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回禮道:“蘇將軍,久違了。有何要事?”?
“無事,無事,只是敘舊而已。”?
君玉看看旁邊那些箱籠,知道蘇赫察並不純粹是爲了“敘舊”而已。果然,蘇赫察立刻道:“湯元帥得知公子南下,已在帥府備下水酒,還請君公子明日賞光前來。”?
湯鎮是朱丞相派系的紅人,年初議和之後,更被封爲“威武大元帥”。?
君玉肅然道:“君某本山野之民,不敢叨擾湯元帥的家宴,還請二位諒解。”她看了看那些箱籠:“無功不受祿,還勞煩蘇將軍將這些東西物歸原主。”?
蘇赫察看她態度堅決,不能再勸,揮揮手,一衆士兵擡起了箱籠,快步走下樓去。?
衆人剛吃過晚飯,樓下又報有訪客,說是汪均來訪。?
汪均坐下,拿出一張請柬,要君玉去“陋居”欣賞荷花。“陋居”的荷花、“愛蓮山莊”的梅花並稱江南二景,都是鼎鼎大名的,此時方7月初,正是荷花盛放的大好季節。每年的這幾天,汪家都要大開庭園,遍請親友、世交和江南名門前來賞花。?
君玉笑了:“汪兄家裡這場盛會,君玉再忙也會來叨擾的。但是由於我們和越窯定下的貨物最終走海路,第一批貨物已經啓程,我明天要去港口確認了相關事宜,可能會晚一點到。”?
“好,我就等着你好了。”?
汪家著名的荷塘足足有100畝,周圍是參天的樹木,東邊一角砌了硃紅欄杆,遠遠望去真是“遮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從五天前開始,稍遠的觀光客人已經陸續抵達,而從今天早上開始,近郊的故交也已經陸續抵達了。?
已近中午,汪均不知已經在大門口張望了幾回,依舊沒有君玉的蹤影。孟元敬也早到了,和一般老友敘話半晌,見汪均這個樣子,不禁問道:“汪均,你幹嗎呢?君玉一諾千金,說來就一定會來的。”?
汪均尚未答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哈哈大笑,孟元敬皺了眉頭,那囂張而來的人可不正是朱渝?汪均乍一見到這不速之客,愣了一下。朱渝不以爲意,大搖大擺地徑直走了進去,一副徹底的目中無人。?
此時,夕陽方斜,空氣裡吹拂的風開始涼爽起來,在荷塘和松林相交的青石小橋上突然走來一位穿藍袍子的少年。?
孟元敬笑着喊了聲“君玉”,剎那間,荷塘周圍的林間、路上,突然涌出了無數女子,看樣子,除了前來賞花的江南佳麗,連四大家族的女性都出動了。?
原來,這些江南名媛從愛遊玩的石虹妮口裡得知“鳳城飛帥”大名,盛名很快傳遍江南閨閣,是以,各地女子趁着汪家的荷花大會,竟然傾巢出動,爲的就是一睹這位傳說中的“鳳城飛帥”之“真容”。?
孟元敬一見這等陣勢,也不禁怔了,而汪均更不知道自家的這次賞花大會竟然匯聚瞭如許之衆的佳麗名媛,自他記事以來,“陋居”的花會從來不曾有過如此多女性,環顧四周,他居然發現自己的母親和祖母也全體出動了,驚訝之下,甚至忘記了前去招呼君玉。?
君玉這些年來,早已見慣了這種陣仗,自是不已爲意,微笑的目光投向一羣一羣的女子,走了十幾步,忽地看見左邊路上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奶奶和幾位年長的婦女,不禁笑着停下了腳步,衝這幾位較爲高齡的女子深深鞠了一躬。?
老奶奶雖然頭髮花白,精神卻十分矍鑠,大聲笑道:“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老身竟然是做夢也想不到世間竟然有如此神仙樣的少年。”?
汪均上前一步,恭敬地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君玉:“這是我祖母和母親……”?
君玉和一衆年長的女性見過禮,擡起頭,四周已經圍滿了女孩子。她微微一笑,目光所及處,女孩子們有的紅了臉,有的低下了頭偷笑,有的三五成羣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一個大膽的小女孩子上前幾步,將手裡的花兒遞了過來,怯生生道:“哥哥,給你。”?
君玉雖然男裝多年,但是聽得別人叫自己“哥哥”還是頭一遭,不禁大樂,接了花兒,笑着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的臉兒。其他女孩子見了,竟紛紛將手裡的花朵拋了過來,灑了君玉一身。?
君玉隨着孟元敬、汪均等人好不容易穿過重重人羣,來到特意爲賞荷搭設的精緻荷亭,剛一坐下,一個紅衣少女奔了過來,模樣嬌憨,正是石虹妮。?
君玉見只她一人,卻不見石嵐妮的蹤影,心裡喟嘆了一聲,低聲道:“你姐姐可好?”?
石虹妮扁了扁嘴巴,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我姐姐很惦記你,可是,她不願意出門。”?
君玉尚未回答,忽聽得一陣十分囂張的大笑聲傳來,正是朱渝。他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君玉,依舊是那種冷淡而嘲諷的微笑:“你來此地附庸風雅慶賀自己沒死在蜀中?”?
石虹妮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石嵐妮回家這些天,朱渝從來不曾前去探望。她知道姐姐在等着這個人,可是,這人卻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想必早已將姐姐忘到九霄雲外了。?
朱渝完全目無旁人的樣子,石虹妮恨恨地拉了孟元敬:“哥,我討厭這裡,我們去那邊。”?
孟元敬看看君玉,君玉點了點頭。?
汪均十分惱怒,想怎樣又不好怎樣,只得由他。其他人也十分沒興,轉眼之間,荷亭裡只剩下了君玉和朱渝二人。?
朱渝冷冷地看她幾眼,突然道:“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無能誰到了你面前就會不由自主地黯然失色,有時,我真的十分不想看到你。”?
君玉苦笑了一下:“每次見到朱公子也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她看看石虹妮恨恨遠去的背影,嘆息了一聲:“朱渝,你總該去看看嵐妮的。”?
“哈”朱渝怪笑一聲:“君大公子有憐香惜玉之心,我朱渝可從不單戀一枝花。”?
君玉沉聲道:“無論如何,她曾和你蜀中同行,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責任?。”?
“我有什麼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朱渝翻了翻白眼,“你若喜歡,我可以把她讓給你。”?
這一瞬間,君玉只覺得眼前之人又和小時候一樣討厭莫名,如果說少時的朱渝因爲惡作劇尚可以被原諒,可現在這個男人,簡直令人憎惡。?
儘管這一絲嫌惡的表情只是一閃而過,朱渝也清楚地看到了,他忿忿地冷笑道:“我父親、方格格,哪一個不是你母親的大對頭?可你搭救了你的仇人後還惦記不休……你知不知道,你這聖人模樣令我十分討厭……”?
君玉截口道:“你和石嵐妮並不是我的仇人。我母親早已長眠,所有的往事也早已煙消雲散。”?
朱渝頓了好一會兒才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常常讓我抓狂?”?
君玉沉默了。?
朱渝有些揶揄地笑了:“你看,你就是這樣。大名鼎鼎的鳳城飛帥,一諾千金的鳳凰寨主,天下女子的夢中情人,對任何人都可以毫無理由地伸出援手,”寧可天下人負我,切莫我負天下人“——你已經不是人是神了,你知道嗎?你比孟元敬更讓我厭惡。我常常在想,這樣的萬人偶像會不會有轟然倒塌的一天……”?
君玉也冷笑一聲:“可是,你指責我的這些,就足以爲你的負心薄倖開脫麼?”?
“女人如衣服,誰叫她們癡纏不休。”?
君玉厲聲道:“難道你就可以因爲她們的癡情而隨意踐踏折辱?”?
朱渝一時之間張口結舌,只覺無言以對,冷笑幾聲,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