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
這念頭來的之突然,以至於玄鄴他自己都沒有明白自己爲什麼要衝上去,直待到這能使人魂飛魄散的往生海水淋到自己身上時,直待到他推開她並與她震驚的面容四目相對時,直待到他的身體在海水中一點一點地消失時,面前這個瘋魔了的女人才顫抖着開口。
“你,你這是,,你究竟是?”
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可被海水這樣一淋,腦中就好像驀地塞進了誰的記憶,一個個畫面在眼前流轉,是一個幼小的男嬰,被看起來十分憔悴的她抱在懷裡,有人想上來搶,被她猙獰地嘶吼着並一個個要了他們的性命。
她滿身染血,面色卻蒼白如紙,脣也毫無血色,可朝男嬰吃力地笑時一點也不是剛纔那凶神惡煞的模樣,像是每一個尋常的母親,那樣地慈祥溫柔,她笑着說“孩子,不要怕,娘不會讓你有事。你要快快長大,你要很強大,強大到沒有人能傷害你,你一定會是個好孩子,不會做壞事,娘知道。”
她這樣說着,男嬰聽懂了一般地點着頭笑了。
而畫面再轉,卻見她飛身替誰人當了一劍,之後墜入了無底的深淵不見了蹤影。
那男嬰呢,則被鳳飛夕帶在了身邊,在蒼茫碧藍的海面上騰起的雲霧間,靜默的對視了良久,這期間鳳飛夕的眉心從沒舒展過。
最後一幕,只聞邊上有人說了什麼,鳳飛夕一怔,猛然將男嬰攬入懷中,他好像能聽到她的心聲,她在說‘我可以撫養這個孩子長大,我一定會將他教育成一個好人。’
但方啓脣,她後背中掌,口吐鮮血,男嬰自她懷中墜入了茫茫海水中,她滿面震驚地伸出手來,還是晚了。
後只見冰涼淡藍的海水中,晶瑩剔透得像只小包子一樣的漂亮男嬰微張着還沒長牙的嘴笑望着她,雖然聲音傳不出來,但那口型能看出,他說的是“姐姐。”
畫面消失,海水中的玄鄴垂首看了一眼自己正在逐漸消失的身子,再擡眼望墨寒霜,這個悲劇的一直活在過去的女人啊,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那消瘦乾枯的面容,可卻見自己的手已經消失了。
無能爲力地笑笑,無可奈何地開口“若還有緣再見,望你一生只爲自己,不爲任何人,也就不必這樣傷心難過了吧...”
墨寒霜並不甚明瞭,只是莫名落淚,哽聲啓脣還是問“你究竟是...”
鳳飛夕瘋了一般衝上來,手將要伸入海水中拉玄燁時被陸之遙攔下,她憤恨地吼“鄴兒!你這是幹什麼!”
玄鄴看向她,在她的封印解除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久違的她,一別那樣久,這些年間他無日無夜不在想念她。
溫柔的她,善變的她,狡黠的她,聰明的她,遲鈍的她,耐心的她,吵鬧的她,她一點也沒有什麼爲人師長爲人父母爲人姐姐的樣子,她自己一直都像個胡亂又懵懂闖蕩在世的小孩子,可這樣的她,卻實實在在是用盡了她所有的辦法來對他好。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她好像是想通過他在彌補什麼,現在他明白了。
其實根本不必,他本來就從未怪過她呀。
她滿面驚慌,抓緊了陸之遙的衣衫一遍又一遍地問,可有辦法救他,可有辦法救他。陸之遙無奈搖頭。
她不信,兩手結印做法,一次不行就再來一次,銀髮飛舞在雲風中,紅衣搖曳在誰眼眸,她開始哭,開始發狂“我不信!我不信!”
“姐姐。”海水中已經只餘了上半身的玄鄴卻露出了少有的開朗的笑容。
鳳飛夕含淚噤聲點頭看他。
他笑道“姐姐,誰都不要怪,這是我的選擇。”
他這樣的笑容,這樣的一聲姐姐,與鳳飛夕記憶深處那總也忘不掉的一幕重疊,那個男嬰!
難道玄鄴竟真的是墨寒霜的孩子轉世!驚擡眼,玄鄴如瞭然她心事一般淺笑頷首。
而墨寒霜呢,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全身劇烈顫抖,肩頭還插着踏雪劍,鮮血橫流也不顧,只仰起掛滿淚痕的臉,在玄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海水中時,一手戳瞎了自己的雙眼,一手拔出踏雪劍直劈上空海水飛流直下直指她自己。
她雙眼緊閉,有血不斷外溢,海水沖刷着她支離破碎的身子,她瞬間魂飛魄散,最後留給世間的只有一句話語,無比悲涼“是娘瞎了眼,竟沒有認出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