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地上的匕首看了良久,尤清才慢慢俯身將之拾起,匕鞘已經陳舊,看起來樸素低調,沒有一點特色。
然而,一點點拔出鋒利的匕刃之後,犀利的寒光劃過瞳孔,彷彿迎面生寒。
這是一把可以削鐵如泥,吹毛斷髮的匕首。
價值千金。
尤清怔然看着,面上已經褪去了所有血色。
兩年前他離開潯州,將軍把這把貼身放了很多年的匕首送給他防身,那個時候,他在將軍心裡,分量應該也算得上是……價值千金吧。
可惜,這一切被他自己毀了。
進入刑部大牢,身上利器皆被獄卒搜了去,沒想到,這把匕首輾轉又回到了將軍手裡,並且,最後成了廢他武功的兇器。
廢了武功,是不是代表……這些年他們之間所有的情意,這一刻之後,將徹底化爲烏有?
……人非草木。
十年,很長。
被一個人真心待了十年,任是鐵石心腸也該被焐熱了。
尤清在想,如果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先遇到的人是將軍,而不是蘇相,他的人生是不是可以,更幸運一些?
他是不是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擁有曾經唾手可得的真心,以及如家人一樣溫暖的感情?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走投無路時遇上蘇相,被他所救,他欠下蘇相的人情,不得不還。
做人棋子,十年,磨滅一份真心。
他的人生,到此,該結束了。
寒光劃過瞳孔,一道妖豔血霧噴灑而出,從眼簾掠過,點點滴滴落在地上,以及對面男子的袍角。
絕豔的血跡,觸目驚心。
風離軒眉心微皺,眼底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情緒波動。
劇痛之下,尤清臉色慘白,嘴角卻慢慢揚起一抹慘淡笑容。
“尤清生來命運多舛……平生唯有一願,救我出苦海者,願……肝腦塗地,相報……”右手軟軟地垂下,血滴一滴滴沿着手腕流淌而下,泛白的脣色卻掛着一絲解脫的弧度,“不料上蒼捉弄,雖此生有幸,得遇將軍……卻是因爲要報蘇相相救之恩,而十年蟄伏於將軍身邊……”
手起手落,鋒利的匕首直接插入心臟正中位置,利器入體的聲音讓人心悸。
牢房外的獄卒臉色驟變。
風離軒眉頭驀然皺緊,俯視緩緩擡起頭的尤清,跟青年的雙眼對上,青年眼底的悲涼盡數落入他的視線。
“尤清……已經,已經還了蘇相恩……恩情……”嘴角一縷血絲溢出,尤清無力地支撐着自己的身體,感受着生命力的漸漸流逝,“不……不欠他了。若有來生,尤清……做牛做馬,報答將軍……十年栽培,以及贈我一份……真心之恩……”
風離軒脣角微抿,蹲下身,伸手急點他周身大穴,縱然他心裡清楚已經無濟於事,心脈已傷,回天乏術。
“將軍……”剎那間,青年已淚眼模糊,聲音顫抖,“尤清平生,最羨風家二公子,和顧統領……”
一爲將軍之弟,出身清貴,背景乾淨,打小就得將軍悉心教導,雖嚴厲卻愛至深。
一爲孤兒卻得以早遇將軍,身無牽絆,一生欠下的最大恩情只有將軍,不會如他一般面對逼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