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怎能不知!兩人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他已經能清楚地知道她什麼時候是什麼情緒。
一如現在,他知道她內心的脆弱和難過,他也知道在這脆弱和難過之前,那個戰場上的她一定是冷清絕情,他甚至能想象她指揮着戰爭時,那冷硬的側臉弧線上一定是冰冷無情的殺伐決斷!
可是也只有他知道,殺伐決斷的背後,是不斷累積到快要壓垮她的慌張!
他的蘇兒啊,在人前總是這樣的堅強,他怎能不心疼?
“蘇兒,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是我還是那句話!”洛意沉輕嘆了口氣,將蘇秦摟的更緊了些,臉也微微垂下輕貼着她的臉柔聲道:“你要想繼續在這戰場上呆下去,就必須讓自己適應這種環境,這種……就算是我,也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環境!”
刀劍無眼,更何況是戰場上的廝殺,沒人會保證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所以哪怕是你難以接受,你都沒有辦法選擇,另外的路。你已無路可走,除非你要做個逃兵!”
可是蘇秦,她怎麼會去做個逃兵呢?
“我知道了!”再次長長地深吸了一口氣,蘇秦臉上的悲傷表情已經完全收起再也消失不見,仿若剛纔那個脆弱的像個瓷娃娃般易碎的蘇秦,從來不曾在洛意沉面前出現過。“好了,我沒事了!我就是從來沒有親身經歷過這種死屍不斷疊加的場面,它對我的衝擊太大,所以我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罷了!你不用擔心我,一如你所說,我必須要去適應才行,所以說不定洛清鴻再發動攻擊時,我就已經完全沒事了!”
洛意沉看着蘇秦眼底勉強的笑意,微笑了笑,還是沒有揭穿她,只開着玩笑逗她開心道:“那樣最好!不過不適應也沒關係,因爲……你的夫君很享受這種你以他爲天的感覺--你不知道你剛纔一進門撲入我懷裡緊摟着我的時候,我有多麼的滿足!所以再來幾次,我也是不介意的!”
“你想得美啊!”洛意沉開玩笑都會開的柔情蜜意情意濃濃,蘇秦受不了他那深情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撇開了視線,隨意找着話題道:“剛纔的戰況……應該已經有人告訴你了吧?”
他雖然守信地沒有去戰場觀戰而是老老實實地呆在他的房間裡,但他那些埋在暗處的暗衛,應該早就告訴他詳細經過了吧?
果然,蘇秦沒有意外地看到洛意沉點了點頭,然後聽他說道:“洛清鴻本來以爲從京畿大營抽走那些人會壯大他的兵力,但他一定也沒想到,你竟然會利用聯軍而離間他們讓他們自傷!這一戰他損失的人數雖然並不是太多,但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喝一壺什麼?悶酒嗎?”蘇秦恢復俏皮朝洛意沉眨了眨眼睛,卻又有些擔憂地道:“也正是因爲洛清鴻此戰傷亡頗大,所以我擔心接下來他不會再主動發起攻擊,而是會從別的地方下手!”
“比如水源?”這是他們之前就說過的一個問
題,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也是最讓人頭疼的:“比如……他靜觀不動,直到西北軍過來與他匯合,然後兩方夾擊攻打惠州?”
“是啊!”蘇秦光是想到那個畫面就能想到自己的悲慘下場,“到時候我們可就成了三明治裡的夾心了!哦不對,你沒有吃過三明治,那就……肉夾饃!肉夾饃你知道吧?洛清鴻現在的兵力和屆時趕來的西北軍是兩邊的饃,而我們就是那中間的肉,註定要被他們夾在中間吃掉啊!”
“那你可有什麼好的主意?”肉夾饃,也就蘇秦能想出這種比喻來了!
“好的主意啊……”蘇秦搖了搖頭,有些懊惱自己作戰經驗太淺,“除了出城門主動出擊,在西北軍到來之前將洛清鴻打個落花流水,我再想不出別的什麼主意了!”
“主動出擊……也不是不可!”洛意沉黑眸中的顏色微深了深,半眯着睿智的雙眸沉吟道:“關鍵是怎麼出擊、何時出擊、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洛清鴻來不及防備最後只能落個捱打的份兒!可是眼下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
“關鍵是……”蘇秦擡眸看了洛意沉一眼,接下了他的話茬道:“接下來洛清鴻如果真的準備按兵不動的話,那他一定會做足十二分的防備,只要他防備了,那不管我們是明着來還是暗着去,恐怕勝算都不是很大,甚至還會損失慘重!”
“這纔是重點中的重點啊!”顯然洛意沉也頗爲此事頭疼,不過他很快放鬆下來,輕拍了拍蘇秦的翹臀笑着道:“不過在想這些之前,我不介意我們先去填飽肚子--吃飽了纔有力氣想主意不是嗎?”
“吃飽了?”蘇秦剛要起身的動作因爲這三個字而微微一頓,有那麼一瞬間,有一個想法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讓她的靈眸都亮了幾分。
洛意沉敏銳地察覺到她某種的那束亮光,他一怔,心頭隱約浮上不好的預感,那種預感讓他沒來由地恐慌到一把抓住了蘇秦的胳膊疾聲問道:“蘇兒,你想到了什麼?”千萬不要告訴他,她要去做危險的事情!
“什麼‘什麼’?”洛意沉抓的蘇秦胳膊有些痛,那輕微的痛覺讓她迅速回神,也迅速將眼中的亮光逼退,換上掩飾性的疑惑迷茫:“洛意沉,你在說什麼啊?我只是聽到要吃飯了,所以心情很好而已啦!你不知道我之前站在城牆上時有多緊張,我一緊張就餓,這會兒肚子都餓得受不了了!不行我得趕緊去吃飯,我先回房間換衣服,你等會兒再出來,別讓人看到我們在一起,聽到沒?”
“……”洛意沉微沉默了一剎,緩緩道了個“好!”字。
而等到蘇秦出了他的房門後他纔對着暗處輕啓薄脣道:“從現在開始,你們不用跟在我身邊了!將所有的人都調到蘇秦那裡,不管她做什麼,全程盯着她,並且隨時向我報告,聽到沒有?”
“是!”特意壓低的幾聲應是後,用來遮擋光線的簾幔微微一拂動,房間裡便少了幾人的
聲息。
洛意沉看着那真正空下來的房間,心裡的恐慌不但沒有褪去,反而還不斷地暴漲上來。
但願,但願他的猜測是錯的!
然而事實,總是有違人意!
******
洛清鴻在那日的攻擊之後果然再也沒有出兵,反而是在五里之外的城東郊建營駐紮了起來。而他似乎也發現了蘇秦早早就在城西挖了一條溝就等着他開渠淹城,所以他果斷地選擇了另一條路走--截斷水渠,斷了惠州城的水源。
這種情況下,即便是蘇秦提早讓百姓都貯好了水,但這炎炎夏日也撐不了幾天,所以唯一能解決此法的,就是主動出城攻擊--這也是洛清鴻的用意所在,逼蘇秦主動出城。
他相信沒了城牆的保護,蘇秦的千家軍就是一羣廢物,他手下的兵力可以輕而易舉將其瓦解。
而能被“輕易瓦解”的千家軍,卻遲遲都沒有動靜,仿若那日將城牆守得密不透風的那支軍隊其實並不在城內,而是早已離了惠州城,去了別的地方。
不過洛清鴻也不急,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就越有利,到時候西北軍也過來了,他打下惠州城後,就可以以惠州爲後方據點,慢慢往帝京攻了。
只要到了帝京,就憑京郊那幾個京畿大營的實力,他只需半個月就可以將他們打個落花流水。防守帝京的京畿大營敗了,他就可以生擒洛清圖,逼他交出皇帝的寶座,讓給他的實兒!
實兒啊,他和婉清的孩子,他一定要把這世間最高的位置,奪過來送給他的兒子!
爲此,他將不擇手段,甘願付出一切代價!
******
洛清鴻這邊等着不緩不急,蘇秦那邊也絲毫沒有着急的樣子。惠州城內有很大一片城內校場可供軍隊訓練,經過上次那一役,衆人好歹多少有了點作戰的經驗,所以這幾日蘇秦都將衆人集結於校場之上,算是讓大家總結總結經驗,看看有什麼不足之類的,也好應對下一場對戰。
這日才過午時,洛意沉用完午膳後想這幾日蘇秦都一頭紮在千家軍上,兩人也沒怎麼好好見面,他很想去找她,但想到千家軍對他現在這個身份的敵視,他想了想,最終還是留在了房間裡。
然而他不去找蘇秦,蘇秦卻主動找上了他!
“這幾日怎麼一直呆在房間裡也沒出去?你這個監軍可做的十分的不合格哦!”一推門扇蘇秦就看到了房內正在悠閒作畫的洛意沉,她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書桌上,人則繞着桌子轉過去看洛意沉在畫什麼。
洛意沉也就是閒來打發打發時間,見蘇秦來了,他便扔下了手中的畫筆洗起了手來,“出去做什麼?上次我們在十里斜坡劫那十萬兩銀子時,代替我的替身就被你那些兵收拾的慘不忍睹,他們從一開始就對申呈山這個身份充滿敵視,我若再在他們眼前晃來晃去,他們把我拖牆角里套上麻袋揍一頓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