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案上有一處軟榻,九傾跟着來的目的並不是爲了伺候夜瑾,所以慢慢擡了腳步,走到軟榻上半躺了下來。
清玉池是溫泉池,池子很大,四面以琉璃玉石修築得圓潤光滑,夜瑾踏着玉階走進了水裡,隨着他身子一點一點浸沒在水中,身旁的水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劃過一圈圈黑色的波紋,很快便被流動的清水沖走。
夜瑾身子靠在案上,不疾不徐地自己動手清洗身體,淡淡開口道:“本王身體裡的忘憂,什麼時候能徹底清除?”
“方纔我正是要跟殿下說起這件事。”九傾聞言,霎時想起了方纔被蓋過的話題,“忘憂雖是難解之毒,但好在殿下意志力過人,已經熬過了最痛苦難捱的幾天。以後雖然還會發作,但是痛苦的層次已經減低了許多,對殿下來說,要熬過去並不難。”
夜瑾沒說話。
九傾續道:“方纔我問殿下是否願意坐以待斃,意思是說,殿下若是可以確定忘憂與皇上無關,那麼便可以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正大光明地弄清楚是誰下的陰毒手段,並予以反擊。”
予以反擊?
夜瑾眼底劃過一抹冰寒無情之色,“本王的確不該再仁慈。”
九傾躺在軟榻上,外面頭頂的雕樑畫棟,想了想,“殿下的弱冠禮不是要到了嗎?那是最好的時機。”
弱冠禮。
夜瑾漫不經心地掬水洗着身上,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姒九傾。”
九傾偏頭,遠遠地看着他,似是詢問。
夜瑾轉頭,看着躺在自己軟榻上的女子,與她沉靜的黑眸對視之間,以一種洞悉且玩味的語氣說道:“你真不像一個溫柔無害的人。”
溫柔無害?
“我從未說過我是一個溫柔無害的人。”九傾淡笑,眼底卻閃過一絲清寒之色,“不過我也從來無意僞裝,他人眼中的我是怎樣的,我便是怎樣的,不必糾正,我也不會故意去誤導。”
有人覺得她無害,因爲只看到了她無害的一面,有人看到了她骨子裡的從容高貴,那是因爲見慣了世面擅長識人,也有人覺得她可怕……因爲有着敏銳的洞悉力。
可目前爲止,這世上真正能憑着眼睛看透她的人,少之又少。
九傾幽幽嘆了口氣,語氣有些倦怠地轉移了話題,“方纔你不是要跟我說你和長皇子的事情嗎?”
“現在我又不想說了。”夜瑾淡淡道,“接下來我是不是專心在府裡調養身體就好?”
“身體要調養,但是王府裡的奸邪也該清一清了。”九傾語氣略顯淡冷,“我不喜歡時常對着加了料的茶水和膳食。”
夜瑾聞言,嘴角掠過一抹殘冷的笑,“本王會着手安排。”
“除了無字輩的四大護衛,王爺身邊還有其他可用的人手?”
“人手不多。”夜瑾淡淡道,“但是也足夠用了。”
九傾微默,“王爺覺得,自己的護衛是否全部值得信任?”
此言一出,夜瑾顯然立即就明白了九傾的意思,脣邊浮現一抹冷意,“除了無殤,其他人都是本王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