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如此緩慢，就像臨放學的前十分鐘，眼看着分針離12就差兩個格子，可每次回頭看鐘都感覺它在原地蹭啊蹭。
也正是計劃行動的夜晚，兩人蹲在倉房，圍在一起盯着夏梨的表，盯着上面的時間一點點的走過，兩個人很安靜，儘管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提前一會也未嘗不可，但兩個人卻意外的合拍，都在等待恰好的那個時間。
終於，時針指向了十一，分針與秒針契合指向十二，兩人此時意外的很冷靜，不緊不慢的站起身，推開門。
爲了確保安全無誤，夏北溜到正屋窗下，果不其然，裡面馬上傳出那震耳欲聾的鼾聲，夏北順手拿起邊上的石頭，咣的一下，砸在了院子支起的鐵鍋上。
鼾聲依然是那個調調和響度，夏北終於長舒一口氣。
夏梨就在牛棚那等着，看着夏北不緊不慢的走過來就知道一切都很正常。打開牛棚門，夏北挨個的拍了拍每頭牛的屁股，幾頭牛發出低沉的牟聲。
“咱可就要分別了，你們捨得嗎.....”
夏北還趴在牛屁股那絮叨着，夏梨可有點耐不住性子了。
“喂喂喂，你還在這嘮叨什麼呢！不是還得牽着它們走呢嗎，有話你路上說不行嗎！”
夏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我不尋思我馬上要親手把他們賣了，有點對不起它們嗎....”
“..........”
“這就走....”
夏北這才依依不捨的解開繩子，輕輕的呵斥一聲，幾頭牛不出意外的乖乖的跟着夏北走出了棚子....
夏北讓夏梨騎在牛身上，月幕之下，依舊是兩人三牛，緩緩前行，走出院子，走過從夏北出生就有的老槐樹，一道上，夏北看着路過的事物，心中也不免有些許感嘆，再怎麼說，這一切的一切也都承載着自己十九年的回憶，包括那個讓他倍受折磨的小院子，再怎麼不堪可卻也永遠無法忘記.......
大約半個小時，他們走出了小村子，走上一條小路。
夏北一直是步行，而且每走一段時間都要停下來觀察觀察確保不會走錯，慢慢的，隨着東方漸白，他們離鎮子也越來越近，在太陽囫圇升起之時，他們終於踩到了鎮子的土地上.....
趕了一夜的路，他們卻不覺得多睏乏，即便是一直步行的夏北一到鎮子瞬間變得那叫一個活力四射，早晨鎮子上的集市出奇的熱鬧，一整條大街上塞滿了小攤，溢滿整條街道的叫賣聲，攤煎餅，炸油條，衣服，飼料，大力丸，祖傳偏方.......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賣不到的，這場景是給夏梨看呆了，夏梨媽媽的老家雖然在農村但一直都沒有去過，在她的印象中， 和這個最相近的菜市場也要規矩的多吧......
亂哄哄的集市，夏梨看的目不暇接，對每個東西都很好奇，而夏北則是對這裡再熟悉不過了，以前夏大山經常讓他來這買東西，而夏北爲了能偷攢些錢給自己買點稀罕玩意倒是練成了一身混集市的本領，各種砍價技巧信手拈來，和這些攤販接觸久了就連他們怎麼提價都悟出了一些門道。
跟着夏北走，轉角便看到一家牛肉攤子，夏北牽着牛，走上攤前。
“嘿，老闆”
肉攤子的老闆正在收拾牛肉，聽到夏北的招呼才擡起頭，用袖子擦了擦門頭溝上的汗水和血水。
“喲***，看你這架勢，是來賣牛？”老闆看上去是個爽快人，一看夏北這勢頭便不敘閒言，直奔主題。
夏北一聽有戲，趕忙答應道“讓您說着了，您看看這幾隻牛怎麼樣？”
老闆也來了興趣，放下砍肉刀，拿起抹布擦了擦手便走出攤位。
老闆挨個繞着每頭牛，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的看了看。
“嘖嘖嘖，這可都是好牛啊，個頭膘情都比俺家平時飼的牛好太多了，出肉率肯定高！”老闆不禁咂舌稱讚。
夏北壓抑住喜悅，開始試探“那老闆的意思......”
老闆還在牛的周圍打量着，突然眉頭一皺說道：“***，俺問你個題外話，這牛不像是飼出專門出肉的牛啊，這牛毽子又大又緊，一看就是耕牛，好好的耕牛賣它幹啥.....你不會是偷來的吧...俺可不收偷來的牛...”
夏北心中一驚，腦子光速運轉......沒等人反應過來，只見夏北竟慢慢的開始抽泣，這下子不光是老闆看傻了，夏梨也看傻了，心想：“難道是被老闆懷疑傷心了？可這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他也不是這麼玻璃心的人啊！”
“那啥，***，你這是咋了”
夏北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道：“老闆啊....你這不說我心情還好點，你這一提起來我這心裡不是滋味啊！”
老闆又是一愣。
緊接着夏北一下子拉住了旁邊夏梨的手說道：“這是俺妹子，一直在城裡唸書，家裡是砸鍋賣鐵，可算把她供到大學，俺妹子爭氣考了個名牌，只可惜這錢它不夠！但我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俺妹子進不了那大學的門兒啊！所以俺爹讓我今天來把家裡的幾隻耕牛賣了幫我妹兒湊學費.......”夏北這越說越傷心，夏梨是越聽越蒙b......
老闆見此情此景竟然被感動的眼淚汪汪的。“***，啥都別說了，俺這賣肉的營生之前也是爲了供俺兒子考學，你這心情俺太知道了，這樣，三頭牛，俺也不上稱了，一頭算你三千塊錢，咱也不計較着賺一頭虧兩頭的事了，拿錢快給孩兒上學”
夏北這表情說變就變，剛纔還哭哭啼啼的，一聽說賣妥了馬上滿面笑容。
“...妹兒，快點謝謝老闆”夏北攥着夏梨的手突然使勁，夏梨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謝。
老闆欣慰一笑，直接從攤子下的黑包，拿出整整齊齊的三打錢。
“錢收好咯，這牛可歸我了”老闆走過去，想把牛牽過攤子後邊，可怎麼拽牛就是不肯走。
“看來這牛還認主啊！這就得***幫忙了”老闆無奈的一攤手。
夏北頓時心裡也不是滋味，看着幾頭牛，夏北又於心何忍......
“算我夏北對不起你們......可也只能犧牲你們來換我的自由了.....雖然自私....下輩子俺當牛...伺候你們...“
夏北走過去，很容易就把牛牽了過去，摸了摸每頭牛的腦袋，夏北心如刀割.....
邁着緩步，離開攤子。背後傳來熟悉的叫聲，似乎在呼喚夏北，這個一直陪它們勞動，陪它們吃草，還偶爾陪它們睡覺的主人.......
夏北眼角再次溢出淚水，是真實的淚.....
“那就再見了.....老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