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的怒喝，給當慣了一方霸主的蕭和罕一頓當頭棒喝，她愣住了。
眼前這個女人是她彷彿永遠長不大的稚氣小妹嗎？
她聽到心底有個聲音在問自己。
不，她不是！或許，她的樣貌是小妹，可她自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那種威嚴卻是如此地陌生且令人畏懼。
蕭和罕是個聰明人，她可以不懼怕小妹，卻不能不懼怕皇后；可以無視家規，卻不能不理踩王法。她非常清楚，面前這個女人是與她血肉相連的親妹妹，更是大權在握的皇后，不僅有能力剝奪她的幸福，也有能力控制她的生活乃至生命！別說一個撻覽阿鉢，就是十個百個，殺了又有誰敢說句話？
“小妹……”她忽然跪在燕燕面前，哭喪着臉哀求道：“……皇后，你不能殺他啊！他是我真正愛上的男人，看在我們同母所生同父所養的情份上，請恩准我嫁給他，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
見剛纔還那麼囂張的二姐，轉眼間變得如此謙卑，燕燕很不習慣，也很不以爲然。她實在搞不懂，一向眼高於頂的二姐，怎麼會看上那個男人？雖說那人五官還算俊美，身體也夠強壯，可滿口粗言，舉止放浪，連想到他，燕燕都像吞下了一隻綠頭蒼蠅般地難以忍受，又怎會願意接納他成爲自己的親戚？
可是，愛上那個莽夫的人，畢竟是自己的姐姐！
忍住心頭的失望，她對和罕說：“你起來，有話坐下好好說！”
蕭和罕站起身，在她剛纔指過的椅子上坐下，急切地說：“雖然阿鉢傷得很重，但我不怨你讓他受笞刑，誰叫你是皇后，要維護朝廷法律呢？可是你不該把他藏到慶州不准我見他，我與他橫豎是要在一起的，你就是把他藏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他給找出來，因爲我真心喜歡他！”
一說到她的愛奴，和罕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了。“他雖然是奴隸，可是人長得實在俊美，養馬放牧也很有一套，不僅能排解我的寂寞，也能幫我管理興州。小妹，我真的很寂寞啊，我也渴望像你和大姐一樣生孩子做母親，可惜齊王沒給我留下一子半女就死了。”
也許是說到了死去的夫君讓她傷心，她的眼圈紅了，燕燕也深受觸動，試想哪個女人不想做母親？想到二姐的確可憐，這麼多年仍孑然一身，不由自責道：“是我忽略了二姐，早該爲二姐擇一個合適的親王貴胄……”
“不不不，我不要親王貴胄，只要阿鉢！”蕭和罕連聲反對，“適婚的親王貴胄不是年邁就是體弱，阿鉢不會那樣，他年輕力壯，一定能讓我做母親！”
見燕燕眉頭蹙起，她話鋒一轉，不提情郎，只提姐妹感情。
“我們三姐妹，你和大姐身邊都有夫君孩子相陪——瞧你這身子，”她的視線忽然定在燕燕的肚子上，“一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又懷孕了，對不對？”
“對。”燕燕的手不由自己地撫上腹部，臉上帶着甜美的微笑，“這孩子明年夏天就會出生。”
看着她臉上洋溢的母性光輝，蕭和罕又是嫉妒又是羨慕地說：“你這麼幸福美滿，難道願意看着你二姐我一直這麼孤獨寂寞嗎？”
“那爲何偏要選那個馬奴呢？”燕燕試圖說服她，“咱蕭家的女人，該嫁給耶律皇族纔對，就算你是改嫁，也不該如此草率。”
“這不是草率，喜歡就是喜歡，何必管他姓什麼？”
“可你是皇太妃啊，難道你願意爲了一個馬奴放棄太妃的尊號和爵勳？”
“不，我不放棄，那是我該得的！”蕭和罕激動地站起身，在火爐前走了幾步又走回來坐下，身子往前傾，湊近燕燕動情地說：
“小妹，你我是親姐妹，你現在是一人之下的皇后，我知道皇族婚配必須經皇上認可，也知道你可以說服皇上答應我的再婚請求，所以求你幫我，只要你幫我，沒有人會反對你，連皇上也不會反對。”
這點她說的不錯，燕燕暗自承認，可是要她接受那個粗鄙的傢伙爲姐夫，實在有點強人所難。
見她面色陰沉地不說話，蕭和罕的脾氣上來了，“我已經找到阿鉢並把他送回興州了，不管你怎麼做，我離不開他，如果你不肯放過我們，我就去找皇上，皇上仁慈，連謀反的喜隱和大姐都恢復了身份，爲什麼不能讓我以太妃身份改嫁？再不行，我就跟他逃的遠遠的，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燕燕的心終於被說動了，但並不是二姐的威脅奏效，或是她對撻覽阿鉢的看法改變，而是二姐的堅持讓她明白，除非殺掉撻覽阿鉢，否則不管她將那個人送到什麼地方，二姐都會去把他找回來，想分開他們恐怕很困難。而爲這個理由殺人，是她絕對不會做的選擇。
“小妹——皇后！”因見她久久不語，蕭和罕再次跪在她的面前。
“唉，我真服了你啦！”燕燕發出一聲挫敗的嘆息。
從她的語氣中聽出軟化的成分，蕭和罕笑逐顏開地問，“你答應了？”
燕燕翻了個白眼，“不答應行嗎？你連死的話都說出來了，我還能怎麼辦？只是父親若地下有知的話，我倆都得受他訓斥！”
“不會的不會的，父親知道我們姐妹相助，我有了依靠，只會高興。”
燕燕沒回應，此刻她的心情鬱悶而複雜，被迫做出違心的決定，的確令人非常不愉快。
略微沉思後，她對和罕說：“你回興州等着，我會向陛下請旨，晉封撻覽阿鉢爲虎賁將軍，讓他先領兵立功，然後你們再成婚，如此既可保住你的地位，又不會引人詬病。
“真的嗎？你真的會晉升阿鉢爲將軍嗎？”蕭和罕喜出望外地問。
“自然是真的。”燕燕沒好氣地瞅着她，“既然他要做我們蕭家的女婿，沒有功業勳位怎麼行？只是你一定要記住，回去後行爲舉止檢點些，否則他在軍中也不好領兵。”
“我一定記住！”見自己的再婚請求獲得妹妹認可，蕭和罕的心情如豔陽高照，此刻妹妹皇后說什麼，她都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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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西北路招討司傳來急報：西部黑汗人入境掠奪牲畜百姓。
很快，在興州的蕭太妃接到聖旨，詔封其麾下馬官撻覽阿鉢爲西征將軍，即日起率兵西征黑汗韃靼。
兩個月後，西征將軍凱旋而還，奉召入宮覲見皇帝陛下，並得到嘉獎。將軍高興之餘提出迎娶前齊王妃的請求，獲得聖上批准。
數日後，齊王妃與她瘋狂愛着的蕃奴將軍在興州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兩人正式結爲夫妻。而遠在上京的皇帝和皇后獲知此消息時，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燕，你二姐有了她想要的婚姻，你的心該安定了吧。”
聞知二姐結婚的消息時，燕燕正與耶律賢在御書閣看奏議，他靠坐在榻上，她則坐在案前。聽到他的話，她擡起頭看着他，揚起一道秀眉，“的確安定了，這事還要謝謝你呢。”
“謝我什麼？都是你的主意。”
“如果沒有你的支持，我什麼事都做不了。”燕燕說，想起最初聽說要晉升一個馬奴爲將軍時，那些王爺勳爺反對的聲音在耶律賢出面表示支持後立刻轉爲贊同時，她臉上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看着這個笑容和她雙頰若隱若現的酒窩，以及她眼中快樂的神采，耶律賢冷峻的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笑容。
“過來。”他對她勾手指頭。
與他夫妻多年，早已熟悉那笑容裡的激情邀請，燕燕的心跳加速，低聲說：“你的病還沒好……”
“好了。”他忽然坐直身體，伸長手臂將她拉過來。
依偎在他身上，她用手指描摹着他的嘴，“你的脣還是沒有血色……
而他拉下她的手指，俯下頭，將沒有血色的脣印在了她嫣紅的雙脣上。
她沒有半點猶豫地迎上了這個吻，火花瞬間被點燃，他們擁抱着彼此倒在榻上，讓早已蠢動的慾望盡情釋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