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瑜慢慢地喝完了一盞茶,不疾不徐地將茶盞放在几案上,脣邊帶着幾分清淡溫和的笑意,“宸王伯伯不必大怒,靜兒不是衝動,也並非突然間的決定,而是經過深思熟慮過了。”
輕鸞緊緊地抿着脣瓣,目光在靜瑜和予修身上轉了幾轉,須臾,緩緩搖頭:“陛下這個決定的確有些任性了,鳳帝陛下和帝君只有陛下一個孩子,江山之主也只能有陛下一人,江山帝位不是開玩笑的事情,陛下怎麼能說傳位就傳位?還請陛下收回方纔的話,否則朝堂上只怕又要生出變數。”
“輕鸞說得沒錯,陛下方纔說的話臣只當是玩笑,出了這個書房,臣就會自動忘掉。”宸王語氣微緩,神情卻依然有些淡漠,“類似的話,請陛下以後切莫再說。”
剛親政就要傳位……
若非修養極好,宸王大概已經氣得失去理智了,一個纔剛滿十四歲的孩子,一個剛親政的年輕天子,不想着穩固自己的帝位,居然想着退位……古往今來都絕對是絕無僅有的第一人。
靜瑜淡淡一笑:“宸王伯伯和輕鸞嬸嬸先不必擔心,朕就算要傳位也不是現在,至少會等到予修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
宸王冷道:“不是什麼時候傳位的問題,而是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
“如果朕只能活到十八歲呢?”靜瑜懶洋洋地道,語氣從容,透着古井般波瀾不起的淡定,只是她說出口的話卻讓宸王一家三口瞬間臉色猝變,“如果朕只能活到十八歲,宸王伯伯難道要眼睜睜看着南族江山後繼無——”
“女皇姐姐!”予修聲音惶急,帶着無法掩飾的焦灼不安,“女皇姐姐說的不是真的,是玩笑對嗎?女皇姐姐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只活到十八歲?
這絕不可能。
予修不敢置信地看着靜瑜,希望她能告訴他,這只是她的一句玩笑——即便是一句能嚇死人的玩笑,他也由衷地祈禱着這只是一個玩笑。
女皇姐姐身體康健,無病無痛,怎麼可能只活到十八歲?
怎麼可能……
宸王目光如利劍,瞬也不瞬地鎖着靜瑜絕美如畫的小臉,良久,語氣冷漠地道:“陛下雖是個孩子,可以說童言無忌,但天子的身份到底不比尋常人,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卻是禁忌,請陛下注意自己的言詞,不要說一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言語。”
不符合身份的言語?
靜瑜轉身在椅子裡落座,淡淡道:“朕知道自己的身份,方纔說出口的一字字,一句句,皆是實話,宸王伯伯若是不信,那麼到時候江山生亂,社稷不穩,可就是宸王伯伯的責任了。”
話音落下,書房裡徹底陷入一片死寂。
宸王攥緊了手,目光沉冷。
輕鸞驚疑不定地看着靜瑜,無法分辨這位女皇陛下說出口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只能活到十八歲……這根本不可能,她沒有生病,也沒有中毒,更無傷無痛,活生生的一個孩子站在這裡,怎麼就只能活到十八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