僅沒有被人家拒之門外,而且還成功說服風人,做出了這麼大的讓步。
只是,在要如何懲處伊恩這個問題上,彼得又開始舉棋不定了,懲處的重了,他覺得或許沒有那個必要,畢竟風人已經開始讓步了,倘若懲處的輕了,他又擔心風人會不依不饒,變本加厲。
最後,彼得做出決定,懲罰伊恩一年的禁足,爵位削掉一級,由原本的公爵爵位,降爲侯爵爵位。
這樣的懲處,對於一位王子來說,已經算是極重的懲罰了。當天,彼得還特意安排人員,把自己懲處伊恩的決定,通知給城外的風軍。
彼得以爲此事至此就該告一段落了,可是翌日,天剛矇矇亮,戈羅城外就如同炸了鍋似的,風軍傾巢而出,浩浩蕩蕩的大軍,直逼戈羅城,於城外不足兩裡的地方列出進攻戰陣。
風國火炮,以及繳獲的貝薩國火炮,齊齊被風軍推到兩軍陣前,炮口一直對準戈羅城。
這些火炮,加到一起,有接近千門之多,遠遠望去,風軍的火炮由陣營的北側,一直排到陣營的南側,一眼望不到邊際。
炮兵以營爲單位,營尉們站在火炮陣地之內,一個個高舉着手中的令旗,舉目向後方本陣觀望,只等主帥的一聲令下。炮兵們則是有的高舉着火把,準備點燃引信,有的則在搬運炮彈和火藥。
現在坐鎮中軍的是孟秋晨,他舉目望了望天色,感覺戈羅城內的人現在也差不多都起牀了,他把捧在懷中的帥旗拿了起來,輕描淡寫地向前揮了揮。
隨着他揮動帥旗,旁邊的傳令兵立刻點燃信炮。
嘭!
隨着一聲悶響,信炮射上天空,而後,又在空中爆
出嘭的一聲巨響。得到後方進攻的號令,火炮陣地內的營尉們紛紛把高舉的令旗向前揮去,高聲喊喝道:“放!”
各營營尉的喝令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早已準備完畢,蓄勢待發的風兵,紛紛用火把點燃火炮的引線。
嘶嘶,一根根的引線燃燒起來,燒到盡頭後,寧靜了那麼片刻,猛然間就聽轟隆隆隆一連串的巨響聲乍起。
一時間,火炮陣地這裡硝煙瀰漫,從炮火內噴射出去的火焰都連成了一條長長的火龍。
再看戈羅城城外,遍地開花,持續不斷的爆炸和轟鳴聲,直震得地動山搖。
處於城牆上的貝薩軍,現在已經站不起身,一個個抱着腦袋,趴在城頭上,臉色煞白,連連尖叫,但是在現場,完全聽不到他們的尖叫聲,耳輪中充斥的全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風軍陣營,第一排的火炮射擊完畢,第二排的火炮立刻又齊齊開火,然後是第三排火炮的齊射。風軍的炮擊之兇猛,只能讓天地變色,日月無光來形容。
更要命的是,風軍此時的炮擊還只是威懾性的,並沒有真正對準戈羅城的城防發動攻擊,而是把瞄準的目標設定在城牆之外。
這麼多的火炮,如果都對準了城牆,只怕用不上幾輪炮擊,戈羅城的城牆就得被炸飛上天。
風軍的大規模炮擊,讓戈羅城城內亂成了一團,大街小巷上,隨處可見驚慌失措、倉皇逃竄的百姓,還有成羣結隊,面如土色的軍兵。
明明已經議和,兩國明明已經簽署了和約,可戰爭還是降臨在戈羅城的頭上,皆因伊恩王子對上官秀的行刺。
沒有人再願意去打這一仗,沒有人願意去爲王子愚蠢又不道德的行徑埋單,與風人去拼命。既然戰事因伊恩而起,那麼現在,他就應該站出來負全責。
大批守城的貝薩軍不戰而敗,退回到王宮外面的廣場。其實,風軍並沒有進行實質性的攻城,雙方也沒有展開針尖對麥芒的交鋒,但站在城牆上,只是看外面被炸翻了天的土地,人們就已喪失了戰鬥下去的慾望,不想留在城牆上等死。
風軍大舉來攻的消息自然也驚動了王宮內的彼得國王。怕什麼來什麼,他就擔心自己對伊恩的懲處會讓風人不滿意,可昨天自己給風人傳送消息的時候,風人沒有表達任何的異議,本以爲風人是接受了,哪成想,翌日一早,風人就攻殺過來了。
不用出王宮,不用去前線觀戰,只聽城外連成一片的炮擊聲,彼得就能猜到風軍的怒火有多旺盛,進攻的有多兇猛。只怕此時,戈羅城的城防已經化成一片火海了。
彼得剛要派人去打探前方戰場的局勢,薩伏龍從外面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到了彼得近前,連躬身施禮的禮節都顧不上了,急聲說道:“陛下,風軍現已全軍出動,正在西城外,準備大舉進攻,守城的將士們……”
“守城的將士們怎麼了?”都被炸死了嗎?
“守城的將士們大多已棄守城防,退回到王宮外的廣場靜坐。”
“什麼?”彼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風軍還沒打過來,己方
守城的將士們就敗退到王宮外了?
彼得愣住好半晌,方艱難地吞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
“兩國已經議和,將士們都已無心再戰,而引來風軍大舉來攻的是……是伊恩王子,將士們都在埋怨,伊恩王子既然敢去刺殺上官秀,就應該敢於站出來承擔一切,不該讓將士們爲他一人之過錯去與風軍拼命!”
聽完這話,彼得像是被人抽乾了力氣似的,無力地坐回到王座上,整個人看上去顯得越發的蒼老。
薩伏龍深深看了他一眼,正色說道:“陛下,現在不是姑息王子的時候,如果陛下還是一味的包庇下去,只怕,只怕會引發軍前倒戈!”
風軍的戰力就夠恐怖了,如果再發生軍前倒戈的情況,戈羅城就徹底沒救了,貝薩城邦在貝薩國的統治地位,也徹底沒救了。
彼得現在已經沒了主意,呆呆地看着薩伏龍,問道:“阿夫萊克伯爵,你認爲,我現在該這麼做?難道非要殺了伊恩不成?”
“不,風人已經說過了,可以留下伊恩王子的一條命,既然如此,陛下也不必殺掉伊恩王子,但對伊恩王子的懲處,需……需再加重些。”
“加重?”
“剝奪王子之名,剝奪殿下稱號,貶爲平民,如此,方能消解風人的心頭之恨,讓風軍心滿意足。”這樣的懲處,簡直比直接殺掉伊恩還要嚴重。再沒有什麼是把一名王子貶爲一介布衣更加羞辱人的了。
薩伏龍暗暗苦笑,威爾出使風軍,看上去頗有成效,成功保住了伊恩的一條命,可實際上,風人是想到了更加殘忍的手段,現在的伊恩,已經成爲貝薩人的衆矢之的,百姓們埋怨他、憎恨他,軍中的將士們不滿他、指責他,王子的名譽早已掃地,現在,即便是國王也保不住他了。
彼得雙眼直勾勾地看着薩伏龍,喃喃問道:“真的要做到這等程度嗎?”
“至少,這應該是風人樂於看到的!陛下現在已經保不住伊恩王子,若是一再庇護,只怕,只怕陛下連自己的王位,亦會不穩。”他的說法還算客氣,現在的伊恩就是個大累贅,都能把彼得從王位上硬拽下來。
“我,知道了。”彼得的腰身慢慢佝僂了下去,整個人顯得異常的蒼老。身爲一國之君,卻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其中的悲涼可想而知。
他閉上眼睛,聲音微弱地說道:“阿夫萊克伯爵,就……就按照你的意思辦吧!削掉伊恩一切爵位和封號,貶爲……平民!”
彼得的命令很快傳達了下去,沒過多久,戈羅城的西城門打開,吊橋放下,從裡面跑出一名手持白旗的騎兵。
見狀,對面的風軍陣營停止了炮擊,那名騎兵高舉着國王的手諭,直奔對面的風軍陣營催馬奔跑過去。
沒過多久,彼得國王的這份手諭便傳到了孟秋晨的手裡,他看了一眼,上面都是他看不懂的貝薩文,轉手交給站在一旁的翻譯人員。
那名翻譯人員把國王手諭從頭到尾的看過一遍後,嘴角微微勾起,語氣輕快地含笑說道:“軍師,現在我軍可以撤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