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一般的沉默維持了很久,久到夜瑾想着該如何打破沉寂時,姒聿塵終於緩緩開口:“姒家還有幸存的人麼?”
夜瑾沉默。
三十年前,姒家被滿門抄斬的事情,姒聿塵是否知道?或者說,這些年他根本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
但是他此時問出這個問題……顯然,就算沒有得到一點消息,以他對君乾的瞭解,對人性的瞭解,對事情大概也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
或許唯一的奢望,只求姒家……還能留有一絲血脈?
“姒家曾經還有一個十歲的孤女……也是你的妹妹,還活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夜瑾淡淡道,“並且,她現在已經成了南族的皇后。”
夜瑾話音落下之際,房裡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姒聿塵沉默地盯着窗外,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者什麼都沒想,只是沉浸在自己封閉的殼裡,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夜瑾曾經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活着的希望——可他其實原本就不曾擁有過什麼,所以即便痛苦過,卻也並沒有太多的東西可失去,除了自由。
然而,姒聿塵卻跟他截然不同。
他原本有個幸福的家,上有要孝順的父母,下有待出生的兒子,還有一個深愛着他也被他愛着的妻子,以及所有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甚至,還有一個曾讓他心甘情願效忠的君王。
但是這一切,一夕之間化爲烏有,從他的生命裡全部消失。
更讓人悲哀絕望的是,這一切的禍源,是他自己——這一點,纔是讓人永世無法掙脫的枷鎖。
“你還有一個兒子。”鬼使神差一般,夜瑾霍然擡眼,盯着前面白衣蕭瑟的背影,這句話就這麼被說了出來,甚至帶着幾分迫不及待的意味。
夜瑾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迫不及待,是因爲從眼前這個人身上感知不到活着的氣息,所以纔想給他一絲希望,給他活下去的信念?
所以,在說出這個事實之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語氣清晰而冷靜地重複了一遍:“你還有一個兒子,如果你想復仇,你的兒子可以替你辦到,十倍百倍,千倍萬倍……只要你想,不管是東幽的君乾,還是西陵的夜驚鴻,你都可以讓他們付出代價。”
兒子?
姒聿塵眉眼微怔,過了好久似乎才反應過來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緩緩轉過身來,眼睛瞬也不瞬地鎖着夜瑾熟悉的眉眼,“你說的人,是誰?你自己麼?”
夜瑾一怔,沉默了片刻,搖頭道:“不是我。”
頓了一下,他續道:“我纔剛及弱冠,你的兒子今年卻已經而立之年了。”
是嗎?
姒聿塵扯了扯嘴角,說的也是,他的妻子三十年前有的身孕,就算孩子還在,今年也該是而立之年了,怎麼可能會是這個纔剛及弱冠的公子?
可,真的好像……不是嗎?
七分相似的容貌,俊美絕倫的五官,眉眼間跟他的妻子幾乎如出一轍的神韻……他又是誰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