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展開,便有墨香撲鼻,華澈眼前一亮,亦深深的陷入畫境之中。
畫有江山,畫有龍鳳,畫有萬物生機,淺墨淡盡之處意猶未盡,彷彿一個龐大的世界呈現在腦海間,身入其境,甚至都能聽見草長鶯飛、烈馬奔馳的聲音。
一幅生命的畫卷,筆收之處,竟有道不盡的情,寫不完的意。
連華澈都不得不暗自稱讚,要說此畫曠古絕今亦不爲過。
普天之下,從古朔今,恐怕沒有人能將一副畫真正的畫活。
但這卻是出自於一名弱冠之齡的少年之手。
最奇的是,橫觀畫面乃是鳳鸞雙飛,縱觀畫面,卻又是另一番恢宏的亂世之景,而畫中細摹之處又可見花鳥蟲魚、萬物欣欣向榮之色。筆落驚鴻,有雋秀小楷恰到好處的點綴畫面。原來玉樹子逸沒有唸完的最後幾句是:
若言子宵,飛花奪夢,
若言子夢,飛花奪心,
若言子心,飛花奪魂,
若言子魂,飛花奪命。
最後一句飛花奪命殺氣縱橫,竟格外刺目剜心,華澈一怒之下,拍在了畫面上,並將這一幅本叫“百鳥朝鳳、玉色金鸞”的畫卷毀成碎片。
“玉樹子逸何許人也?”華澈冷問,神龍閣頓時殺氣凝聚,衆人皆不敢言,公子蓮汐便接道:“不過是一個執着於藝術創造的江湖小子罷了,怎麼,你對他感興趣?”
華澈眼眸一翕,冷笑:“是麼?一個江湖小子倒是很有憂國憂民之心,神龍閣還的確是一個臥虎藏龍的好地方。”
“臥虎藏龍談不上,但俊男美女多、才子佳人多倒是真的,怎麼,難道你想到我這裡來挖掘人才?”公子蓮汐訕笑着問,“剛纔兩局,看你表情,似乎已認輸了哦!”
“不錯,我認輸。”華澈從袖中取出一張王牌,放到公子蓮汐面前,“王牌我還給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頓了半響,華澈微微一笑,將靈玥的手牽起,起身即走。
“喂,你還沒有說你的要求,跑那麼快乾嘛?”
“要求,寫在你的王牌後面,你可以不急着回答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公子蓮汐一愕,立將王牌翻了過來,那上面有血映出四個字來:進宮爲官。
這本是一張屬於傀儡女王的王牌,卻在這時突射光芒。
“月?月主靈玥?”想到華澈喚那紫衣少女的名字,公子蓮汐臉色陡變,眸光直射向了華澈身邊的紫衣少女,正巧,紫衣少女回頭,似乎眷戀着什麼而望了一眼神龍閣。
“喂,神盜公子,那穿紫衣服的美女好像在看你哦!”小貝年幼身材偏小,當輕風略微吹起靈玥紫紗的一瞬間,她看到了靈玥如秋水般含情脈脈的眼神。
“是不是真的?那是因爲本公子長得帥,討女人喜歡,沒有辦法!”飛城得意的笑道,忽而又莫名的感覺到一絲失落,“不過,那美女,我真的好像在哪裡見過……”
靈玥耳力也是極好,她聽到了飛城與小貝竊竊私語的每一句話。
是真的認不出來?還是從來就沒有放在心裡過?
飛城哥哥,你對藍兒的好又真的是因爲喜歡麼?還是你對每個女孩都如此?
或許……是我多想了吧!
你身邊有那麼多漂亮的姐姐,每一個都要比藍兒好,每一個……都要好。
我早已屬於恩師,不該有太多的奢求幻想,更不應該讓你涉險捲入我的生活之中。
所以,再見了,飛城哥哥,藍兒再也不能和你見面了,再也不能……
“玥兒,你怎麼了?”感覺到她的手一直在瑟瑟發抖,華澈輕聲問道。
靈玥仰頭微微一笑,眼瞳被淚水溼潤而幻化清光:“恩師,我明白你的意思,爲什麼要帶玥兒到這裡來,玥兒保證今後再也不背叛恩師,只屬於恩師一人,保證……”
是的,她知道以恩師的聰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她與書飛城的夜夜相會,七夜的平靜讓他們二人盡情的歡樂過,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沒有被他發現。
“暴風雨來臨前的夜晚總是很寧靜的。”她記得恩師曾說過這樣一句話。
“是麼?”華澈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笑意又很快漾開,“你明白我?”
“只求恩師……”眼角的淚滑了下來,她弱弱的請求,“不要讓太多的人死去。”
她的淚水總是能讓他心軟,無論他曾是多麼的鐵石心腸、無情無義。
“月主靈玥,原來你就是傀儡女王!”公子蓮汐見華澈挽着幽逽與靈玥走遠,驀地拿着王牌追了出去,夢引指環的光芒射出,星光萬點,化爲厲風削向了靈玥的風帽,卻在這時,神龍閣的樓頂驀地跳下幾個高大的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與此同時,華澈攬過靈玥的腰身,一把將她橫抱了起來。
風帽落地,一頭青絲飄曳,但卻沒有一人看到靈玥的臉。
四個高大威猛的男子尾隨其後,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公子蓮汐施術未成,遭受逆風反噬,不禁口吐鮮血而倒在了湘妃椅上。
飛城等人驚駭萬分,將公子蓮汐扶起,神龍閣的所有奴僕們又陷入手忙腳亂的緊張氣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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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折煙追上了玉樹子逸。
風臺玉柳,日下清溪,水的波光照射在了白衣男子清逸如仙的身影上,照出他朦朧如畫之美的同時,亦照出他心中的一處矛盾與痛楚憂傷。
“子逸,你今天似乎很不高興,你到底是怎麼了?”雲折煙站在他面前,天真而擔憂的問。
玉樹子逸只搖了搖頭,淡然道:“雲兒,你知道今天來到神龍閣的那三人是誰嗎?”
“那位公子說他姓龍。”雲折煙依然天真浪漫的回答,“呃,子逸,龍公子怎麼啦?你好像很討厭他?”
“他並不姓龍,他姓華,而整個麝月國只有一人有此姓,那就是坐擁靈氏江山,並操縱小宮主靈玥的權臣。”
“兵師華澈?”雲折煙驀然一驚,有些不可思議的捂了嘴,“難怪這位龍公子如此俊美不凡氣宇軒昂,原來他就是……”看到玉樹子逸的臉色有變,她又連忙改口道,“哦不不,那位龍公子雖然是很俊美,但都比不上子逸……”臉上洋溢着俏皮可愛的笑容,她又牽起了子逸的雙手,“子逸在雲兒心中的地位永遠不變,雲兒永遠喜歡子逸。”
清水秀色,水波瀲灩,照出少女的倒影同樣秀色可餐。
她抱緊了玉樹子逸的一條手臂,再向着河流對面的青山嬌聲高喊了一遍:“雲兒永遠喜歡子逸,雲兒對子逸的感情永遠不會改變。”
玉樹子逸見少女清麗可人,也不禁展顏一笑:“雲兒,我明白你的心,你我青梅竹馬,此情永不相忘,就算沒有父母之命,我也會向你提親的。”
“是嗎?那是什麼時候?”折煙高興得跳了起來,抱緊了玉樹子逸的脖子,“我等你來向我爹爹提親。”
“等我做完一件事情之後,我一定去向你爹爹提親,誓不負約。”
“那是什麼事情?不可以告訴雲兒嗎?”
“……”玉樹子逸的臉色稍稍一變,眼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陰色掠過,將雲折煙輕輕推了開,他道,“雲兒,快回神龍閣去吧!你不是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麼?”
“什麼事情都比不上陪子逸在一起重要呀!其實神龍閣今天沒有什麼事情,那都是飛城戲弄蓮汐姐搞得鬼,什麼比武招親,要把蓮汐姐給嫁出去,虧那小子想得出來,結果還把自己給陪上了。”
雲折煙語笑宴宴,玉樹子逸都只付之一笑。折煙有些羞愧不安道:“子逸,你還在生我和飛城的氣嗎?其實我們……”
“沒有,你相信我。”玉樹子逸打斷,語氣也變得柔和道,“只是,我現在有點兒事需要一個人去做,你先回神龍閣,好麼?”
“什麼事情不可以讓我幫忙麼?”雲折煙臉色微沉,有些惶恐不安道,“子逸,你這些年來到底在做什麼事情?爲什麼你一直都不肯告訴我,一直都在迴避着我呢?”
“我說過,有些事情,你不必多問。”
見玉樹子逸神色陡變肅冷,雲折煙雖心裡不高興,卻也不敢再問,只得迴應道:“那好,我先回神龍閣,不過,有什麼事情你要想說都可以跟我說的哦!”
“雲兒永遠都是你忠實的聆聽者。”俏皮的舉了舉拳頭,雲折煙依依不捨的離去。
玉樹子逸見她走遠,從袖中取出了一片碧葉子,拋於清溪之中。
碧葉漂流而下,在水面上拖過一條蜿蜒長線。
忽然間,水面一紅,漸漸倒映出一個妖嬈華豔的人影。
一個美麗的女人,如同靈蛇一般的款款而行。
她從身後抱緊了玉樹子逸,滿身的豔紅染了他的白衣:“玉公子這麼快就將事情解決了,我就說嘛!這等小事情怎麼能難到京都赫赫有名的四大才子之首呢?”
“畫中墨香只是藥引,要想讓他們上勾,還需用巫蠱之術。”玉樹子逸有些厭煩的拉開女子的雙臂,看向她道,“不過,我現在不想做了。”
“不想做了,爲什麼?”女子面帶笑容,一副不敢相信而疑惑重重的樣子。
“因爲我還不夠了解,他們到底有沒有非死不可的理由。”玉樹子逸道,“還有,我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若是他們二人真的死了,這個麝月國是否就會得到安寧?”搖了搖頭,他冷冷的看向紅衣女子,道,“不會,他們死了之後,麝月國不但得不到安寧,反而會更加的天翻地覆,戰亂四起。就是因爲有你們這些爲了爭奪王位而血屠至親的貪婪者。”
“哈哈……貪婪者,子逸表弟,你難道還不知道,我們自一出生,命運就已經註定了的嗎?我們沒有選擇,要想在這個危機四伏充滿血腥的靈氏王族裡生存下去,就得要學會心狠,毒辣,無情,無義!”轉到玉樹子逸的面前,紅衣女子張開削長的五指,撫向男子的臉,眼裡閃過癡迷和暗羨,“真是一張俊美得連女人也難及的臉,難怪那些愚蠢的丫頭都會被你迷得失魂落魄,你剛纔對那傻丫頭說的話都是真心的麼?”
一語未落,玉樹子逸甚怒,提起紅衣女子的衣襟,一把將她按在了柳樹上,碧條亂顫,女子衣裙亦變凌亂,慌張之餘,只聽玉樹子逸暴怒道:“不要試圖觸碰我的內心,否則,我也會令你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女子不怒反而興奮的嬌笑起來,“子逸表弟變得真是越來越有氣勢了,不過,我卻很喜歡。”攬過了他的脖子,她柔媚的誘惑道,“幫我將靈氏一族的江山奪回來怎麼樣?到時候,你爲月君,我爲月主,我們共享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