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的疼痛感更甚,爲燕驚晨此刻的這個樣子。這個人雖然陰險惡毒詭譎多變還老是變着法兒地欺負她,可她早已拿他當朋友。如今看着自己的朋友這樣,蘇秦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可偏偏那個人是這個異時空裡最高的統治者無人能傷得了他,她就算再難受,也無能爲力。
“燕驚晨!”她嘆了口氣,別的事情她也做不了,只能上前奪下了燕驚晨手裡的酒瓶:“你昨晚……都那樣了,還是別喝酒,上牀躺着休息休息吧!”
“嗯,昨晚本王哪樣了?”燕驚晨眼眸媚光一轉,似是絲毫不介意自己的事情被蘇秦用這種方式說出來,“小奴兒這是在關心本王麼?真好啊,可是有好多年,都不曾有人關心過本王了呢!”
“想要別人關心你其實很簡單,你好好地找個人相處相處然後成家不就可以了?爲什麼一定要……要那樣做呢?”
“那樣做……”燕驚晨眼底的流光一滯,眼神中似是多了幾分恍惚,他怔怔地望着前方,倏然一笑,搖了搖頭道:“沒關係,依照劑量來看,應該熬不了多久了……”
“好了,你這麼一說本王確實有點累,你該幹嘛幹嘛去吧!”將酒瓶從蘇秦手裡奪回,燕驚晨朝她揮了揮手便走到牀榻邊仰頭倒下。蘇秦原本想過去替他拾掇拾掇,可那樣的燕驚晨她着實不知道該不該靠近,該不該過去打擾他。
或許,此刻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纔是最好的?
蘇秦又嘆了口氣,終是沒有作聲也沒有上前,只轉身出了房間替他關嚴了房門,便出燕王府而去。
她得回營地那邊了,昨夜跟着燕驚晨難受了一宿她這會兒也不太好受,總覺得心口悶悶的有些針扎似的疼。這種症狀她其實並不陌生,當初在鳴音谷裡她初學鬼谷子教她的那套內功心法時就曾遇到過,當時洛意沉分析說有可能是她練功練的太快的緣故,後來她特地放慢了步伐不再一味地追求快速,果然沒再疼痛,她也就沒將這事放在心上,誰知現在竟然又開始了。
難道是因爲最近太累了而昨夜又遇到了那種事情,所以才引發出疼痛?
要不今天就不去山谷那邊吧,就當給自己放一天的假,好好休息休息,免得一軍統領在累暈在校場上,這苦情戲她可扮不來!
蘇秦愉快地接受了這個決定,跨上從燕王府牽出來的馬就直奔城外的千家軍營地。也不知是她騎馬的速度太快還是那進山的路太過崎嶇顛簸,那心口的疼痛竟然越來越甚連呼吸都開始收緊,眼前一陣陣發暈發黑讓她難受的幾乎要抓不住手裡的繮繩。好不容易熬到了千家軍營地的門口,她緊繃的神經一鬆,便墜入進了無限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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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空白的大腦再有意識時天色已經擦黑,蘇秦微微動了動身子,發現心口已經完全不疼了,看來就是缺覺累極的緣故?
那她之前暈倒在營地門前,該不會也
是因爲太過睏倦其實她是睡過去而不是暈過去的?
嘖嘖,這可要丟大人了!
蘇秦頗爲痛苦地擡手捂住臉,低低哀吟了聲。
“嗯,醒了?”她纔出聲,便有濃滑如絲質巧克力般的柔媚男性低音透過簾幔遞了進來,蘇秦一怔,擡手便看到了一隻白皙好看的手端着一隻藥碗杵到了她面前,而那大手的主人聲音微帶譏諷地道:“還真有本事,都能睡倒在馬上!你這是幾天幾夜沒睡竟然能困成這德性?快起來把藥喝了吧,用的全是好藥材,可別浪費了!”
蘇秦越發怔愣地看着那碗藥,心頭顫抖地有些不敢去接。
她是不是……聽錯了什麼?是在做夢嗎?她剛纔其實沒醒只是出現在了另一個夢裡是嗎?
“發什麼呆呢?”那人久等蘇秦不來接藥,語氣漸漸微有不滿:“別以爲是困的就不用喝藥,你身子這麼虛,不補補怎麼行!”
“不、不是……”意識到自己發了很長時間的呆,蘇秦連忙搖頭表示自己不是不想喝藥,結果這一搖她才發現自己不知在何時已經淚流滿面,滿臉的濡溼浸透了蒼白的肌膚。原來眼淚真的可以像珠子一樣接二連三地掉落,那珠子數量之多,她想擋都擋不住。
怎能擋得住,這難以形容的狂喜與驚恐同時出現在腦海之中,狂喜於自己聽到的,又驚恐於這只是個夢,蘇秦哆哆嗦嗦地接過藥碗,實在是不敢擡頭去看,只能假裝專注地盯着那漆黑的藥汁啞聲低語道:“花弄,真好,我聽到你的聲音了!自從你走後我就沒再夢到過你,我還以爲你是因爲我沒去救你而怨恨於我,所以不來看我。還好,還好你來了……你終於來了……你能來,是不是就說明……你不怨我了?”
怨她?
真是傻啊,總是將這些事情往自己身上攬讓自己活在自責中,他何時曾怨過她?
簾幔外的人沒有說話,那兀自沉默所帶來的安靜讓空氣漸漸凝出一絲吹不散攪不亂的凝滯,像是夏日裡紋絲不動的熱浪,悶得讓人心生慌意。蘇秦手中的瓷碗眼看就要因爲那份慌意而捏不住,她手一晃,藥汁將灑未灑之際,那斜裡橫出來的大手突然捏住她的臉頰,扯着那緊巴巴的人皮面具聲音揶揄道:“哪弄來的面具,真是醜死了!還有這眼睛也服過藥了?怎麼跟死魚眼一樣!蘇秦你什麼時候品味這麼差了?還是說沒了我花弄這個朋友,你連審美都不會了?”
那“花弄”二字將將入耳,積聚在胸腔裡的苦味瞬間化作洪水猛獸奔涌而出,蘇秦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說她誇張也好說她不至於也罷,總之她現在就是很想哭,總之她現在就是很想抱住眼前這個人!
說行動就行動,她一甩手將瓷碗扔到一邊起身抱住了花弄,一雙蓮藕般的手臂緊緊攀着花弄的脖頸不顧形象地哭嚎:“花弄,原來真的是你!不是我在做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
“行了別哭了!”花弄沒料到蘇秦會反應這麼大,他心裡被烘的暖暖的,眼底卻浮過不自在道:“我這不還活着嘛!”
“可是我以爲你死了!”蘇秦一擡頭瞪了花弄一眼讓他閉嘴,而自己則埋在他肩窩裡繼續嚎哭:“你不知道,我那天想去劫法場把你救出來的,可沒想到會被人追殺,後來洛意沉替我中了一劍而我也昏迷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什麼都晚了!而且在我昏迷的時候我還做了個夢,夢見你被砍了頭,你沒了頭就罷了,你還頂着脖子上的一個大血窟窿問我爲什麼不去救你……”
“嘖嘖……”花弄搖頭直嘆:“一個夢都讓你做的這麼血腥,我至於頂個大窟窿去找你嗎?我自己都嫌醜!”
“嗯,太醜了!”蘇秦也表示贊同,隨後又嚴肅補充:“所以你以後,一定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聽見沒?”
她說的聲色俱厲彷彿他以後若是再冒險她就會第一時間先劈死他,明明是惡意十足的威脅,花弄卻聽得無比享受,他低頭看着依舊趴在他懷裡哭泣的蘇秦,他能感覺到肩窩處那一片衣襟已被迅速洇溼,而那緊攀着自己的雙臂正緊緊摟着自己像是怕自己會再次消失,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這個哭的認真的女子,忽然有那麼一瞬間,眼眶也溼潤了起來。
擡手,以自己的力量慢慢回擁住她,再緊緊相依。這一刻他們之間並不存在男女之別,有的只是那真情實意的兩顆跳動的心臟。花弄狠狠吸了吸鼻子,將眼眶中的熱淚一退故意笑着調節氣氛道:“我說蘇秦,原來你這麼喜歡我離了我半點都不行啊!可是不行啊,我都已經有墨兒了,這輩子我整個人都是墨兒的,所以要不,你還是死心吧?”
墨兒……
蘇秦摟着花弄的手臂倏然一僵,許墨兒不是已經死了嗎?那花弄爲什麼還這樣說?難道……他一輩子就只守着墨兒的靈位過這一生?
怎麼可以!他前半生已經那樣苦,難道後半生還要繼續苦下去?
不可以!
蘇秦鬆開花弄就想讓對方放棄這個念頭,可是話還未出口,就被眼前那張花弄的臉驚得盡數憋在了嗓子裡。
“花弄!”她驚愕地盯着那張曾經風華絕代的嫵媚俊顏,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至極的怪物:“你的臉是怎麼了?怎麼會……”
怎麼會這麼多傷疤連一寸完好的地方都不再有?而且這身子是怎麼了?往日那個風情萬種的花弄呢?這個佝僂着身子像個老頭一樣的人是誰?是誰啊?!
“嚇着了?”似是早就料到蘇秦會有這樣的反應,花弄低垂的眸光很是平淡連波瀾都未曾起一點,不過見蘇秦着急,他便隨意解釋了兩句:“之前在牢裡受了很多型,後來又光顧着逃到最遠的地方所以耽誤了治療,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其實我覺得……這個樣子挺好的,頂多就是現在……手還不太能使得上勁兒!”
(本章完)