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倏然擡起頭看向聶嫣蓉,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乾淨而又決然,她定定看着聶嫣蓉,足足有三秒鐘,直到聶嫣蓉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
“二姐,我說了我不舒服,你沒聽到麼。洽”
聶嫣蓉倏然紅了眼圈,小心翼翼道:“小妹,你是生氣了嗎?”
掌珠低頭一笑,不願陪着她演戲,她直接站起身來,對衆人道,“抱歉,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明朗,你多吃點,好好玩一玩,姐姐明天再請你吃好吃的……大家慢用,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掌珠轉身,摸了摸聶明朗的頭,就拉開椅子向外走,聶明朗卻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瞪了傅竟堯一眼,直接追過去:“姐,你別走,你不想喝,誰也不能強迫你!鈐”
傅竟堯哪裡受過這樣的氣,當即就砸了手裡的杯子要動怒。
聶嫣蓉嘴角一揚,卻又盈盈欲泣勸道:“二弟彆氣,當給我一個面子,我小妹年紀小,被慣壞了,你別與她一般見識……”
“誰還沒被家裡慣壞過怎麼的?不就是一杯果子酒,又不是要她上刀山下火海,矯情個什麼勁兒!”
傅竟堯丟了面子,實在氣的狠了,他素來是個混世魔王,此刻也不管不顧聶家這麼多人在場,聶家二小姐將要成爲他的親大嫂,就直接發起脾氣來。
聶明蓉當即拉了臉,鳳眼裡含了譏誚的冷笑望向他:“怎麼,二公子這是存心和我小妹過不去了?人家不會喝酒不喝怎麼了?二公子要是想喝,與我喝啊,我聶明蓉奉陪到底!”
她招手讓服務生拿了二鍋頭進來,重重往桌子上一磕,“怎麼樣二公子,咱們倆誰先趴下誰就是孬種,您要是喝不過我,就給我小妹道歉,我要是喝不過您,任您處置!”
顧長錦當即就惱了,伸手把她摁在座位上:“胡鬧,你逞什麼能!”
“你少管我的閒事!”
聶明蓉一雙眼眸亮的猶如淬了火,她一把將顧長錦推開,譏誚笑了一聲:“你算我什麼人?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
“聶明蓉!”
顧長錦恨的牙關緊咬,臉色鐵青,他站在那裡,雙手緊攥,額上青筋直跳,顯然是動了大怒。
掌珠心裡難受的猶如烈油滾沸,她望着顧長錦痛苦的神色,望着長姐那決然倔強之下的脆弱和痛楚,他們本來不用這樣劍拔弩張的,都是因爲她。
聶嫣蓉責罵她的話很對,她給身邊的人帶來的,從來都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珠兒,你要不然就喝一杯,果子酒不妨事的……顧大哥和大姐都吵起來了……”
聶嫣蓉站在那裡,單薄的身量要她看起來越發的楚楚可憐,更襯的那個聶掌珠多麼的不懂事又任性。
掌珠垂了眼眸,視線轉到一邊,自嘲的笑了一笑,笑過之後,卻是滿眼的苦澀淒涼。
她轉身,走到桌子邊,伸手端了一杯酒,就要仰首一飲而盡。
“不用你喝,我替你喝。”
聶明朗卻一把把她手裡的杯子奪過來,他直接換了白酒,一口喝乾了。
酒力尚淺的少年怒衝衝的瞪着傅竟堯:“這樣行不行!”
“行什麼,我敬的是三小姐,可不是你這個毛頭小子。”
傅竟堯一點也不覺得和小孩子鬥嘴是丟臉的事,反正他今天已經沒臉了,那就耗到底,他傅二公子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傅竟堯,你鬧夠了吧!”
一直沉默着沒有發話的傅竟行,忽然開了口。
他的視線從聶掌珠的臉上滑過,看她強忍着卻不肯哭的委屈樣子,心臟似過電一樣一陣刺疼。
可到底,目光未曾在她臉上停留半刻,他看向傅竟堯,神色已然變的銳利:“往日你胡鬧,我懶得管你,今日這樣的場合,你還敢這樣放肆……”
這天底下傅竟堯第一害怕傅老爺子,第二害怕的就是這個大哥,平日裡無事的時候還敢玩笑一番,但傅竟行一動怒,傅竟堯立刻就蔫了。
剛纔那囂張得瑟死不要臉的模樣頃刻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傅竟堯垂了頭,心不甘情不願的認錯:“大哥,我錯了。”
“給三妹妹道歉。”傅竟堯偷眼瞥了掌珠一眼,見她紅着眼圈站在那裡,一張小臉煞白,顯然也是委屈的狠了,他不由得也有點後悔,但是,誰讓這丫頭這麼倔這麼不給他面子的……
下次再讓他碰見她,還要讓她好看。
“聽見沒有,杵在那幹什麼!”
見他站着不動,傅竟行的聲音不由得微微拔高了一截,傅竟堯瞬間打了個哆嗦,立刻態度誠懇的開了口:“三妹妹,是我多喝了點酒犯糊塗,您大人大量,別和我一般見識……”
掌珠最見不得別人這樣,哪怕惹事的人是傅竟堯,可他低了頭,她滿肚子的火氣也消散了,就搖搖頭,柔柔笑了一笑:“是我讓二公子下不來臺了,等再有機會,我敬二公子一杯。”
“好了好了,這就好了,都是孩子氣,別鬧了,坐下來吧。”
聶嫣蓉眸色沉沉看了掌珠一眼,嘴角卻又勾出了笑意,她起身拉了掌珠,又拉了傅竟堯坐下來,與二人打着趣,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明朗卻一直望着掌珠,小小少年的心裡,漸漸寫滿了疑惑。
三姐,好似和從前不一樣了,再也不是那種無憂無慮的模樣,他知道家裡出了事,大家定然都回不到從前了,可大姐二姐卻都沒有三姐這樣大的變化。
聶明朗一肚子的疑惑,卻也無法在這樣的情況下問出來。
接下來席間的氣氛就與之前大不相同,顧長錦一杯一杯的喝酒,聶明蓉也喝的上了臉,就連酒品一向很好的傅竟行,似乎也有些放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