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瑾畫的是一個男子。
一個年輕的白袍男子,丰神俊秀,氣度溫和優雅,眉眼間光華流轉,只靜靜站在那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出塵丰儀。
然而,九傾呆住的原因卻並不是因爲他生得好看。
而是因爲,這副容貌太熟悉,母親的昭華宮裡便珍藏着這樣一副畫像——一模一樣,連眼底的神色都未曾有過絲毫變化。
“小時候,母親曾經畫過這樣一張畫像。”夜瑾擱下了手中的筆,目光復雜地注視着畫像上的男子,“她讓我看清這個人的容貌,並記在心裡,且不能告訴任何人。我看完了之後,她就將畫燒了。”
九傾聞言,沉靜地道:“然後你就調查了這個人?”
“怎麼可能?”夜瑾自嘲地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黯然之色,“母親給我看這幅畫像的時候,我才七八歲左右,直到母親去世,我都沒問過她……這個人是誰。”
就算問了,惜嬪會說嗎?
或許當時讓夜瑾看這副畫像,也不過是她無盡的等待和絕望之後,心裡所生出的一絲渺茫的希望罷了。
“母后離開之後,我那名義上的父皇對我也算寵愛,然而不過兩年,我就看清了他表面的寵愛之下,那虛僞骯髒的心思。”
“待後來慢慢長大,他便再也不欲掩飾心裡陰暗的一面,並且告訴我,母親的遺骨已經被他焚燒成灰。我若反抗,他便將母親的骨灰盡數撒在皇城街道上,任由來往的行人馬車踐踏,隨風四散。”
最痛苦不堪的記憶已經過去,夜瑾此時已經能完美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表情平靜得就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我恨他,卻不得不受他掌控,但是他可以對我鞭打折磨,享受着虐待親生兒子的快感,卻絕不可能當真讓我對他屈服——他捨不得我死,於是我直接告訴他,若是逼急了我,我不介意死在他的面前。”
“所以七年來,他跟我之間便一直維持着這樣的局面,爲了母親的尊嚴,我可以忍受他冷酷的虐待——但是這也同時是我的底線,我無法再做出更大的讓步。否則,大不了同歸於盡。”
說到這裡,夜瑾輕輕吐出了一口氣,聲音因爲太過平靜而顯得空寂,“我痛恨着自己的無能,心裡無時無刻不在算計着該如何擺脫困境,當腦子裡閃過母親曾經對我說過的話,以及她給我看過的那張畫像之後,心裡才慢慢有了一些籌謀。”
後來的事情雖然進行得艱難,但到底是成功了。
搬出皇宮獨自立府之後,他暗中培養勢力,以一種近乎於小心翼翼的態度去調查着畫像中男子的身份,絲毫不敢大意,哪曾想,僅僅查這個男子的身份,就用去了他整整兩年的時間。
“用了兩年的時間,卻僅僅只得到了一條線索,知道他並非西陵之人,而是東幽的將軍。”
夜瑾擡眼看着九傾,“今晚之前,我甚至還不知道這位將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