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鸞擡眸,似乎有些不解。
九傾淡淡重複了一遍:“如果你有能力改變,你會眼睜睜看着自己所愛的人被斬斷情根,生生世世不再有愛人的能力嗎?”
“如果有能力,自然不會眼睜睜看着。”輕鸞道,“正常的人誰會願意自己被斬斷情根?就算是奴婢自己,也是不想的,體會不到人世間的酸甜苦辣和愛恨情仇,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感知不到愛而不得的痛苦,也感受不到愛一個人的幸福和喜悅,這種近乎於麻木的感覺……不折磨人麼?”
眉心漸漸蹙起,輕鸞似乎也有些迷惘,“奴婢沒有經歷過這些,所以表達得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以奴婢的想法來說,肯定希望擁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而不是如行屍走肉一般,無心無情。”
行屍走肉……
九傾嘴角緊緊抿了起來,是啊,無心,無情,無愛,感知不到痛苦和快樂,不就是行屍走肉嗎?
這樣活着,有何意義?
“所以,如果真有可能,奴婢會想辦法改變……或者說,是拯救自己所愛的人,讓他免於這般麻木空洞的命運,讓他能如個正常人一般體會到愛恨情仇,即便他的情比旁人冷一些,淡一些,但至少應該有的。否則,若是自己看不到便罷了,看到的話,一定會心痛的吧。”
一定會心痛的吧?
自然是會心痛的,除非自己不愛,若愛了,誰又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愛過的人變成一具行屍走肉?誰能忍心放他孑然一身,孤寂地行走於天地之間,忘記了時間流逝,歲月成殤?
那個曾經愛得如此濃烈,如飛蛾撲火一般的男人,突然間再也沒有了愛人的能力,他自己就是沒感覺,旁觀者也會感受到悲涼吧?
九傾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道:“孤整日把天下蒼生掛在嘴邊,卻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懂得如何真正去愛一個人。”
輕鸞擡眼,也沉默了片刻,才緩緩搖頭道:“殿下是南族之主,是一國之君,殿下的愛是帝王之愛,不能跟奴婢這樣的小女子相提並論。”
“帝王之愛?”九傾自嘲輕笑,“如果孤只是需要付出一份帝王之愛,那麼又何必爲了一個人而遣散後宮?孤可以愛天下蒼生,自然也可以試着去愛所有皇夫。當初他曾卑微的祈求一份並不完整的愛,是孤承諾爲了他而廢了所有的皇夫,給他一份完整的愛。孤也以爲自己已經足夠愛他,可到頭來……孤卻發現,一切不過是孤的自以爲是。”
沉靜的嗓音落下,寢殿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輕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聽出了九傾這番話裡的自嘲和自責之意,但是她不清楚九傾爲什麼要說這些。
而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他”,指的是……
“殿下說的那個他,是上次跟殿下一起去書院裡的那位公子嗎?”
九傾一怔,隨即點頭:“是他,你上次見過他的,你覺得……如果我傷害了他,他會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